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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杂议 吴营洲 《诗经·召南》中的《小星》，现今多数人认为是首下层小吏日夜当差，疲于奔命，而自伤劳苦，自叹命薄的诗。 原诗很短，不妨恭录如下：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关于此诗主旨，历来说法不一：有说是“赞美皇后妃子间不嫉妒”的，有说是“小妾自叹命运不好”的，有说是“小官吏自叹”的……
□ 《毛诗序》认为：“《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妬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郑笺》认为，“肃肃宵征，抱衾与裯”两句，是“诸妾肃肃然而行，或早或夜在于君所，以序进御”，并称：“裯者，床帐也。诸妾夜行，抱被与床帐侍进御。” 孔颖达则进一步称：“众妾自知卑贱，故抱衾而往，御不当夕”（《毛诗正义》）。即诸妾如小星般围绕着正室，而正室贤德，将侍寝机会下发给诸妾，而诸妾也知道自己地位低下，不敢多有非分之想，只尽心尽力服侍男主人…… 这样的“解释”对吗？我恐怕只能“呵呵”了！ 若真如此，那么这个“正室”也太过“贤德”“贤惠”了，“诸妾”也太过“知趣”“明理”了！
□ 曲黎敏称：“这首诗现今普遍认为是下层小吏日夜当差，自叹命薄的怨歌。但令人不解的是，小吏当差干吗还背着被褥与床帐？所以还该是朱熹《诗经集传》中的解释好一些。朱熹说：'盖众妾进御于君，不敢当夕，见星而往，见星而还，故因所见以起兴。’是说宫中有一习俗，谓避免专宠，或为君王身体计，不许女人整夜侍寝，故小妾以星光在东方时往，以西方参昴星宿在天时返回，还得抱着被子与床帐，如此辛苦，还不得怨尤！”于是曲黎敏感慨道：“说来说去，还是平民的生活好，一夫一妻一觉到天亮，不必像这种偷情似的抱着被子摸黑跑，'肃肃宵征，抱衾与裯’，从这句就可以知道这首诗写的不是小吏了。”（《诗经：越古老，越美好》） 这样的“解释”或“感慨”对吗？恐是不对的！ 南宋洪迈认为：“且诸侯有一国，其宫中嫔妾虽云至下，固非阎闾贱微之比，何至抱衾而行！至于床帐，势非一己之力所能致者，其说可谓陋矣。”(《容斋随笔》)
□ 清代姚际恒更是直言：“山川原隰之间，仰头见星，东西历历可指，所谓'戴星而行’也。前人以为妾媵作者，以'抱衾与裯’一句也，予正以此句疑其非。何则？进御于君，君岂无衾裯，岂必待其衾裯乎！众妾各抱衾裯，安置何所？盖'抱衾与裯’云者，犹后人言'襆被’之谓。”（《诗经通论》） 窃以为，姚际恒“驳”得极好！ 此诗中的“抱”字，古义为“抛”，“抱衾与稠”即拋却家室温暖、夫妇之爱…… 由此可知，朱熹等人，皆属“望文生义”，乱解此诗。
□ 而胡适认为：“《嘒彼小星》一诗，好像是写妓女生活的最古记载。我们试看《老残游记》，可见黄河流域的妓女送铺盖上店陪客人的情形。再看原文：'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我们看她抱衾裯以宵征，就可知道她的职业生活了。”（《谈谈〈诗经〉》） 这样的“解释”对吗？恐是不对的！ 陈子展认为胡适此说是“无稽之谈”：“谓抱衾与禂以宵征者必为妓女,而谓夙夜在公者必为何等人乎？”（《诗经直解》） 甚至有人直言：胡适此说当属典型的“胡说”！
□ 长话短说吧，在现今，此诗题旨大都认为是一个职位低下的小吏，面对自己日夜奔忙的凄苦命运而发出的不平感慨。 而我觉得，此诗的作者，或许既不是“小吏”，也不是“小臣”，而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他，或被抓了官差，或是为了养家糊口，才不得不夜以继日、星夜兼程地劳苦奔波，一如时下为生计奔忙的芸芸众生…… 我总觉得，时代虽有变异，但某些东西或是相类的……环顾朝野上下，即便是职位再低下的小吏、小臣，果真有“肃肃宵征，夙夜在公”的吗？
□ 此时此刻，我疑似闲极无聊，便将此诗“戏翻”如下： 朦朦胧胧天上星，三三五五挂在东，急急匆匆赶夜路，没明没夜奔营生。我的命咋就这与人不同！ 朦朦胧胧天上星，唯有参昴微微明，急急匆匆赶夜路，暖衾热被抛家中。我的命咋就这不如人等！ 相关链接： 诗骚读札：《诗经》中的“讽刺诗” 诗骚读札：《螽斯》：一首锋芒锐利的诅咒诗 诗骚读札：“关关雎鸠”的“关关” 诗骚读札：《君子偕老》的一个标点 诗骚读札：《无衣》是首“厌战诗” 诗骚读札：《墙有茨》的“本义” 诗骚读札：《东山》是何时写就的 诗骚读札：《黄鸟》背后的“腥风血雨” 诗骚读札：《汝坟》中的“王室” 诗骚读札：《候人》“题旨”一解 诗骚读札：《二子乘舟》琐谈 诗骚读札：《东方之日》小议 诗骚读札：为什么是“羊牛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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