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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读】苏东坡轶事(100则)

 lm70cc 2022-06-26 发布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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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东辑录

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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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录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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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录者:安全东,字泓亭,号三半斋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巴山诗社社长,中华诗词论坛精品栏目首版。


苏东坡轶事(100则)

安全东 | 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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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轶事(100则)

(一)

蜀有彭老山,东坡生则童,东坡死复青。

——《贵耳集》

(二)

三苏自蜀来,张安道、欧阳永叔为延誉于朝,自是名誉大振。明允一日见安道,安道问云:“令嗣看甚文字?”明允答以:“轼近日方再看《汉书》。”安道曰:“文字尚看两遍乎?”明允归,以语子瞻。子瞻曰:“此老特未知世间人尚有看三遍者!”

——《高斋漫录》

(三)

东坡先生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有云:“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梅圣俞为小试官,得之,以示欧阳公。公曰:“此出何书?”圣俞曰:“何须出处。”公以为皆偶忘之,然亦大称叹,初欲以为魁,终以此不果。及揭榜,见东坡姓名,始谓圣俞曰:“此郎必有所据,更恨吾辈不能记耳。”及谒谢,首问之,东坡亦对曰:“何必出处。”乃与圣俞语合。公赏其豪迈,太息不已。

——《老学庵笔记》

(四)

欧公知举,得东坡之文惊喜,欲取为第一人;又疑为门人曾子固之文,恐招物议,抑为第二。

——《诚斋诗话》

(五)

王介甫、苏子瞻,皆为欧阳文忠公所收。公一见二人,便知其他日不在人下。赠介甫诗云:“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唯与子争先。”子瞻登乙科,以书谢欧公。欧公语梅圣俞曰:“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曲洧旧闻》

(六)

苏子瞻任凤翔府节度判官,章子厚为商州令,同试永兴军进士。刘原父为帅,皆以国士遇之。二人相得甚欢,同游南山诸寺。寺有山魈为祟,客不敢宿。子厚宿山,魈不敢出。抵仙游潭,下临绝壁万仞,岸甚狭,横木架桥。子厚推子瞻过潭书壁,子瞻不敢过。子厚平步以过,用索系树,蹑之上下,神色不动;以漆墨濡笔大书石壁上,曰:“章惇苏轼来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杀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子厚大笑。

——《高斋漫录》

(七)

子厚为商州推官,时子瞻为凤翔幕佥。因差试官开院,同途小饮山寺。闻报有虎者,二人酒狂,因勒马同往观之。去虎数十步外,马惊不敢前。子瞻云:“马犹如此,著甚来由。”乃转去。子厚独鞭马向前去,曰:“我自有道理。”既近,取铜沙锣于石上攧响,虎即惊窜。归谓子瞻曰:“子定不如我!”

——《耆旧续闻》

(八)

东坡闻荆公《字说》新成,戏曰:“以竹鞭马为'笃’,以竹鞭犬,有何可笑?!”又曰:“鸠字从九从鸟,亦有证据。《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和爷和娘,恰是九个!”

——《高斋漫录》

(九)

东坡先生尝遇客行一令,以两卦名证一故事。一人云:“孟尝门下三千客,大有同人。”一人云:“光武兵渡滹沱河,未济既济。”一人云:“刘宽羹污朝衣,家人小过。”先生曰:“牛僧孺父子犯罪,先斩大畜,后斩小畜。”盖为荆公发也。

——《吹剑录》

(一O)

钱塘西湖寿星寺老僧则廉言:“先生作郡倅日,始与参寥同登方丈,即顾谓参寥曰:'某平生未尝至此,而眼界所视,皆若素所经历者,自此上至忏堂,当有九十二级。’遣人数之,果如其言。即语参寥曰:'某前身此山僧也,今日寺僧皆吾法属耳。’后每至寺,即解衣盘礴,久而始去。则廉时为僧雏侍侧。每暑月,袒露竹阴间;细观公背有黑子若星斗状,世人不得见也。”

——《春渚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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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钱塘一官妓,性善媚惑,人号曰九尾野狐。东坡先生适是邦,阙守权摄。九尾野狐者一日下状解籍。遂判云:“五日京兆,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复有一名娼亦援此例,遂判云:“敦召南之化,此意诚可佳;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

——《侯鲭录》

(十二)

慈圣一日见神考不悦,问其所以,神考答曰:“廷臣有谤讪朝政者,欲议施行。”慈圣曰:“莫非轼、辙也?老身尝见仁祖时,策士,大悦,得二文士,问是谁,曰:'轼、辙也,朕留与子孙用。’”神考色渐和,东坡始有黄州之谪。在台狱有二诗别子由,诗奏,神考、慈圣亦阅之。其一曰:“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

——《贵耳集》

(十三)

元丰间,苏子瞻系御史狱,神宗本无意深罪子瞻,时相(王珪)进呈,忽言:“苏轼于陛下有不臣意。”神宗改容曰:“轼固有罪,然于朕不应至是,卿何以知之?”时相因举轼《桧诗》“根到九泉无曲处,岁寒唯有蛰龙知”之句,对曰:“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神宗云:“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子厚亦从旁解之,遂薄其罪。子厚尝以语余,且以丑言诋时相曰:“人之害物,无所忌惮,有如是也!”

