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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汉”教科书 ——浅析李清照《丑奴儿》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〇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宋代老百姓的夜生活应该和几十年前的农村差不多，没有电，更没有手机、电视机、自动麻将机等等，到了晚上也就只有闺房之乐了，如果红男绿女正当年的话。 李清照写这首词应该不会是新婚燕尔，更不是“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李清照《点绛唇》）的少女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羞涩，而且还很主动、老练，有章法，现代人营造浪漫气氛的那些事儿，一个也没有少。 炎热的夏天难得有“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古代没有空调，夏天想要卿卿我我一番总不免大汗淋漓，难以尽兴，可巧的是天从人愿，有风雨“洗尽炎光”，触发才女春心荡漾。于是，她开始一步步实行她的计划、施展她的手腕了。 首先是“理笙簧”，“簧”乃笙中簧片，“笙簧”指笙或笙之乐音，如宋张子野 《木兰花》“楼下雪飞楼上宴，歌咽笙簧声韵颤。”李清照“理笙簧”与汉司马相如的琴挑文君相若，先声夺人，在听觉上打个前哨战，酝酿温馨欢愉的氛围。 其次，“却对菱花淡淡妆”，“菱花”指古代铜镜中一种花式外形的镜，或镜背刻有菱形花纹的镜。好在她只是“淡淡妆”，“淡淡”二字不可轻易放过。说明词人懂得过犹不及，此时浓妆艳抹反而会产生距离、隔膜，只有像一盅绿茶、半杯红酒那样的“淡淡妆”，才更令男人亲近，也更能显示天然本色，也更能释放天然本性。接着她还穿上了“绛绡缕薄”，就是薄红色睡衣，红色是暖色调，富有感官刺激，薄绡又能若隐若现看到“冰肌莹”，仿佛花间词“绮罗纤缕见肌肤”（欧阳炯《浣溪沙》）。如斯穿着也和“淡淡妆”一样恰到好处，若有若无的遮掩比一览无余更有美感，也更显魅力，也更能激起郎君的欲望。如此这般，词人在视觉上也做足了种种功夫。 再次，她就开始涂脂抹粉了，致使肌肤“雪腻酥香”，即不但白而且滑腻而且香，有如此美白效果是不是张爱玲说的“白玫瑰”？这样在嗅觉、触觉上也发出了强烈的引诱。 最后，就开始用言语挑逗了：“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檀郎”是西晋的潘岳（即潘安），潘安姿仪秀美超群，小字为檀奴，后被人称为“檀郎”。这里的“檀郎”就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了。“纱厨”是方顶纱帐，李清照《醉花阴》中也提到“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在宋词的语境中，“罗帐”都是指代欢爱或其场所，如“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蒋捷《虞美人》）而结句“今夜纱厨枕簟凉”正好与上片首句“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首尾呼应，照合严密。 妙在此时李清照并不直接说我想恩恩爱爱了，却推说“今夜纱厨枕簟凉”，还是委婉含蓄的暗示，还是略有收敛的欲说还休，还是言不尽意的意在言外，还是“引而不发，跃如也”。这才是才女美女的本色，所谓“女子好色，取之有道”，此之谓也。 纵观全词，可以说是“撩汉”的教科书。李清照作为一个女词人，她能把这个全过程写成词，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固然是她才气超卓，驾驭文字得心应手，更是她个性张扬，敢爱敢恨。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当时北宋末年社会还比较宽容、开放，也容许女人在相当程度上有婚恋的自由，人性才得以放飞，词人才可以任意表达自己的欲望，并留下了这阕绝妙好词。千载之后，我们也才可以从中窥探当年赵李颇有情趣的私生活之一二，也可从中窥见当时社会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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