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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庄子》之《大宗师》

 zqbxi 2022-07-22 发布于江西

品读《庄子》之《大宗师》

      《大宗师》,看题目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介绍某个文学流派的集大成者或者最起码也是一代武林宗师的吧,不好意思,都不是。简单解释就是“以道为师”,老子曾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先天地生,为万物之宗,故为大宗,以此大宗为师即为“大宗师”。为什么要以道为师呢?如何以道为师呢?这就是本文庄子想要告诉我们的。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

       了解哪些是天道自然所形成的,同时还了解哪些是人为造作所产生的,才能称之为全面了解掌握了认识事物的方法,也就是认识事物的水平才算达到了最高。一枝青竹从竹笋破土,到郁郁葱葱,这是天地所育,自然养成的。但是如果人为的把它砍伐下来,打磨成的手杖,则是人为造作而成。如果再由此练成绝世武学打狗棍法,赋予文化传承底蕴,成为丐帮帮主信物,那就差不多达到这枝青竹的最高境界了,也就成为了人为造作之极品了。此处的“知”不应该仅限了知道,还应该了解事物的本质,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方可称之为“至”矣。

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

        了解哪些是天道自然所形成的人,这是懂得了天地生养万物的道理。了解哪些是人为造作产物的人,则是以其智慧获取的相关知识,进一步探索其智慧尚不了解的领域,不断的扩大知识面,延展了解的领域。坚持不懈终其一生不半途而废者,方才是求知者中的佼佼者。

        这几句话有点绕。天之所为者感觉就是自然科学领域知识的探索,虽然至今还有大量的科学家在不断探索,但是古人对于它的认识在一定程度是有很长时间的停滞的,明清时期距离先秦时期差不多有两千年了,但是对于自然科学的认识好像并没有实质性的进步。甚至反而连百家争鸣的气象也遗失殆尽了。“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娱乐基本靠手”的局面可以说近两千年变化不大。(就我的感觉,真正进步起步于改革开放之后,前几千年如蜗牛,封建束缚太残酷了

       而人之所为者则是现代科技领域的发展,感觉是在说科技日新月异,只有不断的学习,吸取新鲜的知识,才能勉强跟上时代前进的脚步,这才是一个有追求的科学工作者的自我修养。

虽然,有患。

       虽然如此,但其中还是留有隐患的。意思就是虽然都称之为“知之盛”了,但是并不能确保对事物的认知就是对的。在古人的认知里,天圆地方,这是真理。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过去的真理也就成了笑话。

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

       所谓的“知道”必须以客观事实佐证为依凭,才能得以确定,但是事物持续变化的属性是必然的,作为依凭的证据的不断变化,如何保证被证实结果的稳定呢?这几句话感觉已经不属于人话的范畴了,简单说,任何结论的形成总得有点证据吧,你说我借你钱了,有借据、有签名、有手印、有公证等等,这就是证据。红口白牙光靠嘴说,那不叫证据,那叫讹诈。借据总得是钢笔或毛笔手写或亲自签名才能算是有效的依据,你拿一张铅笔写的,能随意修改的谁会认。

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

      谁又能知道我所认为的自然造就的事物不会是由人为因素产生的,而所认知的人为产物又或者却是天造地设之产品。就像现如今气候变暖,当然是大自然变化的结果,但是科学家通过研究认为,这与人类二氧化碳排放有直接关系。问题是恐龙时代一样出现过气候变暖的问题,难道是恐龙排泄二氧化碳造成的?那到底是人为造就,还是天道所成的呢?搞不清楚!

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

       更何况只有待有了真人后,才能拥有真正的真知。如此诘屈聱牙的一段话,引出了庄子真正想表达的话,只有真人才能掌握真知,是不是也告诉了我们以道为师才是成为真人的唯一途径。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俗常之人,也掌握了解了一些所谓的真知灼见,很可能都有其局限性,所采信的依据,也就只是我们这个高度能看得到、看得懂的,也许真人一露相,发现我们不过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蛮人。到底怎样的人才是真人?且听我一一道来,不对,且听庄子一一道来。(庄子从外星来,往外星走。地球上至今无真人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古之真人,不因为是少数人的意见就排斥或反对,不因为自己的成功待人居高临下,不刻意去谋求事事成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出现失误时不悔恨不已,也不会有所成就即洋洋自得。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登高不惧,入水不湿,入火不热。这是认知水平达到体悟大道的高度后的情况。

      乍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刚开始的形容还算正常,能正确对待成功和失败。紧接着就进入了玄幻篇,登高不惧,水火不侵,就差刀枪不入,上天入地了,要是都加上,那就不是神人真人,而是白莲教了。

        应该怎样理解庄子形容的真人呢?不逆寡,不因为是少数派意见就反对,说明什么,有自己成熟的主见和观点,不随大流,而且观点形成,并不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受外界因素的侵扰,这不正是“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吗,没让你真的赴汤蹈火。真能水火不侵的那种孙悟空。

       不雄成,不因为自己有所成就而洋洋自得,体现出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平静,能以平常心看待成就,才能平静对待风险,故方可登高不栗。

       不谟士,也就是不谋事,不费心于谋,方可正确面对成与败,才能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

       如此这般一解读,也许才能真正看懂庄子的每一话。古之真人当然不止这点本事,下文继续。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庄子继续介绍古之真人的神奇。他们睡觉香甜不做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觉做梦多是心里装着事,思绪纷繁所致,真人心绪平静如水,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真人睡醒来睁开眼睛时心情是舒畅的,无忧无虑。感觉庄子笑嘻嘻的看着现代职场的很多上班族,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为即将开始的一天忧虑,这是对工作到了何等地步的苦大仇深啊。