——《石林诗话》

(十四)

苏子瞻元丰间逮诏狱,与其长子迈俱行。与之期送食唯菜与肉;有不测,则撤二物而送鱼,使伺外间以为候。迈谨守。逾月,忽粮尽,出谋于陈留,委其一亲戚代送,而忘语其约。亲戚偶以鲊送之,子瞻乃大骇,自知不免,因书云:“余以事系御史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见吾子由。”乃作诗二首,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然狱吏不敢隐,遂以闻。神宗初固无杀意,见诗益动心;自是遂益从宽释,凡众请用深文者皆拒之。

——《扪虱新语》

(十五)

子瞻在黄州,病赤眼,逾月不出,或疑有他疾。过客相传以为死矣。有语范景仁于许昌者,景仁绝不置疑,即举袂大恸。招子弟具金帛,遣人賙其家。子弟徐言:“此传闻未审,当先书以问其安否,得实,吊恤之未晚。”乃走仆以往,子瞻发书大笑。故后量移汝州谢表,有云:“疾病连年,人皆相传为已死。”未几,复与数客饮江上,夜归,江面际天,风露浩然,有当其意,乃作歌辞,所谓“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者,与客大歌数过而散。翌日,喧传子瞻夜作此辞,挂冠服江边,拿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也。然此语卒传至京师,虽裕陵亦闻而疑之。

——《避暑录话》

(十六)

东坡谪齐安,日用不过百五十。每月朔,取钱四千五百,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又以竹筒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云,此贾耘老法也。又与李公择书云:“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

——《鹤林玉露》

(十七)

东坡在黄州,尝书云: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不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愿以此告主人,不从而过是,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侯鲭录》

(十八)

苏子瞻初谪黄州,布衣芒蹻,出入阡陌,多挟弹击江水,与客为娱乐。每数日必一泛舟江上,听其所往;乘兴或入旁郡界,经宿不返,为守者极病之。晚贬岭外,无一日不游山。

——《蒙斋笔谈》

(十九)

子瞻在黄州及岭表,每旦起,则必出而访客;所与游者,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于是,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后去。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失。

——《避暑录话》

(二十)

东坡谪黄冈,与陈慥季常游,季常自以为饱禅学,而妻柳颇悍忌,客至或诟骂未已,声达于外,季常畏之。故东坡因诗以戏之曰:“谁似龙丘居士贤,谈空谈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容斋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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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白乐天为忠州刺史,有《东坡种花》二诗,又有《步东坡》诗云:“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本朝苏文忠公不轻许可,独敬爱乐天,屡见诗篇,盖其文章皆主辞达,而忠厚好施,刚直尽言,与人有情,于物无著,大略相似。谪居黄州,始号东坡,其源必起于乐天忠州之作也。

——《二老堂诗话》

(二十二)

黄鲁直善相犬,苏子瞻能医牛。

——《紫桃轩杂缀》

(二十三)

朱载上,舒州桐城人,为黄州教授。有诗云:“官闲无一事,蝴蝶飞上阶。”东坡公见之,称赏再三,遂为知己。

——《容斋诗话》

(二十四)

东坡在雪堂,一日读杜牧之《阿房宫赋》,凡数遍;每读彻一遍,即再三咨嗟叹息,至夜分犹不寐。有二老兵,皆陕人,给事左右。坐久,甚苦之。一人长叹操西音曰:“知他有甚好处?夜久寒甚,不肯睡!”连作冤苦声。其一曰:“也有两句好!”其人大怒,曰:“你又理会得甚底?”对曰:“我爱他道:'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叔党卧而闻之。明日以告,东坡大笑曰:“这汉子也有见识!”

