鹳雀楼正坐在在黄河之畔,层层舒展,雕梁画栋,勾心斗角,飞檐翘首,瑰丽精巧。然而却只是现代人根据永乐宫壁画中的鹳雀楼另选地址而落成。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不那么怕火,不那么怕虫,可以承受更多的旅游纪念品专卖店安置其中……
…… 变化中,无常中,蒲州故城西郊的黄河东畔曾有一座巍巍的楼阁屹立。在我远去的视线里,它是全木结构的,明三暗六的层次,四重檐的飞翅,两层凌空的平座,还有那十字歇山顶的帽头,楼顶上两只大大的神鸟鸱吻头对头地栖息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和前后左右上下檐顶上的小鸱吻们一起与到来的鹳雀们嬉戏交谈,叽喳鸣唱。中条山的俊秀在仰视中使人心肠怀柔,黄河水的波涛在俯瞰中将人的神思云游。啊,明媚的阳光下,楼阁好似一只大鹏般的鹳鸟,振颤着双翼,不,是像千手观音似的,飞扬起无数的翅膀,似乎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她飞起的瞬间。她是那么地鲜活,那么地有灵性,我相信,只要她腾空一跃,身上斑斓的颜色就会像彩墨一样泼向广阔无际、淡定沉稳的天幕。
我的视线是准确的,只可惜是个阴霾的天……
连年的战火在晋西南的天上地下燃烧着,蒲州“扼天下之吭”的战略要地正是北魏后的北周以重兵镇守的关口。为了镇河守地,公元557-571年,权臣(北周掌实权者)宇文护命军民修建层楼于蒲州故城西郊的黄河东畔,地处华山与中条山的中间,黄河与涑水间的高地,正居华夏之心腹。此楼“遐标碧空,倒影横流,”成为当时中州大地上独一无二的登高揽胜之地。
中条山上,苍翠接天,郁郁的林木倾吐着泛有苦味的馨香,清爽怡人。黄河岸畔,柳浪闻莺,细细的梢头氤氲生烟,如梦如幻。瞭望楼上,鹳雀欢歌,八方角铃于风中放出金石之声,清脆悦耳。
彼时,大唐的旗帜高高飘扬。高高的平台上已经不见了刀枪剑戟,笔墨纸砚伴随着狂妄不羁的吟诵声大展篇章。文人墨客,名流骚士络绎不绝地来到蒲州,登临鹳雀常栖的这座高楼,吟诗作赋,抒发豪情,将本已山融水化的楼阁渲染得更加美轮美奂。千古飘香的书文纷纷落在了古楼之上,诗词歌赋的韵律在抑扬顿挫的音符中跳动,贤君雅者的华歌瑶翰吟之如鹳,唱之如雀,昔日的蒲州瞭望塔实实在在地进化成鹳雀吟唱的鹳雀楼。
其中,唐代诗人、太原才子王之涣的一首《登鹳雀楼》,更是将这座蒲州名楼推向了五湖四海:“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短短的二十个字,包容了天地时空,溶汇了万里江河。以磅礴的气势,广阔的空间,朴素的言语,将自然景象升华为“登高望远”这一蕴含哲理的醒世铭言,将闲情逸致的游玩赏景推举到开拓人生新境界的完美高度。正可谓是鹳雀楼的一首千古绝唱。自此,楼因诗而名扬天下,诗因楼而家喻户晓。于今,楼与诗依然同芳。
古河东,旧蒲州,上空布满了火烧般的云彩。
古蒲州,旧河东,风雨雷电将黑暗的天空撕裂。
时光前行,风云变化,金元大战的硝烟弥漫在蒲州内外。公元1222年(金元光元年),就在蒲州城陷落之前,金守军大将侯小叔下令烧毁鹳雀楼和蒲津渡浮桥。只见火光照亮了半个蒲州城,夜空下,这曾荣耀唐宋,名噪九州,笼罩着神奇色彩的楼阁就这样在木构劈啪作响的爆裂声中逐渐地消失了,而一旦消失就是将近800年哪!