        真人他们吃东西不需要珍馐美味,一样吃的很香甜,就像广东人说的有情饮水饱一样吧。(只要真人有,什么都是酒。

       真人的呼吸绵绵悠长,大概和武林高手的性质一样,通过呼吸达到修炼的目的。而且真人的呼吸都是从脚后跟开始运气,而常人的呼吸则是从喉咙开始运气。打架发力时要用腰腿之力,这个我懂,呼吸用腰腿之力感觉有点使劲使大了,也许和现代美声唱法的运气差不多,对于我这个五音不全,被音乐老师深恶痛绝的老鼠屎,是不会有机会感受一下发自脚后跟的呼吸了。

       常人正是因为呼吸时发力于喉头,争辩中被人噎住的时候,感觉就好像话就塞在喉头,不吐不快。(唱点歌就嗓子眼疼,真人是腹音,俗人是喉音

      最后庄子专门提出,凡是贪欲深重的人,他的慧根相对来说就要浅薄一些。这句话放在这儿是为了表达怎样的意思呢?难道说呼吸不够深沉,也就是天机浅的表现,甚至还反映出贪欲过重吗?心太虚,大气都不敢喘?难道我心太虚?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古之真人,即不会因为生而喜悦,亦不会因为死而厌恶。他不会因为出仕而欣喜若狂,也不会因为隐退而愤世抗争。他无拘无束而来,自由自在而去,如此而已。正所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有很多版本将“其出不欣,其入不距”解释为出生与去世(出生入死),与前一句的生与死重复,不合理。翛字的读音为xiāo,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意思。

       真人处世,不忘初心,却又能不刻意追求所谓的结果。世事无常,更何况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既然万物齐一,又何必在意结果的得与失、成与败呢?上天的赋予欣然接受,即使有所遗忘,也能顺其自然回复初始。这就是所谓的不以得失之心损道,不以人为之意助天。这就是真人。

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

     “其心志”的“志”,历代注家多认为“志当作忘”,无思的意思,这一点我不太认同。“志”字应该无误,“其心志”应该理解为“真人者,其心志于道”,也就是前文提到的“不忘其所始”,也就是不忘初心,一以贯之。“其容寂”就是其面容平静安详的意思。

      颡字的读音为sǎng,额头,脑门子的意思。頯字的读音为kuí,历代注家多注释为“质朴”,脑门子很质朴是个什么样子呢?“其颡頯”的理解,我赞同近代刘武先生的看法,颡頯应该理解为高亢显露之象,说得简单点,大概就是天庭饱满、印堂发亮吧。高发际,宽额头,虽然不至于像寿星那么大,但是自古大脑门一向都被认为有福气的表像,看着就喜庆。

       其表情时而冷肃得像秋天,时而温暖得像春天。这脸的变化如果真的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如秋风,一会如春风,还不把人吓个半死。所以其表情应该是分时候的,该是怎样的情绪就是怎样的情绪,并不会刻意的去压抑自己的情绪。喜怒情绪的变化如四季交替一样自然顺畅,随事合宜,无迹可寻,根本不可以窥见其极端。

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 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 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 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故圣人用兵打仗,即使灭亡了别的国家,却不会失去人心。用现代的观念是无法理解这种说法的,灭国之恨,就算你是尧舜再世又如何。说什么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说到底还是为了追求利益。(真乃“东亚共荣”之屁)所以说圣人灭国就是胜利者在篡写历史,哪有什么真实民心可言。(圣人就不该打仗

       利益和恩泽施及万世,却并非刻意去关爱他人。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承载、生养万物,不为刻意去关爱、善待哪一个人,哪一个族群,别一天到晚自认为是天地之精华,世间万物都应该为我所用,都应该爱我,关心我,这是你想多了,我们天天在讽刺巨婴症,在天地面前我们有何尝不是一群巨婴呢?一视同仁也许才是真正的大爱。(所谓上帝保佑乃是人去适应环境,别逆行

       所以说,刻意取悦、沟联外界的并非圣人,有亲疏之分的人则不是仁者,借助天时地利者必不是贤人,不懂利害相通的人不可能是君子,为追求名声而不惜失去本性的人,就不是士人。失去了自我,所作所为就不是发自真心,那就不是自主之人。既然“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有何取悦的必要,何来亲疏之分,不论是天时地利,利害关系不过是利益驱使,名声、利益又有哪一样生能带来,死能带去。为了空名利益,甚至不敢做自己,还有何人生快乐可言。

      像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这些人,其实都是被别人所役使,把让别人感到满意,当作就是自己满意了,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感到满意而活着的人。那些所谓的忠孝仁义,不过是别人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枷锁,你所奉献的、效忠的,不过是与我们一样的世间尘埃。

       这一段有很多注家认定是从别处掺杂进来的,并不应该是此处应有的内容。从前后文的内容看,这段文字和后面“以刑为体”一段确实与前文感觉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如果当作是对“何为真人”这个问题的举例说明倒也说得过去。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

       古之真人,其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总能以适宜的态度待人,决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偏向一方,即不会让人感到不重视,也不会让人感到过多的压力。

       到这一段庄子开始描述古之真人如何行事,如何待人接物。既然是真人,即使面对完全矛盾的两个对立面,也不会因为其中一方长的好看就心生好感,也不会因为其中一方送礼了,就特别善待之。不管与谁交往,都让人如沐春风,都能以最适宜的态度和方法对待万事万物,感觉有点像孔子所说的“君子群而不党”,区别就在于孔子所说的君子是有明确的是非对错之主观的。(天、道的化身

与乎其觚而不坚也,

     “与”通“豫”,愉悦的意思。觚字读音为gū,是中国古代一种用于饮酒的容器。孔子曾经感叹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觚不觚,觚哉!觚哉!”,就是这个字。不过,在这里肯定不是酒器的意思,否则容易把真人解释为喜好杯中之物的人。这是觚字同“弧”,独立不群的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古之真人,他总是能怡然自得享受独孤,而不会刚愎自用。之所以会这样说,大概是因为多数情况下孤僻之人难免会固执。

