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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侧畔刘禹锡(下)

 古磨盘州人 2022-06-26 发布于北京

(接上回......)

民间故事里说,刘禹锡被贬到和州的时候,和州知县对刘禹锡不好,开始安排刘禹锡住在城南,面对长江,房子是三间三厦,刘禹锡写出了“面对长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的句子。知县一生气把他安排到城南,住了一间半的房子,房子面对一条河,河边有一排杨树,刘禹锡又写了“杨柳青青江水平,人在历阳心在京”的句子,于是,知县又把他安排到城中,住在一间陋室里,由是,刘禹锡写出了千古名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对于一个知识分子来说,没有比《陋室铭》更感到高洁的文字,没有任何甘于清贫的比拟敢呈现在《陋室铭》面前,《陋室铭》不是知识分子的一种解嘲,更不是一种标榜,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
《陋室铭》确实作于和州任职期间,他应该没有受到知县的欺负,因为他的官职比知县大出一截,他是和州刺史。
在来和州的路上,途径洞庭湖时,他写了著名的《望洞庭》: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他以浪漫主义的笔调,充满想象力地歌颂了洞庭湖风平浪静、湖月辉映的美丽场景,极富空灵和缥缈。
在和州任职期间,刘禹锡还去了金陵,写了著名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当年在南京见到夫子庙隔着秦淮河对面的乌衣巷,读这首诗时,仅仅觉得刘禹锡因触景生情而创作,现在再想想他当时的经历,感觉诗里隐约地有了一层哲学的意味,像是看淡朝代更迭和超越生死之后的一种达观,意境高远,回味无穷。
事实上,刘禹锡一直以豁达的心胸面对外在的世界,即便当初被贬朗州时,他也是那么地旷达,比如说,以前的知识分子都爱多愁善感,在知识分子的眼里,秋天都是凄凉和伤感的,可刘禹锡眼里的秋天呈现的是另外一个样子《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一个意气奋发的年轻人,突然被贬到离京城几千里外的蛮荒之地,他的心里还能春花怒放,他还能将自己的诗情投射到碧霄之上,这得需要什么样的心胸来支撑呢。
后来在夔州任上,刘禹锡根据巴渝地区的民歌“竹枝词”的调子,创作了自己的《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一位少女深爱着一位男子,可她不知道对方的心意。由是在她的内心就开始了自我的碰撞,心理矛盾纠结难以言表。这是一首描写并歌颂男女爱情的故事,用词虽然平实,但是内涵非常丰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利用有情日出对无情雨,一语双关,瞬间提升了诗歌表达的意境。
刘禹锡填写了有十首竹枝词,此外还写了《柳枝词》:
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这是从男子的角度,抒发自己对心中美人的思念。这首诗被明代大才子杨慎鉴定为神品,仅“清江一曲柳千条”一句就可以解读半天,比如第一个清可以说是江水的碧绿色,因为这时候是春天,曲有弯曲,还有曲子的意思,柳代表留,思念的意思,这么一排列组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意境。
文字写到这儿,感觉刘禹锡绝对是个高大全的样子。在后世人知道的资料中,刘禹锡确实不一般,少年成名,家族属于中山靖王刘胜之后。顺带说一句,这个刘胜就是为当代人贡献了金缕玉衣的那位王爷,葬在河北满城。《三国演义》里的刘备开口就称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看来这个刘胜当年不少子嗣。
刘禹锡先祖在北魏时期还当过冀州刺史,相当于河北省省长,只是到他爷爷和父亲那辈,家族有些没落,没有人当过大官。刘禹锡与柳宗元是同榜进士,中进士后顺风顺水,在朝廷里也混进了权力中枢。跟着王叔文失败,开始了贬谪生涯。十年后原本可以官复原职,可他偏偏写了那首玄都观的诗,很快又被贬到远方。
那首诗估计让很多知识分子都有同理心,可这样的心沉在身体里也就完了,可他偏偏给说了出来。又过了十四年,他还写玄都观,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像随后写的《赏牡丹》: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不可否认,这首诗极具才情,三句话三种花,且写的那么精准和到位,尤其是第三句,几乎成为牡丹的广告词,可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什么呢?芍药像一些人一样没有骨气,荷花像一些人一样冷僻薄情,只有像自己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可能在京城里名噪一时。
刘禹锡晚年还算可以,官运也算不错,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一个整天可以唱和的白居易,诗情在晚年得到非常精妙的发挥。翻看《新唐书》,里面对刘禹锡的评价似乎不是很敞亮“禹锡恃才而废,褊心不能无怨望,年益晏,偃蹇寡所合,乃以文章自适。”翻译成白话,意思是:刘禹锡依仗自己的才华却被放逐,内心不能安宁,年龄越大,性格越是孤傲反常与人合不来,于是用文章来自我排遣。
我比较认可《新唐书》的盖棺定论,可人格与作品好像没有直接关系,我们喜欢的还是他留在世上的诗,尤其是文中提到的这几首,没事的时候,我还会复习,这对于一个逝世一千四百年的诗人来说,应该是最自豪的资本。

安徽和县刘禹锡纪念馆里的陋室

洞庭湖远眺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常务)兼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7部,累计出版26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2部):《一车一世界》《炊烟袅袅:一乡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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