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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货摊情结(作者:叶仁光)

 黄之中 2022-07-18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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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底子上海的菜场两端,一般不会或缺这两种商店,一是南货店,这种店,铺面不大,通常两开间门面,老板懂市场,一清老早就把排门板卸下来,店堂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货架上排放得整整齐齐,店员站在柜台里面,穿戴整洁,面带微笑,随时恭候客人的顾临。家庭主妇们在买完菜以后,到南货店再顺便捎带一些南北干果,山货咸货什么的,十分方便;还有一种就是油酱店(以前叫糟坊,也称酱园),油盐酱醋等诸样厨房必需品,主妇们买好了菜,顺手就带回去了,也是十分便捷。以前老城厢篾竹路旁边的紫霞路菜场,东头有个万象酱园,西端有个“陈美琪”南货店,由于在菜场的两头,因此,生意特别好。瞅准了这样的市口,一些小摊小档,如大饼店,玩具摊,日用杂货铺等,也应声而动,晨曦微露,旭日初升,那些小贩们就早早赶来抢占有利地形,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家“吴记炒货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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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记炒货摊就在紫霞路菜场西头,“陈美琪”南货店的旁边,也就是篾竹路和紫霞路丁字相交的拐角处,因为是长期摊位,加上吴记老板和周边邻居相处很融洽,不仅不要担心摊位被别人抢去占用,而且他们家的炒货,生意也特别好。

说是摊,其实就是一个用竹架和油毛毡搭起的沿街小铺。六十多年前,老底子的上海,这样的沿街小商铺很多。摊主往往在街角一隅,拉一块油布,或撑一把大大的黄油布伞,挡风遮雨又能防止暴晒。卖糖果的,玩游戏的,吃小点心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吴记炒货摊的铺面不大,窄窄的一条上街沿,充其量不过三平米光景,却收拾得干净利落,井然有序。瓜子,花生和三北盐炒豆等各类炒货,分门别类,放在一个个小小的竹笾中,整整齐齐地摆在摊位的左手边,一目了然,各色咸甜、椒盐和盐津味儿的蜜饯,则铺放在一个一个的玻璃格子中,品种繁多,色泽诱人。炒货摊有时候还会打打“擦边球”,兼卖一些非炒货类的东西如糖果,棒冰,还有针头线脑等。我记得,那时候有一种奶油咸味糖,细细瘦瘦的身子,被包裹在土土黄黄的糖纸里,楚楚可怜的样子,虽然貌不惊人,味道却特别别致,深得孩子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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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个炒货摊,成了小朋友们时时向往的儿童乐园。每天放学以后(那时候放学早,下午2、3点钟就放学了),很多孩子离开学校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炒货摊,如果有些小钱,花上三分五分,就能买上一包零食。炒货摊前,永远不缺小朋友在那里嘻嘻哈哈地买零食吃。记得我小时候,阮囊羞涩,实在馋得不行,就花两分钱,买一包叫“咸支卜”的蜜饯,解开用牛皮纸包好的三角包,抽出一根来,咸咸甜甜的,放在嘴里,可以吮上老半天,感觉那就是“天下至味”了。其它诸如话梅,敲扁橄榄,加应子等稍贵一点的蜜饯,根本不敢问津,至于什么牛肉干,猪肉干,想都不敢想的。其实,回想起来,齁咸齁咸的“咸支卜”,吃在嘴里干干涩涩的,味道并不好吃,而且也不卫生。长大之后,也曾品尝过各种各样精美的蜜饯小食,但是,那种童年的味道,那种只有在贫困年代中才能品尝到的滋味,却再也吃不出来了,就像“迅哥儿”在阿发家的船上偷吃的蚕豆一样。诶,回不去的时光,回不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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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忘的是炒货摊老板,我小学同班的一个曹姓同学的外公。一个姓吴的,矮矮瘦瘦的宁波小老头,一口“十刮挺硬”的宁波闲话,爱开玩笑,风趣诙谐,常常惹得我们一班“小鬼”大笑不止。虽然右手有点残疾,可是包出来的三角包,棱角分明,紧致硬扎。有人曾经试过,把宁波老板包的三角包,用大力扔向天空,三角包落地以后,竟分毫无损,这一绝技,一时成为坊间美谈。五十多年前,我们一家搬离了老屋,割舍不断对炒货摊的情结,我还会时不时地去那个菜场拐角处,去看看那个炒货摊,去听听那一口“十刮挺硬”的宁波闲话,去买一包包得结结实实的“咸支卜”……

文革来了,炒货摊、宁波老板连带着我美好的童年记忆,都被“理所当然”地一锅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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