——《道山清话》

(二十五)

子瞻在黄州,蕲州医庞安常亦善医伤寒,得仲景意。蜀人巢谷,出圣散子方,初不见于世间医书,自言得之于异人。凡伤寒,不问症候如何,一以是治之,无不愈。子瞻奇之,为作序,比之孙思邈三建散,虽安常不敢非也,乃附其所著《伤寒论》中,天下信以为然。疾之毫厘不可差,无甚于伤寒,用药一失其度,则立死者皆是,安有不问症候而可用者乎?宣和后,此药盛行于京师,太学诸生信之尤笃,杀人无数。今医者悟,始废不用。……子瞻以谷奇侠而取其方,天下以子瞻文章而信其方,事本不相因,而趋名者又至于忘性命而试其药,人之惑,盖有至是也。

——《避暑录话》

(二十六)

东坡尝饮一豪士家,出侍姬十余人,皆有姿伎,其间有一善舞者名媚儿,容质虽丽,而躯干甚伟,豪士特所宠爱,命乞诗于公,公戏为四句云:“舞袖蹁跹,影摇千尺龙蛇动;歌喉婉转,声憾半天风雨寒。”妓赧然不悦而去。

——《遁斋闲览》

(二十七)

上一日与近臣论人才,因曰:“轼方古人孰比?”近臣曰:“颇似李白。”上曰:“不然。白有轼之才,无轼之学。”屡有意复用,而言者力阻之。一日,忽出手札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因量移临汝。

——《行营杂录》

(二十八)

神宗读“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叹曰:“苏轼终是爱君。”即量移汝州。

——《苏长公外记》

(二十九)

东坡在黄日,每有燕集,醉墨淋漓,不惜与人。至于营妓供诗,扇题带画,亦时有之。有李琪者,少而慧,颇知书,时亦每顾之,终未尝获公赐。至公移汝,将祖行,酒酣,琪奉觞再拜,取领巾乞书。公熟视久之。令其磨研,墨浓,取笔大书云:“东坡七载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即掷笔袖手,与客谈笑。坐客相谓:“语似凡易。又不终篇,何也?”即将撤具,琪复拜请。坡大笑曰:“几忘出场。”继书云:“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一座击节。

——《春渚纪闻》

(三十)

东坡谪居于黄凡五年,移汝。既去黄,夜行武昌山上,回望东坡,闻黄州鼓角,凄然泣下,赋诗云:“黄州鼓角亦多情,送我南来不辞远。”

——《梁溪漫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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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修水深山间有小溪,其渡曰“来苏”。盖子由贬高安监酒时,东坡来访之,经过此渡,乡人以为荣,故名以“来苏”。呜呼,当时小人媒孽摧挫,欲置之死地,而其所经过之地,溪翁野叟亦以为光华,人心是非之公,其不可泯如此,所谓石压笋斜出者是也。

——《鹤林玉露》

(三十二)

苏子瞻泛爱天下士,无贤不肖,欢如也。尝言:“自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悲田院乞儿。”子由晦默少许可,尝戒子瞻择交。子瞻曰:“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此乃一病。子由监筠州酒税,子瞻尝就见之,子由戒以口舌之祸。及饯之郊外,不交一谈,唯指口以示之。

——《蓼花洲闲录》

(三十三)

东坡在丰城,有老人生子,为具召东坡,且求一诗。东坡问:“翁年寿几何?”曰:“七十。”“翁之妻几何?”曰:“三十。”东坡即席戏作八句,其警联云:“圣善方当而立岁,乃翁已及古稀年。”

——《遁斋闲览》

(三十四)

僧可遵者,诗本凡恶,偶以“直待众生总无垢”之句,为东坡所赏,书一绝于壁间,即日传至圆通,遵适在焉,大自矜许,追东坡之前途。途间又传东坡《三峡诗》,遵即对东坡自言有一绝,欲题三峡之后。遂朗吟曰:“君能识我汤泉句,我却爱君三峡诗。道得可咽不可嗽,几多诗将树降旗。”东坡既悔赏拔之误,且恶其无礼,因促驾去。观者称快。遵大言曰:“子瞻护短,见我诗好甚,故妒而去。”径至栖贤,欲题所举绝句。寺僧方砻石刻东坡诗,大诟而逐之。山间传以为笑。

——《老学庵笔记》

(三十五)

世传王介甫咏菊,有“黄昏风雨过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之句。苏子瞻续云:“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因得罪介甫,谪子瞻黄州。菊唯黄落瓣。子瞻见之,始愧服。后二句,又传为欧公作。介甫闻之,曰:“欧九不学之过也。不见《楚辞》'夕餐秋菊之落英’乎?”