这个姓侯的金国守军大将真是让人厌恶!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呢?
楼去岸空,然故楼的风范却早已深深地印入人们的内心。楼虽不存,然故址的基石还在。踏上幸留的高台,试找回当年的快感,虽是昔人已非,那河山之伟,风烟之胜,不殊于往古,然遐想的能量却多少会让旧时的兴隆再现。
人祸天灾,不能预测。明初,大河的淤沙令黄水泛滥,淹没了故址,鹳雀楼的踪迹在战争和灾难面前完全泯灭了。
几百年来,空对岸边望去影。名楼不再,终究是件憾事。
终于,1991年,近百名专家、学者联名《重修鹳雀楼》的倡议得到了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的赞同与支持。1997年12月,重建鹳雀楼的工程在黄河岸畔破土动工了。2002年9月,新的鹳雀楼以其73.9米的高度,33,206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在原鹳雀楼被焚毁整整780年后重新屹立在蒲州故城西门外的大河之滨,再次放射除鹳雀楼风范的异彩。
但,我怀疑新建的鹳雀楼不是原址——当然不可能是原址。
我把旧时的楼宇用思绪推回,将新的殿阁仔细端详。这座宏达的建筑虽是采用了现代建筑工艺和技术,然大唐的风韵显赫在目。她是目前国内唯一采用唐代彩画艺术恢复的仿唐高台楼阁建筑,也是最大的仿唐建筑。
新的鹳雀楼是不是我梦中的那个样子?很难说!
雾霾中,失去了许多许多的雅兴……
眼前的鹳雀楼立于基石如城墙般的高台之上,青瓦金檐,蓝绿斗拱,朱漆梁柱,彩绘额枋,斑斑如全木结构,精细而华丽。楼层明三暗六,外观三层,实为六层。飞檐四重,四层和六层处探出平座,回绕于楼体四周,临之可远眺四面八方。楼顶十字歇山,大吻坐镇东西,小吻环围上下左右,于平静中演化出动感,与来栖的鹳雀动静相谐。楼阁内部六层四面,一、二层为天井式通透设计,站在二层的回廊上可俯视下层大厅全貌;二、三层和五层为暗层,虽外观不见,但亦同明层一样,内里敞亮如昼。无论明堂还是隐厅,都豁达开朗,行在其中有徜徉之感。但我下楼之后,看到了楼东的景象。新建的鹳雀楼东边开辟了一个大院,建设了一大溜房舍,可能估计顾客盈门、络绎不绝,银子唰唰地进。预测一旦脱离了实际,只能撇下一片荒草。
鹳雀楼的展览以大河文化和华夏历史为主题,以诗词歌赋、绘画书法、雕塑棚景、彩漆壁画等各种形式讴歌和赞颂了在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的世代人民,揭示和解读了以“文萃李唐”为代表的中华人文。
鹳雀楼是大河文化和河东文化集中交汇的地方,体现着华夏民族上下5000年的文明与历史。我相信,鹳雀楼的新址与河中旧址相距不是很远,登上楼顶平台,那回绕的先人诗歌仍不绝于耳,仿佛那些才子就在我的身边凝眸运思,口出奇章。
某人载文说:“由于有了王之涣的不朽诗篇,鹳雀楼上欣赏风光的眼界和角度以及心境都已深远而宽广。随着诗人的脚步,环楼极目:秦川西望,绝壁葱茏;故乡回首,毓秀钟灵;上瞻壶口,万马奔腾闯关夺隘,水流呼啸而来;南瞩大河弯处,那“鸡叫一声三省白”的黄河上最大的渡口-风陵渡,卷起秦晋豫的风声和弦于大河的激流。在雄壮的交响乐声中,大河在此东转向海,高歌而去。”
但我没有福分,一片雾霾,可以环楼,但不可能极目西望。拍摄的图片也是模糊的。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我来了,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看那白日走过的遥遥无际,看那黄河奔腾入海的浩浩之势。鹳雀楼,我走了,收尽了万里江河,珍藏起风范之宝,让那广袤和深远的天地伴我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