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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金瓶梅》:西门庆临终前与吴月娘“对山歌”

 吴营洲文存 2022-07-11 发布于河北

闲读《金瓶梅》

吴营洲

西门庆临终前与吴月娘“对山歌”

第七十九回,西门庆临终前,又指着金莲对月娘说:“六儿他从前的事,你躭待他罢。”说毕,那月娘不觉桃花脸上滚下珍珠来,放声大哭,悲恸不止。西门庆道:“你休哭,听我嘱付你。”有《驻马听》为证:

贤妻休悲,我有衷情告你知:妻,你腹中是男是女,养下来看大成人,守我的家私。三贤九烈要贞心,一妻四妾携带着住。彼此光辉光辉,我死在九泉之下口眼皆闭!

月娘听了,亦回答道:

多谢儿夫,遗后良言教导奴。夫,我本女流之辈,四德三从,与你那样夫妻。平生作事不模糊,守贞肯把夫名污?生死同途同途,一鞍一马不须吩咐!

一个临死的人了,一个面对临死的人了,竟然对起了“山歌”,听来颇具喜剧效果,真是令人想起前网友的一句话:“笑死老子了!”

还是《红楼梦》林黛玉的对贾宝玉说的那句“遗言”朴实、感人、意蕴无穷:“宝玉!宝玉!你好……”

“崇祯本”或许认为西门庆临死与吴月娘对“山歌”太过荒诞,就给删了。其实,“崇祯本”的编定者并不懂,“词话本”本是说书艺人的说唱底本,说书艺人让西门庆临终前与吴月娘“对山歌”,就是想增添喜剧效果,吸引听众。

西门庆“呜呼哀哉”

第七十九回,过了两日。月娘痴心,只指望西门庆还好,谁知天数造定,三十三岁而去。

书中写道:到于正月二十一日,五更时分,像火烧身,变出风来,声若牛吼一般,喘息了半夜。捱到早晨巳牌时分,呜呼哀哉,断气身亡!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古人有几句格言说得好:

为人多积善,不可多积财;积善成好人,积财惹祸胎。

石崇当日富,难免杀身灾;邓通饥饿死,钱山何用哉!

今日非古比,心地不明白。只说积财好,反笑积善呆!

多少有钱者,临了没棺材!

老鸨儿的“天性”

第八十回,那日院中李家虔婆,听见西门庆死了,铺谋定计,备了一张祭桌,使了李桂卿、李桂姐坐轿子来上纸吊问。月娘不出来,都是李娇儿孟玉楼在上房管待。李家桂卿桂姐悄悄对李娇儿说:“俺妈说,人已是死了,你我院中人,守不的这样贞节。自古千里长棚,没个不散的筵席。叫你手里有东西,悄悄教李铭捎了家去防后。你还恁傻!常言道:扬州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不拘多少时,也少不的离他家门。”那李娇儿听记在心。

王六儿倒也有些“情义”

第八十回,西门庆死了,不想那日韩道国妻王六儿亦备了张祭桌,乔素打扮,坐轿子来与西门庆烧纸。在灵前摆下祭祀,只顾站着。站了半日,白没个人儿出来陪待。

原来西门庆死了,首七时分,就把王经打发家去不用了。小厮们见王六儿来,都不敢进去说。那来安儿不知就里,到月娘房里向月娘说:“韩大婶来与爹上纸,在前边站了一日了。大舅使我来对娘说。”这吴月娘心中还气忿不过,便喝骂道:“怪贼奴才!不与我走,还来甚么韩大婶屄大婶!贼狗攮的养汉的淫妇,把人家弄的家败人亡,父南子北,夫逃妻散的,还来上甚么屄纸!”

一顿骂的来安儿摸门不着。来到灵前,吴大舅问道:“对后边说了不曾?”来安儿把嘴谷都着,不言语。问了半日,才说:“娘捎出四马儿来了!”

这吴大舅连忙进去,对月娘说:“姐姐,你怎么这等的!快休要舒口。自古人恶礼不恶。他男子汉领着咱偌多的本钱,你如何这等待人?好名儿难得,快休如此!你就不出去,教二姐姐三姐姐好好待他也是一般。做甚么恁样的,教人说你不是?”那月娘见他哥这等说,才不言语了。良久,孟玉楼出去还了礼,陪他在灵前坐的。只吃一钟茶,妇人也有些坐不住,随即告辞起身去了。

因此看来,王六儿倒也有些“情义”,不似应伯爵。

潘金莲、陈经济“忙里偷闲”

第八十回,原来陈经济自从西门庆死后,无一日不和潘金莲两个嘲戏。或在灵前溜眼,或在帐子后调笑。至是赶人散一乱,众堂客都往后边去了,小厮们都收家活,这金莲赶眼错,捏了经济一把,说道:“我儿,你娘今日可成就了你罢!趁大姐在后边,咱们就往你屋里去罢。”经济听了,巴不的一声,先往屋里开门去了。妇人黑影里抽身钻入他房内,更不答话,解开裙子,仰卧在炕上,双凫飞肩,教陈经济奸耍。正是:色胆如天怕甚事,鸳帏云雨百年情。

吴月娘焚了“李瓶儿灵床”

第八十回,到二月初三日,西门庆二七,玉皇庙吴道官十六个道众,在家念经做法事。到晚夕念经送亡,月娘吩咐把李瓶儿灵床,连影(画像)抬出去,一把火焚之,将箱笼都搬到上房内堆放。奶子如意儿并迎春收在后边答应,把绣春与了李娇儿房内使唤。将李瓶儿那边房门一把锁锁了。

李瓶儿当是西门庆的“最爱”,她不仅是为西门庆生了儿子,而是嫁过来之后最为贤惠。李瓶儿死后,房内一直设着她的灵床,悬挂着她的影,西门庆一有闲暇,便来坐坐,也时常在这个房内歇宿。这不仅仅是有如意儿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对李瓶儿怀有哀思。即便他和如意儿干那男女之事,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寄托了他对李瓶儿的思念,把如意儿当成李瓶儿了。

而今,西门庆也死了,李瓶儿便也彻底成了“过去”。吴月娘焚掉她的灵床及画像,便意味着“一个时代”彻底结束了。

当然,西门庆死了,意味着这个家庭也就完了。

书中写道:西门庆下葬时,虽也有许多冥器纸札,送殡之人终不似李瓶儿那时稠密。

蔡御史倒也“仁义”

第八十回,西门庆死后,家中正乱着,忽有平安儿来报:“巡盐蔡老爹来了。”月娘吩咐:“教你姐夫出去见他。”不一时,陈经济穿上孝衣,出去拜见。良久,后边收拾停当,请蔡御史进来,西门庆灵前参拜了。月娘穿着一身重孝,出来回礼。再不交一言,就让月娘:“夫人请回房。”因问经济说道:“我昔时曾在府相扰,今差满回京去,敬来拜谢拜谢,不期作了故人!”即唤家人上来,取出两疋杭州绢,一双绒袜,四尾白鮝,四罐蜜饯,说道:“这些微礼,权作奠仪罢!”又拿出五十两一封银子来。经济道:“老爹忒多计较了!”月娘道:“请老爹前厅坐。”蔡御史道:“也不消坐了。拿茶来我吃一钟就是了。”左右须臾拿茶上来,蔡御史吃了,扬长起身上轿去了。

因此我说,蔡御史倒也“仁义”。其他的同僚或官人,见西门庆死了,都躲得远远的了,而这个蔡御史不仅到西门庆灵前参拜,还送了“奠仪”,及“五十两一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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