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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的“十两银子”与​潘金莲的“俏皮”

 吴营洲文存 2022-07-11 发布于河北

闲读《金瓶梅》

吴营洲

西门庆的“十两银子”

  第六回,武大死后,仵作团头何九前去殓尸,半路上却被西门庆拦住,不仅拉去酒馆喝酒,还给了他十两银子。何九心中疑忌:“我殓武大身尸,他何故与我这十两银子?此事必有跷蹊。”

  他一面来到武大家,见到潘金莲后,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婆娘的模样,心里自忖道:“我从来只听得人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

  一句“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说得真是到位。

  这令人想起汤显祖《牡丹亭》里的一句话:“问君何所欲,问君何所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啊!这区区“十两银子”算个什么?

  况且潘金莲又是朵妖冶艳丽的金莲!

潘金莲的“俏皮”

  第六回,武大已死,潘金莲身心都得到了解放,人便不由地变得轻松俏皮起来。

  这天,西门庆自岳庙上回来,到王婆茶坊里坐下。那婆子连忙点一盏茶来,便问:“大官人往那里去来?怎的不过去看看大娘子?”西门庆道:“今日往庙上走走。大节间,记挂着,来看看大姐。”婆子道:“今日他娘潘妈妈在这里,怕还未去哩。等我过去看看,回大官人。”

  这婆子一面走过妇人(潘金莲)后门看时,妇人正陪潘妈妈在房里吃酒。见婆子来,连忙让坐。妇人撮下笑来道:“干娘来得正好!请陪俺娘,且吃个进门盏儿,到明日养个好娃娃!”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里得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正好养哩!”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婆子便看着潘妈妈嘈道:“你看,你女儿这等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明日,还用着我老花子哩!”说罢,潘妈道:“他从小儿是这等快嘴,干娘休要和他一般见识。”

  潘金莲正因为心情愉悦,才有心思跟王婆开玩笑。

  也正因为她现在身份变了,已是西门庆的情妇了,不再需要王婆从中牵合了,所以便敢跟王婆开玩笑了。

  当然,潘金莲的聪明伶俐,在《金瓶梅》中或许无人能比,因此她开的这个玩笑,自是极为俏皮的,令在场的几个人不得不笑。

西门庆骑着“头口”

  第七回,西门庆得知孟玉楼是个“富婆”,现正守寡在家。他很想娶过来,但必须先疏通好孟玉楼前夫的姑姑杨姑娘。这天,媒婆薛嫂在前面领着,西门庆在后面骑着头口(牲口),小厮跟随,径来北边半边街徐公房子里杨姑娘家门首。

  看到“西门庆骑着头口”这句话,不由地想起我下乡时的一件往事:

  我刚下乡时,老队长给社员们派活,轮到我时,老队长让我跟着社员某某某“使头夫”。我便问:“嘛是头夫啊?”社员们一听,都失声笑了起来。笑我是从城里来的,连嘛是头夫都不知道。

  老队长自然也笑了。笑后跟我解释说:“头夫,就是牲口。”

  我本是在农村长大的,但从没听说个“头夫”这个说法。

  “头夫”属我下乡那个村(那一带)的方言土语,在他处并不流行。

  在我下乡那个村,还有一些方言土语,其实也挺有意思,诸如:自行车叫“洋驴”,化肥叫“洋粪”,收购棉花的叫“收套”,干面干面的山药叫“噎死狗”……

  委实很形象。每每起来都不禁破颜一笑。

孟玉楼竟“出来”两次

  第七回,西门庆去孟玉楼家见孟玉楼。

  其时,孟玉楼在屋里梳妆未了,西门庆在客厅喝茶等待。

  书中写道:“良久,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妇人出来。上穿翠蓝麒麟补子妆花纱衫,大红妆花宽栏。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西门庆睁眼观那妇人,但见:长挑身材,粉妆玉琢。模样儿不肥不瘦,身段儿不短不长,面上稀稀有几点微麻,生的天然俏丽……”

  西门庆把个孟玉楼,上上下下看了个仔仔细细、真真切切。

  然而,紧接着书中又写道:“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薛嫂忙去掀开帘子,妇人出来,望上不端不正道了个万福,就在对面椅上坐下。西门庆把眼上下不转睛看了一回,妇人把头低了。”

  如此说来,“妇人”孟玉楼竟“出来”了两次!