张乎其虚而不华也,

       心胸开阔,虚怀若谷,而不浮华不实。现在的大师常常是张口闭口虚怀若谷,掀开袍子,里面要不就是空空如也,要么就是充满了铜臭。(那不是心虚怀,而是腹中空

邴邴乎其似喜也,崔乎其不得已也,

      邴字读音为bǐng,通“炳”,光明貌。邴邴乎是形容喜悦的样子。崔崔乎则是形容被迫而动的样子。怡然欣喜像是格外地高兴,一举一动又像是出自不得已!对于外界的扰动,能坦然接受,甚至还有喜色,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哈哈大笑,只不过不会是满脸愁容罢了。即使是接受什么事物,也好象是不得已一样,而不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只是好象,当然也不会是一副不情愿、受气包的样子。(总不能是装吧?)

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

      滀字的读音为chù,本意是(水)聚积的意思,这里应该引申为人和颜悦色的样子,也就理解为有光泽的,面色有光泽怎么理解,难道是说油腻大叔?

       和颜悦色、容光焕发的样子,让人一看到最想亲近。不仅是表像吸引人,在与人交往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宽厚、谦让的德性更让人乐于归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个人魅力出众。(憨厚

厉乎其似世也,謷乎其未可制也,

       一般都认为此处“厉”字是“广”字误传了。謷字的读音为áo,通“傲”,指心存高远,志向广博。气度宏大感觉像是能容纳世间万物。心存高远甚至不受俗世法度的约束。

连乎其似好闭也,悗乎忘其言也。

     “连”字同“敛”,指待人少言寡语,悗字的读音为mèn,不经意,无心的意思。真人待人少言寡语,好像喜欢封闭自己的内心样子。满不经心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话多看来很致命,灌婴的魅力在于说话木讷

       很多人搞不清楚这两句话到底想形容真人怎样的一种特质,难道就是不想说话吗?当然不是,真人不仅应该“慎于言”,而且还要“讷于言”。这即是对自身言行的一种约束,言多必失嘛,而且不应该用自己的言语,影响他人,甚至影响事物的正常发展。言虽然是内心想法的表达,但是谁又能保证语言能真正准确的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呢?而且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可能会听出不同的感受来。如此的不确定性,还不如不说。(想说的未必能说,所说的未必真是所想的,故少说为佳)

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

       真人看来,治理国家应该以律法当作主体,以礼制为辅翼,以智巧应对时变,以道德为遵循准则。以律法为主体,律法的约束和惩戒方能覆盖国家社会的方方面面,不论什么事,自上而下都要有法可依。以礼制为辅翼,礼制是国家管理能行之天下的保障。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各级管理机构,乡镇一级的管理基本都是依靠世家大族的自主管理,而世家大族的建立和维系正是儒家倡导的亲其亲、长其长的礼制。要以智巧应时变,因为常有不得已之事发生,不可能事事都能有据可依,按部就班,都能请示汇报,研究讨论,所以封疆大吏皇上总会授以“便宜行事之权”,就是这个原因;要以道德为准则,这是说,要鼓励所有正常人都要向孔夫子学习,要努力达到孔丘那样的道德境界,那样的话,就会人人都遵纪守法地努力工作了。

       这一段讲的是治国理念,加入到此处应该是错版所至。因为这段话怎么看都跟真人没什么关系。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都无已无功无名了,怎么可能提出什么治国的理念,而且还是外儒内法的构建模式,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汉儒私加进来,忽悠汉武帝的。

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这一段是最让人纠结的,历代注家的解释也是五花八门,怎么理解的都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直接说我认为最准确的解读。

       故真人能忘怀于好恶,其喜好、赞同的始终如一,其不喜欢、不赞同的也始终如一。其喜好、赞同的自然是天道,世间万物浑然一体,也就是所谓的“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不喜欢、不赞同的自然是世俗的观念,世间万物千差万别。真人的浑然一体一以贯之,对待千差万别的也是始终如一。浑然一体是遵循天道,看待万物的结果。千差万别则是顺应人道的结果。而真人对于天道和人道都能够以平常心,一视同仁,这才是所谓的真正的真人。

       庄子的这段话告诉我们一个事实,真人不仅能体悟天道,对于世俗人道同样了如指掌,正因为如此,方可称之为学究天人。想想也对,正反两面必须都有所了解,甚至应该是精通,得出的结论才有说服力。只懂得正,你可以说正没错,但是你不说反就是错的。通过对真人的介绍,庄子同时也在告诉我们通过以道为师,我们会学到些什么,会达到怎样的境界,如此这般是不是能引人入胜呢?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

生与死,命运使然。就好象昼夜相继之常态,这是自然的规律。意思就是不论是生与死,还是日与夜,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死亡是生的必然结果,至于是不是生的开始,没经历过,不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该你操心的就别瞎操心了。

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 

不论是对于命运,还是自然规律,都不是人能够插手干预的,这就是事物发展的必然,也可说是事物之常情。至于什么“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精神可嘉,不自量力。

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

人们视上天为生命之父,并且终生爱戴它,何况那更加卓越的道。人们都认为君主的地位至高无上,甚至有人为了权位不惜搭上自己的老命,更何况那揭示世间普遍规律的真理呢?

