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老头姓李不知有没有名字， 村里男女老幼都这么叫他，一个孤老头子，队里把看青的差事给了他，看护庄稼和瓜地。因为他不怕得罪人，也没有沾亲带故可包庇。二老头会骂人，很粗俗，尤其是逮到村里的孩子偷队里的甜瓜，他跺着脚、 勾着头咬牙切齿骂道：“恁这些有娘养，无娘管的贼羔子，让我逮到把你们爪子给剁掉！”村里的人大多数都讨厌他，偷偷骂他绝户头。那个夏天， 我每次上湖里割草，娘都交待，咱可别动公家的东西，被二老头逮到，队长又给咱家扣阶级的大帽子，那次父亲在生产队干活，趁歇息的功夫跑回家小便，队长说父亲一包尿也不愿浇在集体的土地里，扣上了不热爱集体的大帽子，唉！谁叫咱家成分不好呢？西北湖能割猪草的地方都成了不毛之地，但是孩子们还是都朝那里跑，因为那里有队里一块甜瓜地 。二老头很敬业地日夜守护，一地成熟的甜瓜，大太阳蒸晒着，随风飘来诱人的香甜。天很热，孩子们篮子里的猪草都蔫巴缩了水，他们把篮子泡在水渠里，聚集到一棵大柳树下，咽着口水望着甜瓜地，计划着怎么偷瓜。我紧记娘的警告，不敢参与，尽管是放哨的差事。因为那次参与偷队里的豌豆，被队长逮到，告状到家又与成分挂钩，娘用千层底打我的屁股，那是我小时候挨过最疼的一次打。趁二老头打盹的功夫，几个小孩窜进地里偷甜瓜，等他察觉到，孩子们已经像田野里的兔子，逃之夭夭。只有我在树底下，守着一篮猪草眼巴巴地看着。二老头咬牙切齿地边骂边追，然后气喘吁吁地回来看着我，跑到地里摘了一个大甜瓜，朝我篮子里一放，用 猪草替我盖上，嘴里嘟囔道要吃都吃，一样都是小孩，成分不好那是祖上的事，与后代有什么相干？我搂着篮子朝家跑，兴奋地拿出甜瓜递给娘。“你偷的？！”娘扬起巴掌要打我。“是二老头给我的”我委屈的眼里闪着泪花。娘听我讲完甜瓜的来历，舒展着紧锁的眉头说：“终于有人为咱家说一句公直话了。”娘把那个甜瓜小心翼翼切成五份，姊妹五个一人一小块，那是我记忆中吃过最甜的瓜。土地承包后，二老头年老体弱，成了村里的五保户，靠家家户户集粮食生活，别人家大都给他扬场时下风头的瘪粮食，只有俺家一直给他上风头的好粮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