——《坚瓠集》

(三十六)

东坡自黄徙汝,过金陵,荆公野服乘驴,谒于舟次,东坡不冠而迎,揖曰:“轼今日敢以野服见大丞相。”荆公笑曰:“礼岂为我辈设哉!”东坡曰:“轼亦自知相公门下用轼不着。”荆公无语。乃相招游蒋山。

——《曲洧旧闻》

(三十七)

东坡得请宜兴,道过钟山,见荆公。时公病方愈,令坡诵近作,因为手写一通以为赠。复自诵诗,俾坡书以赠己。仍约坡卜居秦淮。故坡和公诗云:“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潘子真诗话》

(三十八)

元丰中,王文公在金陵。东坡自黄北迁,日与公游,尽论古昔文字,闲即俱味禅说。公叹息谓人曰:“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

——《西清诗话》

(三十九)

东坡在黄州日,作《雪诗》云:“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人不知其使事也。后移汝海,过金陵,见王荆公,论诗及此,云:“道家以两肩为玉楼,以目为银海,是使此否?”坡笑之。退,谓叶致远曰:“学荆公者,岂有此博学哉!”

——《侯鲭录》

(四十)

王荆公秉国时,有人题相国寺壁云:“终岁荒芜湖浦焦,贫女戴笠落柘条。阿侬去家京洛还,惊心寇盗来攻剽。”人皆以为夫出妇,忧荒乱也。及荆公罢相,子瞻招还,诸公饮苏寺内,以此诗问之,苏曰:“于贫女句可以得其人矣。终岁,十二月也,十二月为青字;荒芜,田有苗也,草田为苗字;湖浦焦,水法也,水旁去为法字;女戴笠为安字;柘落木条,剩石字;阿侬是吴言,合吴言为误字;去家京洛为国;寇盗为贼民。盖言:青苗法安石误国贼民也。”

——《枫窗小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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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东坡元丰间系狱,元祐初起知登州,未几以礼部员外郎召还,道遇当日时狱吏,甚有愧色。东坡戏之曰:“有蛇螫杀人,为冥官所追,议法当死。蛇前诉曰:'诚有罪,然亦有功,可以自赎。’冥官曰:'何功也?’蛇曰:'某有黄可治病,所活已数人。’吏验不诬,遂免。良久,牵一牛至。吏曰:'此触杀人,亦当死。’牛曰:'我亦有黄可治病,亦活数人矣。’亦得免。久之,狱吏引一人至,曰:'此人杀人,今当还命。’其人仓黄妄言亦有黄。冥官大怒,诘之曰:'蛇黄牛黄皆入药,天下所共知。汝为人,何黄之有?’其人窘甚,曰:'某别无黄,但有些惭惶。’ ”

——《东皋杂录》

(四十二)

《太白集》有《姑熟十咏》,东坡自黄州还,过当涂,读之抚手大笑曰:“贋物败矣,岂有李白作此语者?”郭功父争以为不然。东坡又笑曰:“但恐是太白后身所作耳。”功父甚愠。盖功父少时诗句俊逸,前辈或许之以太白后身,故东坡以此戏之。

——《入蜀记》

(四十三)

轼在翰林,颇以言语文章规切时政。毕仲游与之书曰:“夫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其形于诗歌、赞于赋颂、托于碑铭、著于序记者,皆言语也。今知畏于口,而未畏于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必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矣。官非谏官,职非御史,而好是非人,危身触讳以游其间,殆犹抱石而救溺也。”轼不能从。

——《宋元通鉴》

(四十四)

东坡公元祐时既登禁林,以高才狎侮诸公卿,率有标目,殆遍也,独于司马温公不敢有所重轻。一日,相与共论免役差役利害,偶不合同。及归舍,方卸巾弛带。乃连呼曰:“司马牛,司马牛!”

——《铁围山丛谈》

(四十五)

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合入时宜。”坡捧腹大笑。

——《梁溪漫志》

(四十六)

东坡好戏谑,语言或稍过,纯夫必戒之。东坡每与人戏,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纯夫旧行第十三也。

——《晁氏客语》

(四十七)

少游自会稽入都,见东坡,东坡曰:“不意别后却学柳七作词。”少游曰:“某虽无学,亦不如是。”东坡曰:“销魂当此际,非柳七乎?”坡又问别作何词?少游举“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东坡曰:“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少游问公近作,乃举“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晁无咎曰:“只三句,便说尽张建封事。”

——《高斋诗话》

(四十八)

秦观少游,亦善为乐府语,工而入律,知乐者为之作家歌,元丰间盛行于淮楚。“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本隋帝诗也,少游取以为《满庭芳》辞,而首言“山抹微云,天粘衰草”,尤为当时所传。苏子瞻于四学士中,最善少游,故他文未尝不极口称善,岂特乐府?然犹以气格为病,故常戏云:“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露花倒影,柳永《破阵子》语也。

——《避暑录话》

(四十九)

苏长公有诗云:“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黄九云:“初日头。”问其义,但云若此僧负暄于初日耳。余不然,黄甚不平,曰:“岂有用白对天乎?”余异日问苏公,公曰:“若是黄九要改作'日头’,也不奈他何!”