人在紧急情况下,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往往就是人内心最真实的反馈。正如韩愈所说,穷极则呼天,痛极则呼父母,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感叹“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一头撞墙上,不由自主的会喊“我的妈呀!”这才是人的真实情感的表露。

不论是视父为天,视天为父,都是人们发自内心的。至于忠君之说,在自由民主平等为主流思想的今天,没几个人会真正认可这种个人崇拜的观念,但是如果是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许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泉水干涸了,水池没有水源也慢慢成为无水荒滩,鱼儿们也只能在挤在这干地上苟延残喘,呴字读音为xǔ,相呴以湿和相濡以沫都已经是汉语成语了,相呴以湿意思就是彼此以呼出的气湿润对方,现在比喻在困难时以微小的力量,竭力互相帮助。相濡以沫则是彼此之间吐沫互相润湿,现在常用来形容夫妻之间感悟真切。也许我们为鱼儿们真挚的友谊正感动呢,庄子却告诉我们,“干嘛呢,干嘛呢,与其如此,哪里比得上各自在大江大湖自由自在,放弃执著才能以全新的自我迎接世界”。

难道庄子是告诉我们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当然不是!之所以会相与处于陆,要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是因为感情好,而是因为不懂得放下那些束缚我们的枷锁,抱着那随时可以干涸的泉水不放,使我们被困于此绝境。放下执著,天下之大,四海之广,就会任我翱翔。

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唐尧和夏桀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与其在这里赞誉唐尧而责难夏桀,不如忘记这两位君主的善恶是非,甚至将什么君主不君主的都忘掉,同化与大道之中。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天地赋予我形体,给予我生命以使我勤劳,用衰老让我得以安逸,最后又用死亡让我得以安息。所以说把生命的来临视为一件好事的同时,也要将死亡的到来视为一件好事。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有人可能会说让我一生辛劳有什么可感激的,要是让我一生享受荣华富贵才更好呢!那是真正没有体会过生活,少不更事的无知少年的想法,人只有在付出以后,才能体会到收获的喜悦。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遯。

遯字的读音为dùn ,“遁”字的异体,逃脱、丢失的意思。

将船藏在山谷里,将山藏在大泽中,应该很安全、保险了吧,然而夜间来个大力神背着就跑了,睡着了的人是不会发现的。不论是大东西,还是小东西,就算是找到最适宜的地方藏得再好,还是有丢失的可能。

有学者认为藏山于泽不合理,认为“山”应该同“汕”,鱼网的意思,藏山于泽的意思就是将鱼网藏在深水大泽中。这种解释看起来好像更合理,但是谁告诉你庄子的文章要用合理来解释了,本来就是天马行空的思想,还要被俗人通过合理解释来束缚吗?如果不能藏山,何来小大有宜之说,天下又如何来藏呢?

要说不合理,谁没事干了想着要藏舟、藏山、藏天下,只不过是庄子想讲道理,随手拿来做例子的。

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遯,是恒物之大情也。

因此,如果把天下藏于天下之中,那就决对不会发生丢失这样的事了,这才是具有普遍适用性的真理。

庄子是真能想,把天下藏于天下之中,当然就不会丢了,谁会来偷?谁能偷得了?但是由此也揭示出了一个考虑问题的特有角度,把看待问题的角度上升到视天下如一指的高度。

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循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而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所以,圣人会生活在一个各种事物都不会丢失的境界之中,那么在这种境界中人与万物合而为一,共存共生,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什么丢失可言了。早夭和长寿、出生和死亡,圣人们都能不介怀,善待之,就这一点,人们都争相效仿呢,更何况他们混同万物,恒一对待的这种境界。

不论生还是死,从整个宇宙的角度去看,只不过是世界运行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阶段,世间万物会有所增加或减少吗?也就是说质量守恒定律圣人们早在两三千年前就已经搞清楚了,不过是从哲学的角度进行了论述。

既然守恒了,还用得着为得与失,增与减去操心、烦恼吗?忧从何来,为谁操心。既然没有了忧愁,留下的还有什么?不就是快乐、平静和安康吗?这不就是人们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吗?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

道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可信的。如果你非要证实,还要有什么证据,对不起!真没有。这可不是什么牛顿第几定律,可以用什么物理试验来证明。道本身不会有什么主观上的作为,更没有可以让人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的实体。

正如老子所说的“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

道可传授给别人,但是无法从别人那直接得到。通过学习、修行可以掌握它,但是你却无法真正看到它。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一点比较好理解,老师可以教授理论知识,学生通过学习、理解,才能成为真正自己的知识,而且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掌握的知识也可能是千差万别的。嫁衣神功、醍醐灌顶大法之类的绝世功法,既然是绝世功法,那当然是只能见于小说,而不可能真的让你遇到了。

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

道是世间万物之本源,它自身自然不会有什么起源与根本,真要说它的本源是什么,那也只能是它自己。在天地还未产生时,道则是固有存在的。正好老子所说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道赋予于鬼、帝神性,生出天、生出地。正如老子所说“可以为天地母”。也有学者认为“神”在这里是生的意思,但是感觉好像没有赋予神性高大上。

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何为太极,在古人看来所谓太极就是指宇宙本始,也就是宇宙的最本源的开始。按现代宇宙大爆炸的理论看,是不是可以看为发生大爆炸的那个致密炽热的奇点呢?居然能把中国古代的宇宙观与之联系起来也挺奇特的。据说大爆炸是发生在137亿年前。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的“高”可不是高下的意思,而是久远的意思,也就是道在产生发生在比太极的出现还要久远,这是道在时间上的永恒性。

所谓六极比较好理解,就是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加上下,而道比六极所代表的三维空间更加深远,展现了其在空间上的无限性。大概就是道比我们所体会到的三维空间加上时间而形成的四维空间还要深远,也许是五维、六维?比我们所认识到的时间、空间知识都更加高深,它才是宇宙真正的终极真理,也许至人、神人能有所体悟,问题是即使告诉我们,也听不懂啊!

道比太极都要久远,自然比天地的产生更久远,比较我们能认识到的最久远的天地的产生,不要久远。我们所谓古老的上古,在它看来哪里能称得上是老呢?

