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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汐止水 2022-06-29 发布于湖北

如果苏轼是一道明媚的光,苏辙便是光投射在人间的影。他为他俯身红尘,脚踏泥泞,藏锋于鞘,只为护他周全。

当年兄弟俩进京赶考,锋芒毕露的苏轼,才华举世、公子无双,名满天下好像只需要一个刹那,而生性内敛的苏辙就显得黯淡了许多。世人皆知苏轼仙才,却不知宋仁宗在看过苏辙的文章后,说的是,“吾今又为吾子孙,得太平宰相两人。”苏辙就像父亲苏洵赠予他的名字一样,“天下的车没有不顺着辙走的,虽然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但如果车翻马毙,也怪不到辙的头上。虽然“辙”不易致福,却也难以招灾”。这与苏辙沉稳内敛的性格颇为相符。

只是,一朝为官,便是两地分离,才走马上任,苏轼已经开始想念弟弟。妙笔如他,却以情感入墨,字字句句的相思,都带着“子由”,他行经的山川风月,他看过的竹叶夏花,在那个车马慢的年代,万水千山也抵挡不了兄弟间的牵挂。在苏轼心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温暖可爱,哪怕在朱熹心里,苏辙此人,城府极深。

他们是兄弟也是知己,苏辙爱哥哥,爱他的才华与纯粹,爱他如三月春风,山间明月,冬日阳光,爱一种人世温暖;或许,世人皆爱苏轼,爱他的正直率性,爱他的可可爱爱,但在苏辙心里,哥哥最爱的是自己,在那一封封家书与诗歌里。 也是在很后来我才知道,一直误以为是写给爱人的《水调歌头》原来是写给子由的,那是他们分别的第七个年头,这七年里,苏轼多少次希望能调任苏辙附近为官,始终未能实现。

如果说,乌台诗案,是苏轼人生的转折点,黄州四年,是苏轼到苏东坡的觉醒路,它又何尝不是苏辙人生的转折点?这是真正触碰死亡的一场牢狱之灾,当苏辙收到哥哥的绝命诗时,大概人生再也无法如昨,“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如果有人落笔如此字句与我,大抵是要生生世世都舍之不下了。何况是苏辙最爱的哥哥呢?他为苏轼四处周旋,万般打点,在神宗面前痛哭流涕,在《为兄轼下狱上书》写下,“臣欲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非敢望末减其罪,但得免下狱死为幸。”他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回哥哥的命。

最终在无数人的谏言与帮助下,以苏轼被贬黄州落下了乌台诗案的帷幕,可是在苏辙心里,也生了念,“如果我不成为更强大的自己,如果手中没有滔天的权利,又如何在你下一次任性妄为、大快人心时,为你力挽狂澜呢?”苏辙一路披荆斩棘,终官至宰相。

在那段共同贬谪的日子里,苏轼在黄州,苏辙在筠州;苏轼在儋州,苏辙在雷州,海南、广东隔海相望,苏轼写下了,“咫尺不相见,实与千里同。人生无离别,谁知恩爱中。”苏辙回到,“手足之爱,平生一人。抚我则兄,诲我则师。”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轼,把所有的脆弱与牵挂都给了苏辙,而苏辙也倾尽所有去守护着光一样的哥哥。

可是,这道光终是抵不过流年,陨落在了病痛里,带着所有的辉煌与不公,人世的豁达与明媚。如果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大概是没能在瞑目前,见自己最爱的弟弟一面。可这样的憾恨,何尝不是苏辙心里的痛呢?62岁,两鬓斑白的他,只能在苏轼遗留下来的字句里,抱着回忆活下去,作为遗物,孤苦人间。

“归去来兮,世无斯人谁与游?”

苏轼给苏辙的遗嘱是希望葬在嵩山之下,于是选定了在河南的郏县西北,而11年后,苏辙去世,后人遵从遗嘱葬于苏轼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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