——《明道杂志》

(五十)

坡、谷同游凤池寺,坡公举对云:“张丞相之佳篇,昔曾三到。”山谷即答云:“柳屯田之妙句,那更重来。”时称名对。张丞相诗云:“八十老翁无品秩,昔曾三到凤池来。”

——《独醒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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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东坡尝与山谷论书,东坡曰:“鲁直近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固不敢轻议,然间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

——《独醒杂志》

(五十二)

晁以道言:当坡公盛时,李公麟至为画家庙像。后东坡南迁,公麟在京师,遇苏氏两院子弟于途,以扇障面不一揖,其薄如此。故以道鄙之,尽弃平日所有公麟之画。

——《河南卲氏闻见后录》

(五十三)

王安国,字平甫,介甫之弟,与东坡交。尝自负其《甘露寺》诗:“平地风烟飞白鸟,半山云水卷苍藤。”坡应之曰:“精神全在卷字,但恨飞字不称耳。”平甫请易之,坡遂以“翻”字,平甫叹服。

——《苏诗施注》

(五十四)

东坡尝谓钱穆父曰:“寻常往来,须称家有无;草草相聚,不必过为具。”一日,穆父折简召坡食“皛饭”。及至,乃设饭一盂、萝卜一碟、白汤一盏而已,盖以三白为“皛”也。后数日,坡复召穆父食“毳饭”,穆父意坡必有毛物相报。比至日晏,并不设食。穆父馁甚。坡曰:“萝卜汤饭俱毛也”穆父叹曰:“子瞻可谓善戏谑者也。”

——《高斋漫录》

(五十五)

东坡有言:“世间事忍笑为易,唯读王祈大夫诗,不笑为难。”祈尝语东坡曰:“有竹诗两句最得意。”诵曰:“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坡曰:“好则极好,则是十条竹竿,一个叶儿也。”

——《王直方诗话》

(五十六)

苏子由在政府,子瞻在翰苑。有一故人,与子由兄弟有旧者,来干子由求差遣,久而未遂。一日,来见子瞻,且云:“某有望内翰以一言为助。”公徐曰:“旧闻有人贫甚,无以为生,乃谋伐冢,遂破一墓,见一人裸而坐,曰:'尔不闻汉世杨王孙乎?裸葬以矫世,无物以济汝也。’复凿一冢,用力弥坚,既久,见一王者,曰:'我汉文帝也。遗制圹中无纳金玉,器皆陶瓦,何以济汝?’复有二冢相连,乃穿其在左者,久之方透,见一人,曰:'我伯夷也。瘠羸,面有饥色,饿于首阳之下,无以应汝之求。’其人叹曰:'用力之勤无所获,不若更穿西冢,或冀有得也。’瘠羸者谓曰:'劝汝别谋于他所。汝视我形骸如此,舍弟叔齐,岂能为人也,”故人大笑而去。

——《墨庄漫录》

(五十七)

苏子瞻一日在学士院闲坐,忽命左右取纸笔,写“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两句,大书、小楷、行、草,凡写七八纸,掷笔太息曰:“好!好!”散其纸于左右给事者。

——《晁氏客语》

(五十八)

东坡尝谓:“某平生无快意事,唯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矣。”

——《春渚纪闻》

(五十九)

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如何?”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吹剑录》

(六十)

东坡作病鹤诗,尝写“三尺长胫瘦躯”,阙其一字,使任德翁辈下之,凡数字。东坡徐出其稿,盖“阁”字也。此字既出,俨然如见病鹤矣。

——《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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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东坡居士极不惜书,然不可乞;有乞书者,正色诘责之,或终不与一字。元祐中,锁试礼部,每来见过,案上纸不择精粗,书遍乃已。性喜酒,然不能四五龠已烂醉。不辞谢而就卧,鼻鼾如雷。少焉苏醒,落笔如风雨,虽谑弄皆有义味,真神仙中人。此岂与今世翰墨之士争衡哉!