豨韦氏得之,以挈天地;

“豨”古同狶,读音为xī,指巨大的野猪。豨韦氏是个什么氏族呢?是一个崇拜猪的氏族。据说是一个比黄帝、神农、伏羲更遥远的时代,传说中豨韦氏距今20000多年。这个猪当然是野猪,肯定不会是我们现在养的猪。

狶韦氏得到它,也就是道,用之来统驭天地。

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

伏戏氏即伏羲氏,也就是我们现在认可的上古三皇之一,是中国古籍中记载的最早的王,是中国医药鼻祖之一。

伏羲氏得道,用它调合元气。所谓气母就是元气之母,之所以说伏羲氏调合元气,大概与他根据天地万物的变化,发明创造了太极八卦。让人们掌握了窥探天机,调节阴阳平衡的方法。

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

维斗是北斗星的别称,北斗被古人视之为众星纲维,故称之为维斗。正是因为北斗星遵循了道的规律,才能亘古不变。同样,日月得以遵循道,方能永不停息的运行。

北斗星与日月与其它得道的主体都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其它不论是豨韦氏、伏羲氏,还是后面的肩吾、颛顼都是有主观意识的人或神,而北斗与日月呢,恐怕没有什么主观能动性可言吧,是不是应该是指掌管北斗星、大阳及月亮的神更准确一些呢?北斗星之神得以领会道之真谛,方使北斗星亘古不变。同样,日月之神得之,方使日月能永不停息、循环往复。

勘坏得之,以袭昆仑;

传说中人面兽身的勘坏掌握了道,传承了昆仑山的神祗。

冯夷得之,以游大川;

冯夷得道,成为了河伯。遨游于各条大河。冯夷此人可以多说两句,据《清泠传》记载,“冯夷,华阴潼乡堤首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为河伯”,也就是说冯夷此人是修仙者,炼得仙丹服用后,成仙得道,得水仙之仙位传承,成为河伯。也有说是“以八月庚子浴于河,溺死”,这就有点惨了,八月份下河洗澡淹死了,不知道是先得道后淹死的,还是先淹死后得道呢?如果是先得道,后淹死也就罢了,这是以另类的形式追求了圆满。如果是先淹死的,不知道死后再求道可行否?

肩吾得之,以处大山;

肩吾得道,得以霸占泰山,也有说是昆仑山的,当然不是占山为王,而是成为山神。

黄帝得之,以登云天;

黄帝得道,得以乘龙升天。黄帝被视为中华民族的始祖,相关知识一定要知道,黄帝本姓公孙,后改姬姓,故称姬轩辕。居轩辕之丘,号轩辕氏,建都于有熊,亦称有熊氏。也有人称之为“帝鸿氏”。黄帝因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黄帝以统一华夏部落与征服东夷、九黎族而统一中华的伟绩载入史册。据说黄帝晚年的时候,发明了鼎,大概就是掌握了青铜器的铸造术。当第一个鼎被铸造出来时,天上突然飞下来一条龙,带着黄帝升天而去。后来的人把黄帝升天的地方叫做"鼎湖"。后以“龙去鼎湖”谓帝王去世。

颛顼得之,以处玄宫;

颛顼得道,成为飞升玄宫,成为北方之帝。颛顼两字的读音为zhuān xū,“五帝”之一,姬姓,名乾荒。是黄帝之孙。在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中,颛顼是主管北方的天帝。

禺强得之,立乎北极;

禺强得道,得以成为掌管北极的神。禺强为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也作“禺疆”、“禺京”,是黄帝之孙。海神禺强统治北海,身体像鱼,但是有人的手足,乘坐双头龙。

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

西王母得道,得以坐阵少广山,不知其始,不知其终,得以永葆青春。

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及五伯;

凡人彭祖得道,修身养性,得以长寿八百岁,也有说七百岁的,反正不论是七百还是八百,寿长就行了。

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泥匠出身的傅说得道,辅佐商王朝王君武丁,统御天下,死后也能乘驾东维星,骑坐箕宿和尾宿,而永远排列在星神的行列里。

“豨韦氏得之”至此这一段后世很多学者认为是后人添加的,并不是出自庄子之手。这一点没法定论,各自体会即可。

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

南伯子葵、女偊(读间为yǔ)均为庄子寓言中的人名,很大程度上都是庄子想当然编出来的人名,就象我们一讲故事喜欢给男主起名“小明”,结果全中国都知道小明,但是小明是谁呢?也有学者认为“南伯子葵”即“南郭子綦”,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也许在庄子的预设中他们还是兄弟俩呢!

进入庄子的故事,这一天南伯子葵偶遇一名叫偊女修道者,惊为天人,禁不住问道:“神仙姐姐年龄应该不小了吧,居然还显得这么年青,简直就是鹤发童颜,这是为什么呢?”

搁现在这就是找死的问题法,问女士什么不好,问年龄,而且还自己判定人家年事已高,你才年事已高,你们全家才年事已高!还好人家的修道者,

曰:“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

偊女士没和南伯子葵计较,很平和的回答道:“因为我得道了啊!” 南伯子葵一听还有这好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长生不老之法?南伯子葵的心里活动是我想象的,不管咋说人家也是一求道之人,肯定没有常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好奇的问道:“道可以通过学习而获得吗?”