  这当是明显疏漏。

  莫非第一次“妇人出来”是从内室出来,西门庆隔着帘子观看孟玉楼的,第二次“妇人出来”是才帘子里出来?真的有点儿不懂。也许是大户人家有许多房间。

  还有,为何孟玉楼对西门庆“不端不正道了个万福”?

西门庆的“第一桶金”

  印象里谁曾说过:“西门庆最初是靠娶妻发的财。”想来也是。

  西门庆的父母去世时,只给他留下了一间“生药铺”,以及一座门面七间到底五进的大宅院。

  此时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业主”,生活或已是“小康”了,但压根儿称不上豪富。

  他的“第一桶金”,当是娶了孟玉楼。

  孟玉楼的前夫是个布贩子,做生意时死在了外面,却给孟玉楼留下了“巨额财产”。

  西门庆娶她过门时,她不仅带来了“一分好钱”,还有两张南京拔步床、头面衣服、首饰绢绸之类,约有二十余担(第七回)。

  当然,西门庆也是有“投资”的。

  为了能顺利娶得孟玉楼,西门庆先“收买”了能做孟玉楼主的杨姑娘(孟玉楼的姑姑)。西门庆拜见杨姑娘时,不仅“拿了一段尺头,买了四盘羹果”,还向靴桶里取出六锭——三十两雪花官银,放在面前,说道:“这个不当甚么,先与你老人家买盏茶吃。到明日娶过门时,还找七十两银子、两疋缎子,与你老人家为送终之资。其四时八节,只照旧上门行走。”

  这“三十两雪花官银”,据说相当于现在的三万。

  再就是,此处有几句对话也有些意思:

  那妇人(孟玉楼)问道:“官人贵庚,没了娘子多少时了?”西门庆道:“小人虚度二十八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建生。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不敢请问娘子青春多少?”妇人道:“奴家青春是三十岁。”西门庆道:“原来长我二岁。”薛嫂在傍插口道:“妻大两,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

  如此看来,西门庆尽知孟玉楼长自己二岁,也不在意。

  刘心武在《刘心武揭秘金瓶梅》一书中称:“有论者称,西门庆专门通过娶女人敛财,我觉得此种说法并不准确。他娶李娇儿、卓丢儿为妾,都是破财的行为而不可能是敛财的动机。”其实在我看来,刘心武的“此种说法并不准确”。西门庆“娶李娇儿、卓丢儿为妾”,固然不是出于“敛财的动机”,但很难说不是出于“省钱的动机”。众所周知,在创造或积攒财富方面,唯有两个渠道:一个是“开源”,一个是“节流”。西门庆“娶李娇儿、卓丢儿为妾”,当属“节流”。倘若李娇儿、卓丢儿仍在妓院里,西门庆每个月总的给些“梳拢费”,而“娶”到家之后,只要给碗饭吃就行了。这点小账,刘心武或许不清楚,但西门庆肯定清楚。

  窃以为,刘心武不认同“西门庆专门通过娶女人敛财”这种说法,是他只看到了西门庆“娶李娇儿、卓丢儿为妾”了,并没有看到西门庆“娶孟玉楼、李瓶儿为妾”!孟玉楼、李瓶儿可都是“富婆”啊!窃以为,一个严谨的学者,不能忽视或隐瞒与自己论点不利的资料。

  西门庆生命中的“第一桶金”,当是娶了孟玉楼。

  西门庆的“第二桶金”,当是娶了李瓶儿。

  而且,李瓶儿比孟玉楼更称钱。

  于是,西门庆就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

  此后,西门庆便走上了“以财生财”“以财谋官”的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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