——《预章集》

(六十二)

东坡不善饮弈,一小杯,则径醉,睡或鼾,亦未尝放笔。既觉,读其所属词,有应东而西者,必曰“错”也!但更易数字,因其西而终之,初不辨其当如是也。

——《姑溪集》

《六十三》

东坡待过客,非其人,则盛列妓女,奏丝竹之声聒两耳,至有终席不交一谈者。其人往返,更谓待己之厚也。值有佳客至,则屏去妓乐,杯酒之间,唯终日谈笑耳。

——《北窗炙粿》

(六十四)

子瞻尝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谓著棋、吃酒、唱曲也。然三者亦何用如人?子瞻之词,虽工而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

——《墨客挥犀》

(六十五)

灵隐寺僧了然,恋妓李秀奴,往来日久,衣钵荡尽,秀奴绝之,僧迷恋不已。一夕,了然乘醉而往,秀奴弗纳。了然怒击之,随手而毙。事至郡,时苏子瞻治郡,送狱推勘,见僧肤上刺字云:“但愿生同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子瞻判词云:“这个秃奴,修行忒煞,灵山顶上空持戒,一从迷恋玉楼人,鹑衣百结浑无奈。毒手伤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间刺道苦相思,这回还了相思债。”判迄即斩之。

——《北窗琐语》

(六十六)

东坡为钱塘时,民有诉扇肆负债二万者。逮至,则曰:“天久雨且寒,有扇莫售,非不肯偿也。”公令以扇二十来就判。事笔随意作行草及枯木竹石以付之。才出门,人竞以千钱取一扇,所持立尽,遂悉偿所负。

——《桃源手听》

(六十七)

秦少章尝云:郭功父过杭州,出诗一轴示东坡,先自吟诵,声振左右。既罢,谓坡曰:“祥正此诗几分?”坡曰:“十分诗也。”祥正惊喜,问之。坡曰:“七分来是读,三分来是诗,岂不是十分也!”东坡有云:“郭祥正之徒,但知有韵底是诗。”

——《王直方诗话》

(六十八)

子瞻守杭,毛泽民为法曹,公以众人遇之。泽民与妓琼芳善,及秋满辞去,作《惜分飞词》云:“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细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子瞻一日闻妓歌此词,问之为泽民作。子瞻叹曰:“郡僚有词人而不及知,某之罪也。”翌日折简邀回,款洽数月。

——《西湖游览志余》

(六十九)

歌者袁綯,乃天宝之李龟年也。宣和间,供奉九重。尝为余言:东坡公昔客游金山,适中秋夕,天宇四垂,一碧无际,加江流澒涌,俄月色如昼。遂共登金山山顶之妙高台,命綯歌其《水调歌头》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歌罢,坡为起舞,而顾问曰:“此便是神仙矣!”吾谓:“文章人物,诚千载一时,后世安可得乎?”

——《铁围山丛谈》

(七十)

苏轼于中秋夜,宿金山寺,作《水调歌头》,寄子由云云,神宗读至“琼楼玉宇”二句,乃叹曰:“苏轼终是爱君”。即量移汝州。

——《坡仙集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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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杭有西湖,颖亦有西湖。东坡初得颖,有颖人在座云:“内翰只消游湖中,便可以了郡事。”秦少章因作一绝云:“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欲将公事湖中了,见说官闲事亦无。”

——《王直方诗话》

(七十二)

东坡帅扬州,曾旼罢州学教授,经真州,见吕惠卿。惠卿问轼何如人?旼曰:“聪明人也。”惠卿怒曰:“尧聪明,舜聪明邪?大禹之聪明邪?”旼曰:“虽非三者之聪明,是亦聪明也。”惠卿曰:“轼学何人?”旼曰:“学孟子。”惠卿益怒,起立曰:“何言之不伦也?”旼曰:“孟子以民为重,社稷次之。此所以知苏公学孟子也。”惠卿默然。

——《河南邵氏闻见后录》

(七十三)

东坡《松醪赋》,李仁甫侍郎举赋中语,谓东坡盖知之矣。又云:东坡既再谪,亲旧或劝益自儆戒,坡笑曰:“得非赐自尽乎?何至是!”顾谓叔党曰:“吾甚喜《松醪赋》,盍秉烛,吾为汝书此;倘一字误,吾将死海上。不然,吾必生还。”叔党苦谏,恐偏旁点画,偶有差讹,或兆忧耳。坡不听,径伸纸落笔,终篇无秋毫脱谬。父子相与粲然。《松醪赋》之谶渡海,人知之,而未知其以验生还也。

——《爱日斋丛钞》

(七十四)

世言东坡不能歌,故所作乐府词,多不协。晁以道云:绍圣初,与东坡别于汴上,东坡酒酣,自歌《古阳关》。则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裁剪以就声律耳。

——《老学庵笔记》

(七十五)