曰:“恶!恶可!子非其人也。

偊女士接着给南伯子葵解释道:“不,那是不可以的。你可不是那种人。”

这句话是我一直非常费解的一句话,很多版本都将“子非其人也”一句解释为“你不是学道的那种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学道还要看资质、看智商?总不能看出生、看背景吧,难道你还打算看不起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不成?考大学也不敢有这限制吧。

有一种可能,偊女士认为南伯子葵不是不可以得道,而是不能通“学”这种方式得道,能通过什么方式得道呢?好像偊女士没讲。为什么说南伯子葵不能通过“学”得道呢,因为如果想通过“学”得道,必须拥有“圣人之才”,而这种人应该是非常稀少的,从后面偊女士讲卜梁倚学道的过程看,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的过程。为什么我会说南伯子葵应该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得道,因为偊女士自己就不是通过“学”得道的,因为她自己都说了“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她没有圣人之才是怎样得道的呢?最关键的部分她没讲!应该是庄子没写,是不想写还是不会写呢?只有庄子自己知道了。

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两句话就好理解了,偊女士接着说,有一个叫卜梁倚的人拥有圣人之才,但是还没有修成圣人之道。而我呢,已经修成圣人之道了,但是我并没有圣人之才。

很多学者在纠结怎样解释“圣人之才”和“圣人之道”,在我看来就是字面的意思,没什么需要去纠结的。“圣人之才”易成就“圣人之道”,而“圣人之才”并不是成就“圣人之道”的必要条件,始此理解,这句话就很好理解了。

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

偊女士接着说,我打算教授他圣人之道,没准他真的可以成为圣人呢?而且就算不行,将圣人之道传授给拥有圣人之才的人,也会使他的提高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句话两点要注意,一是对于“不然”的理解,决对不是“然而不是这样”的意思,应该理解为退而求其次的意思。第二点就是“亦易矣”的对象,不是指教授者,而是指被教授者的进步,这样解释,才能解释的通。也有学者认为此处“易”字应该理解为“高兴”,对应教授者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

接下来偊女士讲述了她教授卜梁倚,卜梁倚进步的过程,前前后后没多长时间,可见以“圣人之才”为根基“学”道,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偊女士教授的办法是自己保持得道的状态展显给卜梁倚,至于怎么展示,庄子没说,也许庄子知道不想说,也许这种状态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吧。

如此这般,三天之后卜梁倚便能遗忘天下。所谓“外”那一定是相对“内”而言的,置已身于天下之外,也可以说将天下置于已身之外,既然已“外天下”,天下如何自然与已无关,也就是达到了虚妄天下的境界。

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

这么快就达到了外天下的境界,偊女士就坚持持守状态不变,持续展示。再七日后,卜梁倚又达到了忘却世间万物的境界。

这里有个疑问就是“外物”的境界为什么会比“外天下”更高呢,世间万物不应该都包容在天下之中吗,都能置忆身于天下之外了,为什么还会不忘俗物呢?成玄英的注释认为“天下疏远易忘,资身之物亲近难忘,守经七日,然后遗之。”总感觉有点牵强。有学者认为外天下,应该是遗忘世间俗事的意思,也就是忘却精神需求易,而忘却物质需求难。人可以不去享受,但如果肚子饿了,恐怕是难以忘怀的。

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

偊女士接着说,已达到忘却万物的境界,我就继续持守不变,又九日后,卜梁倚就已经忘却了生命的存在。

达到这个境界,后面的就基本上顺理成章的事了。

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

既已遗忘存在的生命,而后心境便能如朝阳一般清新明彻。能够心境如朝阳般清新明彻,而后就能够感受到“独”了。

大概在古人的眼中朝阳是清新明彻的,不曾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即不会因生而乐,也不会因死而。何为“独”呢,天地未生时,道独存,老子形容“道”---“独立不改”。所以见“独”就是见“道”。至于为什么庄子又在这里称之为独,是不是想表达其特立独行,又或者庄子说的根本就不是道,而是高于朝彻的一种境界,反正庄子喜欢自己起名字,谁也不知道他会将怎样的状态做如此的命名。

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

还是以我们的理解,也就是“独”即是“道”来继续做解释。既已感受到了“独”,也就“道”,自然也就能超越古今,也就是超越了时间的限制。既已超越古今,没有了时间的限制,也就进入了无死无生的境界,也可以称之为不死不生的境界。

之所以会见道即能超载时间的限制,因为道本身就是超载时间、空间的存在,在道的层面看时间、空间,也许就像四维、五维的空间的视角上观察三维、二维世界,是怎么样的呢?读一读刘慈欣的小说,也许会有感悟。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

能够灭亡一切生命的道,其本身是不会灭亡的。能够创造一切生命的道,其本身并不存在诞生的问题。道对于世间成物,无所不送,无所不迎,无所不毁,也无所不成,这就叫做“撄宁”。撄宁的意思,就是动而后静,乱而后定。

撄的读音为yīng,本义是扰乱、纠缠,触犯。撄宁呢庄子自己的解释是“撄而后成者也”,使杂乱无序归于有序,使之符合道的规范,不论是迎送,还是成毁,都是戡乱的过程。按我的理解,修行就是对自身存在乱(应该包括内心和外在行为两部分吧)进行纠正,使之能遵循道的规则,最终完全合于道后也就达到了闻道的境界了吧。

偊女士详细讲解了有“圣人之才”的卜梁倚得道的过程中,从外天下、外物至外生、朝彻,再到见独、无古今,最后入于不死不生。也许偊女士正是通过这种解读让读者能对得道的过程有个了解。我一直有个疑问,没有“圣人之才”的偊女士又是怎样的得道的呢?是不是如后文所写的自学成才之路。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

南伯子葵听到偊女士的这篇高论后,估计要么是惊为天人了,要么就是晕了。忍不住问道:“这些道理你是听谁说的?”

其实南伯子葵最后这个问题就多余了,人家都告诉你自己并没有圣人之才,怎么可能是有老师讲学给她听呢?

