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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记事 家事篇 9

 朱福生 2022-06-30 发布于辽宁

有苦 有乐 有味道   听我从头说

家事篇8、我叫叔爹的二叔

二叔大名叫朱潭,和我父亲挨肩的兄弟,哥俩长得也是最像的。二叔东北生人,东北长大,接受了相对正规的教育,解放后随着爷爷去了北京,先是工作,之后参军,然后转业在北京。二叔天赋聪颖,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在东北见过世面,有过社会阅历,所以进步很快,成了某大型国企的领导。

我之所以要单独写二叔的故事,一是我觉得他是家族里优秀的男人之一,堪作为我们后辈的榜样;另一个缘由是二叔和我有点故事,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

二叔在北京组成了家庭,婶子姓白,是山东人。他们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照顾着爷爷的生活起居。

美中不足的是,叔叔家里连续生了两个姐姐,没有男孩子。这在如今人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但是奶奶却不这么认为。于是在我出生之后,奶奶有个大胆的提议:要把我抱到北京,在二叔家落户生活,做他的儿子。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农村老太太的臆想罢了,户口怎么解决?二叔和婶子都在工作,自己的孩子也都放到山东老家让亲戚看管,那里有精力去照顾我?

母亲自然也是舍不得我的,但也不好拂了奶奶的意愿,也不愿让二叔感到冷场,于是提议:虽然不能抱去北京,但是血脉相关,亲的总是亲的,那就改了称呼吧,叫叔爹(shou bie)吧,亦叔亦爹,更进一步。

小时候的我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大人如何教我就如何叫。后来长大些了,母亲每每吩咐我给二叔写信,汇报我的进步,也说一些家里的情况,每每写到称呼的时候,母亲偶尔就会说起这段故事,我内心里自然产生了亲近感。

其实,二叔在我孩子的眼里是神圣的存在,他身上那股领导者的气质,或那犀利的目光,都让我们感觉到威严。还有就是他每次回家时乘坐的轿车,在我们看来是那么神奇和高不可攀,足以让我在伙伴们面前骄傲好一阵子。

但是,他对我是充满爱怜的,我每次给他写信,都能准时收到他的回信,信中都是鼓励和期望的语言。特别是他洒脱的字体和他漂亮的签名,都让我特别羡慕,进而默默地模仿。还记得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二叔回家料理奶奶的丧事,匆忙之间还给我带来一支钢笔,紫红色的英雄牌钢笔,在当时那可是名牌啊。

我真正和二叔深入交流,是在我辞职下海之后。因为我在北京工作,见面的机会多了些;我也长大了,能够和二叔深入地聊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还有就是二叔退休了,有了时间陪我海阔天空了。

感觉二叔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他身上有爷爷那种乐天达观的影子,对生活没有更多的奢求,但是他身上有一种高度的政治敏感性,是那种老党员忧国忧民的情怀。

二叔参军是在50年代,正好是全面学习苏联的时候,军队也不例外,从条例条令到装备设施基本照搬。那时候的军帽也沿用了苏军的船形帽,要歪着扣到头上,为了显得整齐划一,露出来的半边就要剃掉头发,实际上就成了阴阳头了,二叔很不以为然。很可能是他提过意见或者建议,被领导批评过,所以他直到老年还几次和我聊起此事,他并不是当笑料来说,而是把它当成借鉴和照搬的关系来分析的。

曾经有一张老照片,是二叔带着老叔、大哥、大姐四个人一起照的,那是二叔从部队回来探家的时候。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家里的情况让他心痛不已。为了让孩子们吃顿饱饭,二叔去到附近的军营中找到战友,让孩子们蹭了一顿饭(我大哥的回忆)。回去以后向上级汇报了农村真实的情况,曾被他的领导批评,还好没犯原则错误。

二叔唯一抱怨过的,就是关于他的退休待遇问题。本来,按照二叔的资历,如果进入政府机关的话,如论如何也是厅局级干部,要享受离休待遇的(二叔的战友们大都是如此)。但是二叔的单位是企业,而且正好赶上改革大潮。他们这些老同志先是被通知在家待岗,然后又一刀切退休,退休工资是前三年工资平均水平的百分之八十,算到手里只有三千多一点,这对于干了一辈子的老同志们显然是不公平的,况且这是在北京,消费水平日新月异的。

但是这不是个例,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的国家感觉到了这些问题,特别是复转退伍军人面临的问题。但是二叔没赶上,最终是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的。

其实,叔叔的病已经发现很久了,我也早已从婶婶的言语之中听出了话音。特别是在爷爷去世料理后事的时候,他那时刚刚做完一次手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行动的时候显得吃力。我搀着他的胳膊,明显感觉到他的虚弱。

但是,看到叔叔的生活依然平静,心里多少放宽了一些,默默地看过他几次,心中暗暗地为他祈祷。

最后一次见到二叔时,他已经病倒了。他在病榻上躺着,虽然已经形容枯槁,但目光依然有神。也只有从这双眼睛里,还能露出些许昔日的风采。

我的到来,二叔很是兴奋,挣扎着从床上做起来,似乎在宽慰我,也似乎在向我展示:他还可以!虽然兴奋的表情已难以掩饰身体的痛苦。

几句言不由衷的宽心话后,便是沉默。时间便随着输液器里的液体滴滴点点的流过。谁都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该说些什么,也该问些什么。但谁都没有出声。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默默的想着心事。一个被我视为偶像引以为自豪的人,将这样离我而去,我默默地用手在他的后背按摩,想要缓解他的痛苦。其实我的手已经无从用力,二叔已经太瘦了,我的手只能在他的身上不停的摩挲,就像他曾经抚摸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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