东坡在惠州,佛印在江浙,以地远无人致书,有道人卓契者慨然曰:“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矣?”因请书以行。印即致书云:“尝读退之《送李愿归盘谷序》,愿不遇主知,犹能坐茂林以终日。子瞻中大科,登金门,上玉堂,远放寂寞之滨,权臣忌子瞻为宰相耳。人生一世间,如白驹之过隙,三二十年功名富贵,转盼成空,何不一笔勾断,寻取自家本来面目?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纵未得到如来地,亦可以骖鸾驾鹤,翔三岛为不死人。何乃胶柱守株,待入恶趣。昔有问师:'佛法在什么处?’师云:'在行住坐卧处,著衣吃饭处,屙屎撒尿处,没理没会处,死活不得处。’子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到这地位,不知性命所在,一生聪明要做什么。三世诸佛,则是一个有血性汉子。子瞻若能脚下承当,把一二十年富贵功名,贱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

——《宋稗内抄》

(七十六)

子瞻在惠州,与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曰:“奴所不能歌者,'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子瞻翻然大笑曰:“是吾政悲秋,而汝又伤春矣。”遂罢。朝云不久抱疾而亡,子瞻终身不复听此词。

——《林下偶谈》

(七十七)

东坡再谪惠州日,一老举人年六十九为邻,其妻三十岁诞子,为具邀公,公欣然而往。酒酣,乞诗,公戏一联云:令閤方当而立岁,贤夫已近古稀年。

——《侯鲭录》

(七十八)

东坡学佛,而口馋不能戒肉。至惠州,尤终日杀鸡。既甘其味,又虞致罪,故每月为转两日经,救拔当月所杀鸡命。其疏云:“世无不杀之鸡,均为一死。”尤为可笑。世虽无不杀之鸡,何必杀自我出乎?

——《珂雪斋集》

(七十九)

东坡谪惠州,有诗云:“为报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诗传京师,章子厚曰:“苏子瞻尚尔快活!”乃贬昌化。

——《舆地广记》

(八十)

苏子瞻谪儋州,以儋与瞻字相近也。子由谪雷州,以雷字下有田字也。黄鲁直谪宜州,以宜字类直子也。此章子厚挨騃谑之意。当时有术士曰:“儋字从立人,子瞻其尚能北归乎?”雷字雨在田上,承天之泽也,子由其未艾乎?宜字乃直字,有盖棺之义,鲁直其不返乎?后子瞻北归,至毗陵而卒。子由退老于颖,十余年乃终。鲁直竟卒于宜。

——《鹤林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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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东坡《游金山寺》诗云:“我家江水初发源,官游直送江入海。”《松醪赋》云:“遂从此而入海,眇翻天之云涛。”人以为晚年南迁之谶。坡又赠潘谷诗云:“一朝入海寻李白。”潘后因醉赴井死,人皆异之。

——《扪虱新话》

(八十二)

萧士京为广东转运使,其妻事僧伽甚谨。一夕,梦僧伽别去。其妻问欲何往?曰:“后十二日,苏子瞻当渡海,我送之过。”惊起,语其夫。后十二日,子瞻果有儋州之命。萧亲语余如此。

——《随手杂录》

(八十三)

东坡老人在昌化,尝负大瓢行歌田亩间,所歌者,盖《哨遍》也。馌户年七十,云:“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坡然之。里人呼此媪为“春梦婆”。坡被酒独行,遍至子云诸黎之舍,作诗云:“符老风情老奈何,朱颜尽减鬓丝多。投梭每困东邻女,换扇唯逢春梦婆。(是日老符秀才言换扇事)”

——《侯鲭录》

(八十四)

东坡在琼州,士人姜公弼来从学。坡题扇曰:“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公弼求足之,坡曰:“候汝登科,当为汝足。”后入广,被贡至京师,时坡已薨,乃谒黄门至许下。子由为足之云:“生长芸间已异方,风流稷下古诸姜。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坡翰墨场。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锦衣他日千人看,始信东坡眼目长。”

——《墨庄漫录》

(八十五)

东坡在惠州,尽和渊明诗。鲁直在黔南,闻之,作诗曰:“子瞻谪岭南,时宰欲杀之。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彭泽千载人,子瞻百世士,出处虽不同,风味乃相似。”后迁儋耳。久之,天下哄传子瞻已仙去矣。又七年北归,时章惇丞相方贬雷州。东坡归至南昌,太守叶祖洽曰:“世传端明已游道山,今尚尔游戏人间邪?”坡曰:“途中见子厚,故返回耳。”

——《冷斋夜话》

(八十六)

东坡在岭海间,最喜读陶渊明、柳子厚二集。谓之“南迁二友”。

(八十七)