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 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

果不其然,偊女士的回答是这样的,“我是听副墨之子告诉我的,副墨之子则是从洛诵之孙那里听来的,洛诵之孙则是从瞻明那里听来的,瞻明是从聂许那听来的,聂许又是从需役那听来的,需役是从于讴处听来的,于讴则是从玄冥处听来的,玄冥是从参寥那听来的,参寥则是从疑始处听来的。”据我估计,南伯子葵一定会想,早知道我就不问了,你告诉我了这么大一堆来处,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呢?如果这样解释偊女士的回答,恐怕没几个人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历代注家对于副墨之子、洛诵之孙、瞻明等等这些名词代表了什么意思可以说花费了很大功夫,总算是解释的比较完整了。

首先“副墨之子”所指的就是文字著作。“洛诵之孙”则是指口头传诵的知识。“瞻明”是指视觉观察到的。“聂许”则是指耳朵听闻的。“需役”好理解,就是实践活动。“于讴”是指流传下来的歌谣。“玄冥”就比较难理解了,是指幽冥昏暗的蒙昧。“参寥”大概就是指虚无的状态吧。“疑始”就是似有始而未有尝有始的那种状态,大概就是宇宙开始的时候吧。

如此的话,偊女士的回答就是这样的了,“我是文字著作中得到的,而文字著作中的内容又来自于口口相传的语言,口口相传的语言则来自于视觉观察,而视觉观察到的又来自听闻,听闻的呢又来自实践活动,实践活动又来自流传下来的歌谣,那些流传下来的歌谣则是来自于幽冥昏暗的静默,幽冥昏暗的静默则是由混沌虚无而来的,混沌虚无则是来自于疑似的本源。

庄子通过偊女士的讲述到底想表达怎样的一种思想呢?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偊女士的整个描述过程感觉好像有点像在描写文明形成的过程。那么庄子是不是在告诉道在整个文明的形成发展过程始终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对道的追求,从大方面讲也必须在思考文明发展的整个过程中慢慢去体悟,从小的方面讲则应该从每一件事物从生到死、从有到无的整个经历中去感受呢?也许庄子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搞清楚道的传承流程,只是告诉我们即悠远,又漫长。不要想去搞清楚这个问题,如果你真打算去搞清楚,那你就太执着了,与道无缘,又有何必要去搞清楚呢?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会,至于为什么会聚会,庄子没说,也许是志趣相投,凑到一起吃点喝点也有可能。都是修行之人,既然聚会自然要交流心得,并达成了共识,颇有现代国家领导聚会的气势。四人发布了共同宣言:“但凡能以虚无为首,以生为脊柱,以死为尾。也就是能视生死存亡为一体者,我就与他交朋友。”宣言一出,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后成为了心心相印的朋友。

肯定会有人问“以虚无为首,以生为脊柱,以死为尾”是什么鬼,虽然是用人的身体部位来形容,但肯定不是鬼。而应该是对人生经历的认识和态度,人的生命自虚无而来,生无带来,赤条条的就来了,这是生命的开始,故称之为“以无为首”。生命的存在贯穿整个人生,虽然是人生的主要部分,但它并不是人身体的全部,故只能称之为“脊”。一切生命都会以“死亡”为结束,这是人生的必然归宿,可称之为“尻”,也就是尾椎骨。

虽然以首、脊、尻相称,但是合而为一就是一个完整的身体,也就是说从虚无到生命的产生,再对死亡,虽然是三个不同的部位,但它们是一个整体,不可能独立存在,没听说过哪个人可以没有尾椎骨的吧。即使如此,也就不应该因为脊柱就高兴,或是因为尾椎骨就悲哀的。

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曰:“伟哉,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

不久,子舆生病了。子祀听说后就前去探望。

子舆可没有病人应该有的样子,拥被高卧,痛并呻吟着。而是在那时咏叹,“伟哉!造物主啊,居然能把我造就成如此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曲偻发背,上有五管,颐隐于齐 ,肩高于顶,句赘指天。

子祀一看,还别说,真是够奇形怪状的。但见子舆弯腰驼背,五脏对应的穴位全部朝向了天,所谓“五管”就是五脏对应的五处穴位。脸部埋在肚脐以下,肩膀高过了头顶,发髻冲天。

其中,“齐”同脐。“句赘”应该不是一些版本中注释的颈椎,而应该与《人间世》中的“会撮”一个意思,就是指发髻。此发髻应该不是我们在古装剧中所见道士们扎在头顶上的那种,是不是和兵马俑头上的那种差不多,本来应该在侧后方,由于大头朝下,现在发髻反而朝上了。

阴阳之气有沴。其心闲而无事,胼 而鉴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拘也。”

不仅躯体完全处于一个错位的状态。再看子舆的脸色,阴阳之气也凌乱不堪。沴字的读音是lì,本意是水流遇到阻碍而不顺畅,引申指相违,即互相冲突、矛盾。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大概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中国人听了都能懂,但你让他说,没什么人能真正讲清楚究竟。

但是子舆呢?并没有什么慌乱的,依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大概是感觉到子祀对他外表的惊愕,步履蹒跚走到井边,以井水为镜,照了照自己的身影,又不禁叹道:“哎哟喂!造物主啊,真就把我造就成如此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了。”

子祀曰:“女恶之乎?”

子祀问:“你厌恶这种情况吗?”

曰:“亡,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

子舆回答道:“这倒没有,有什么好厌恶的呢?假使造物主还不满意,打算继续它的伟大创作,比方说,把我这左臂化为一只公鸡,我就会用它来司晨报晓。(禁不住会想,如果是母鸡呢?)把我这右臂化为弹丸,我就用弹弓打鸟,烤来吃。把我这尾椎骨化成车轮,把我的灵魂变化成骏马,(我就成为了汽车人——我就是擎天柱,遥望我那遥远的故乡——塞伯坦星,不对,跑题了)。我就乘着它出游了,都不用再考虑租车、请司机之类琐事。

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谓县解也。

而且人们的获得,即使是生命,时机而已,适时而得。失去,生命的流逝,顺应天道罢了。人如果能安于时机的来去,顺应处境的变化,哀与乐就不会侵扰他的内心,这就是自古以为称之为“县解”的那个玄妙之物。

所谓县解,在《养生主》篇中讲过帝之县解,也就是天帝解人于倒悬。此处有不同,这次不用天帝了,自己解自己于倒悬。对于“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这句话来说,不论是安时还是处顺,都发自人的内心,哀与乐的侵扰对象也是人的内心。解自己心结的着手处还是在自己的内心,天帝会帮你解吗?当然不会,能解自己心结的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解才是正途。

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且夫物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

有没有不能自解于倒悬的人呢?当然有,而且还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勘不破,理不顺,解不开。束缚人的内心往往就是对物欲的追求。何况人不能胜天,这是由来已久之事,我又何必有什么好厌恶的呢?”

