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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临渭 俊发】原创//​​顺福其人

 汗滴化雨伴笔耕 2022-06-14 发布于陕西

  2022第164期总第1873期 

顺福其人

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村子大了,也什么人都会有的。这个何顺福,就是人口千余的何家庄,一位名噪一时的另类人物。

他的名字,取得蛮好,顺利且有福,但他的一生,过得并不如意。

据村上长辈人说,他家祖上,还算是小康之家。他父亲在世时,嗜赌成性,打麻将,吆麻雀,推牌九,掷色子,掀花花,抹黒胡,诸般武艺,无所不能。输输赢赢几十年,一份家业被他弄了个精光。三间上房被债主强拆顶账后,自己另盖了两间没有柱子的厦房居住。三年之后,竟被又一债主逼得他投入渭河自尽了。父死母改嫁,家里只有刚二十岁出头的顺福和妻子了。

十赌九输,这不是还有一赢吗?他父亲生前的这一赢,还真是次大赢,给他赢了一个长相不俗的媳妇。这也曾是他父亲借以炫耀赌技的唯一资本。

新中国建立前后,他靠打短工谋生,合作化时,带着土改时分得的土地,入了社。

生产队是按劳动日分配的,像他这样男女两个全劳力,养活一个儿子的家庭,一般还不至于成为透支户的,但因他太懒,挣的工分比女人挣的还要少得多,所以连年透支。队长派活时,他今天说头痛,明天说腰痛,后天又说肚子痛,反正总要找个借口,躺在炕上不下地。欠生产队的,一年更比一年多。

妻子给他说:“你只要勤快些,咱家就不当透支户了。”

他说:“当透支户怕啥?队长他敢不给咱分口粮?谁都饿不死。”

妻子一次又一次连哭带骂,他仍我行我素。在对他彻底失望后,妻子坚决与他离了婚,和丧偶几年的副队长结了婚,一年后生了个女儿,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没有了妻子的督促,顺福越来越懒。从队上借不到钱,他把常用的家具都卖钱买烧饼吃了。

这天队长高怀德叫他上工搂地,他说没有菜耙子,队长顺手把自己扛着的给了他,他这才跐跐逶逶地下了地。不久后的一次锄地,他用的还是队长的锄头。日子久了,队长找他要借给他的家具,他说不见了,啥时找到啥时还。队长知道准是被他卖了,说了句“死狗烂娃”就走了。

好在他的儿子建国,高小毕业后,回队参加劳动,派什么活都干。他给父亲说:“你上不上工,我管不了,但你要是敢卖一件队上给我的家具,我就过去跟我妈了,你一个人爱咋过咋过去!”他这才有所收敛,使家里的透支款没有不断增加。

在上世纪六五年冬至次年春的社教运动中,住大队的工作组组长,是县上某单位的领导老刘,社员们称他为刘主任。住各生产队的工作组成员,青一色的都是年轻的解放战士,大家用姓氏前加个小字称呼。

顺福被确定为本队的积极分子后,应工作组要求,生产队免费为他家翻修了那两间岌岌可危的厦房。从此,他跟换了个人似的,腰杆挺直了,说话声音宏亮了,连走路的脚步也加快了,只是在地里干活的人群中,总还是找不到他的身影。有人问他:“你一天到晚不上工,都忙啥哩?”他说:“我和工作组小程,商量咱队上的工作哩。”其实,他整天紧跟小程,心里一直想的是,看什么时候,能把四不清干部上交的退赔款,分给他一部分。

顺福所在的生产队,这天召开社员大会,其他各队的社员也被要求参加。在这四五百人的大会上,社员们大多自带小凳,坐成一片,少数年轻人站在外围。会议主持位置,摆放两张条桌,一张桌后,坐着亲自坐镇的工作组组长,另一张桌子还空着。他挥了一下左手,在一片“打倒高怀德”的口号声中,两个民兵把他们昔日的队长押到桌旁。小程接着说:“下边由苦大仇深的积极分子,何顺福同志发言。”

顺福昂首阔步,从人群中走到桌前,看了看已在老刘身旁落座的小程,双手撑着桌面,扫视一眼会场,唾沫星子飞溅,开始了他慷慨激昂的发言:“广大社员们,大家都知道,我是我们队最贫穷的贫下中农,而他,”他指了指低头站在一旁的高怀德,“是我们队最富的四不清干部。解放十几年了,早都公社化了,为啥还是穷的穷,富的富哩?就是因为有这些四不清干部。他以前给人说,我是个死狗烂娃,这明明是糟蹋人哩,糟蹋咱贫下中农哩么!他嫌我把他给的几样家具卖钱买烧饼吃了,我总不能把烂家具搁着,把人饿死吧?他这不是盼我死哩吗?他当队长,全队人都由他调配哩,调配来调配去,把我的女人调配给了他的帮手副队长。……”

突然,顺福的儿子建国,从人群中站起来,大声打断了他父亲的发言:“爸!你说够了没有?真不嫌丢人!”

人群中一片哄笑声。

小程站起来,双手作下压状,大声说:“不许笑!严肃些!”他招呼两个民兵,把建国带出了会场。

会场安静下来,顺福继续发言:“他,四不清干部,说我透支队上的太多了。乃是透支集体的,不是透支你的哩。再说,队上透支户多了,不是我一家。我有儿子,以后还会有孙子,子子孙孙,不信就还不了透支款。大家知道,我以前住的那两间厦房,要不是社教运动给翻修,说不定冬天那场大雪都给压倒了,今天有没有我这个人都难说。再看他家,三间大上房,前边还连着六间对峙檐厦子。土改时,不知道谁捣的啥鬼,给他订了个中农成份。叫我看,光凭这些房,就该给他改成地主成份。那一年,我娃上学,他给了几块钱的报名费。咋哩?想凭这收买我,叫我跟他转哩!没门,我的立场坚定的太太着哩!一直都是跟他对着干哩。……”

小程到他身边耳语,他虽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住口了。

小程对大家说:“时间有限,现在各队按顺序,去顺福和高怀德家进行参观,看看两家的差别后,各自回家,下午上工,晚上讨论。”全会场的人都站了起来。

自从这次大会过后,顺福一下子成了全大队的名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那次的大会发言,都是人们谈论的话题。

两个月后,工作组悄然撤离,高怀德的家庭成份没有改变,顺福分钱的愿望成了泡影,农村恢复了往日平静。顺福变得更加懒散,终日没精打采,没人招理,独自游来荡去,就像游走在荒原的幽灵。

几个月后,声势空前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席卷全国。有一天,从大街上回村的几个社员说,他们在街上看到了以前住大队的工作组组长老刘,头戴纸糊的高帽子,手脚都染成了黒色的,被红卫兵押着,正在游街哩。

几十年过去了,顺福其人,早已作古,当下村上还能记得他的,也只剩下几位耄耋老者了。



摄影 康国光

作者照片




作者简介

俊发,临渭区向阳办农园村人,文学爱好者,中共党员,临渭区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渭南市诗词学会会员,《汗滴化雨伴笔耕》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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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康国光  首席评论员:祝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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