东坡先生虽天才卓逸,其于书画二事,乃性所笃嗜,到处无不以笔砚自随。海南老媪,见其擘裹灯心纸作字,有“张睢阳生犹骂贼,嚼齿断龈;颜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之语。其在黄州,偶途路间,见民家有丛竹老木,即鸡栖豕牢之侧,亦必就而图之。所以逸笔草草,动有生气,彼固一时天真发溢,非有求肖之念也。

——《六砚斋笔记》

(八十八)

东坡居士,谪居儋耳,置家罗浮之下,独与幼子过,负担渡海,葺毛竹而居之,日啗藷芋,而华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平生无所嗜好,以图史为园圃,文章为鼓吹。至是亦皆罢去,犹独喜为诗,精深华妙,不见老人衰惫之气。

——《栾城集》

(八十九)

东坡在海南食蚝而美,贻书叔党曰:“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

——《清暑笔谈》

(九十)

东坡在儋耳,谓子过曰:“吾尝告汝,我决不为海外人。尽日颇觉有还中州气象。”乃涤砚索纸笔焚香曰:“果如吾言,写吾平生所作八赋,当不脱误一字。”既写毕,读之大喜曰:“吾归无疑矣!”后数日廉州之命至。

——《曲洧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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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东坡夜宿曹溪,读《传灯录》,灯花堕卷上,烧一僧字,即以笔记于窗间曰:“山堂夜岑寂,灯下读传灯;不觉灯花落,茶毗一个僧。”

——《宋稗类钞》

(九十二)

东坡文章好讥刺,文与可戒以诗云: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晚年郭功甫寄诗云:莫向沙边弄明月,夜深无数采珠人。

——《困学纪闻》

(九十三)

东坡自海外归,人问其迁谪艰苦。东坡曰:“此骨相所招。小时入京师,有相者云:'一双学士眼,半个配军头。异日文章虽当知名,然有迁徙不测之祸。’今悉符其语。”

——《瑞桂堂暇录》

(九十四)

赵肯堂亲见鲁直晚年悬东坡像于室,每早衣冠荐香肃揖甚敬。或以同时声名相上下为问,则离席惊避曰:“庭坚望东坡门弟子耳,安敢失其序哉!”今江西君子曰“苏黄”者,非鲁直本意。

——《河南邵氏闻见后录》

(九十五)

东坡之没,士大夫及门人作祭文甚多,唯李廌方叔文尤传,如:“道大不容,才高为累。皇天后土,鉴平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千古英灵之气。识与不识,谁不尽伤?闻所未闻,吾将安放!”此数句,人无贤愚,皆能诵之。

——《曲洧旧闻》

(九十六)

东坡游杭州寿星寺,入门便悟曾到。《春渚纪闻》又以坡前身五祖戒和尚,见于鲁直涪陵刻石所记,往往于释氏轮回,本其家法耳。坡诗自谓:“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常游到旧游。”李之仪云:东坡平日自谓渊明后身。晚和《归去来辞》,始载其语,要是胸中自负如此。鲁直为“千载人,百世士”之评的矣。

(九十七)

东坡既南窜,议者复请悉除其所为之文,诏从之。于是士大夫家所藏,既莫敢出,而吏畏祸,所在石刻,多见毁。徐州黄楼,东坡所作,而子由为之赋,坡自书。时为守者,独不忍毁,但投其石城濠中,而易楼名观风。宣和末年,禁稍弛,而一时贵游,以蓄东坡之文相尚,鬻者大见售,故工人稍稍就濠中摹此刻。有苗仲先者,适为守,因命出之,日夜摹印。既得数千本,忽语僚属曰:“苏氏之学,法禁尚在,此石奈何独存?”立碎之。人闻石毁,墨本之价益增。仲先秩满,携至京师,尽鬻之,所获不貲。

——《却扫编》

(九十八)

建炎以来,尚苏氏文章,学者翕然从之,而蜀氏尤盛,亦有语曰:“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

——《老学庵笔记》

(九十九)

盐官倪清素,宝东坡墨迹数轴,如护眼目。县官数以势力劫之,卒不可得。取试经行中语,自榜其所居:“薄命佳人之馆”。

——《观林诗话》

(一OO)

东坡初入荆溪,有乐死之语,盖喜其风土也。继抱疾稍革,径山老惟琳来问候,坡曰:“万里岭海不死,而归宿田里,有不起之忧,非命也耶?然死生亦细故耳。”后二日,将属纩,闻根先离。琳叩耳大声曰,“端明勿忘西方!”曰:“西方不无,但个里着力不得。”语毕而终。归老素志,意堕渺茫;一丘一壑,天实啬之。

——《清波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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