最后子舆对于不能自解者的态度反而反映出了他能安时而处顺的境界,而子祀能问出“女恶之乎”这样的问题,是不是也反映出一些问题呢?

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曰: “叱!避!无怛,化!”

不久,子来又病了,据说呼吸困难,恐怕不久于人世了。子犁听说,便去他家慰问。一进门就看到子来的妻子与儿女们围拢在子来塌边啼哭。(本来想说围拢在床边,突然想起来那个时期好像还没有“床”这一说呢)子犁呵斥道:“干嘛呢!干嘛呢!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以山东话说出,应该很有韵味)。不要惊扰他的化形!不对!变化!不对!变异!也不对,应该是生死之间的转化。”

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 ?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

应该是把子来的妻子儿女都赶出去了,子犁靠在门边上对子来说道:“伟哉!造物主啊,又将把你变为何物?又将把你送往何处呢?会把你变成老鼠的肝脏吗?还是会把你变成昆虫的臂膀呢?”

子犁对子来说的这几句话到底想表达怎样的一种意思呢?当然不可能是想来看笑话的,作为知己者,都深知死生存亡之一体,也就是说在他们看来即使是死亡也不过是人生的必然经历,无所谓忧,也无所谓喜。子犁也许正是用这几句话阐述着他们共同认可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说是来探望,更像是在死亡来临时最后的交流和沟通。就像是修行者修成正果,要飞升了,作为知己你应该说“恭喜!恭喜!”。要是你这时候哭倒在地,“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估计修行者只能是满脸黑线,恨不得通告天下“我真不认识他”。

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

子来听到子犁的话,回复道:“子女对于父母,不论东南西北,都应该唯命是从。人对于阴阳,更甚于人们对于父母。

“不翅”有长不长翅膀一点关系都没有,应该是“不啻”的意思。此处子来所谓的“阴阳”很多学者认为应该理解子犁所说的造物主,我认为不准确,下文中的“彼”所指应该为造物主没错。但是阴阳应该是形成万物、包括人类的本源,并不是规则。如果是规则则是道,掌控规则者称之为造物主。

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以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 ,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造物主要让我去死,而我却不听从,那是我无端抗命,造物主何罪之有?(更何况就算我悍不从命也没用啊,难道我还能和老天爷讨价还价不成?)何况天地承载我塑造出我人的外形,让我操劳一世得以生存,让我逐步年老得以享乐安逸,最后让我死去得以安息。故善待我赋予我生命的,同样是出于善待我赋予我死亡。

这才是关系,天地赋予我的生命,让我经历一生,不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生与死都是这个过程中的一部分,故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曰 :'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

就像铁匠在冶炼金属器物,一块铁跳出来叫嚣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是我加的。我一定要成为镆铘宝剑!”铁匠师傅可不会赞扬它志向远大,一定会想“我操!见鬼了,这一定是块被妖附身的妖铁”,还炼你成宝剑?不找个童子撒泡尿到上面去去邪就不错了,还镆铘呢。

今一犯人之形而曰:' 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

现如今,造物主刚造出一人形物件,这个东西就高兴的大呼小叫道:“我是人了,我是人了。”造物主会怎么看?(这是什么鬼?)肯定是个不祥之人。

估计再想想算了,揉吧揉吧就团成老鼠肝啊,虫子腿啊之类的什么东西了。

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如今一旦把天地视为炼器的大熔炉,把造物主视为大铁匠,把我炼成什么东西,去什么地方又有何不可呢?”

成然寐,蘧然觉。

最后两句怎么理解有点难度,至于什么“成然为人,寐也;蘧然长逝,觉也”,不知道想表达怎样的意思,生与死、觉与寐意境相同或相近吗?

子来与子犁说完这些话,沉沉睡去,也可以说是继续着他人生死亡的过程。再一次猛然惊醒,也许已是再一段生命的开始,老鼠肝又或者虫子腿都无所谓了,去体验不同的人生呀虫生也许就是生命的全部了。

庄子对于生命的态度最容易让人诟病的就是不思进取,但是他对于生命的认识和理解又是无人可比拟的,这种高度、深度,甚至是对于本质的深刻认识,不是其他同时期哲人能相比的。这也是老庄如此让人着迷的原因。

有学者认为庄子的文章是给失败者的安慰剂,其实也不尽然。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努力奋进还是不思进取,这是态度。但决不是看待世界的目光,我可以看清世事的本质,也就会让我随波逐流,但是同样也可能让我拼搏进取,同样是生命的过程,平淡是一生,精彩同样是一生,你可以喜欢平淡,但你也不能干涉我的精彩!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穷终!”三 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友。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个人的事故讲完了,接一来换三个人,分别是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和前四个人一样,相交相知,要成为朋友,也要发表一共同宣言,“谁能相交而不刻意追求什么朋友的形式,谁能相互付出而不在意外在的表现。谁能登上青天在云雾中驰骋遨游,自由穿梭于无极之境,忘却了生,也不去考虑什么生命的结束。” 宣言完毕,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后成为了心心相印的朋友。

此三人的宣言并没有谈什么世界观、人生观,仅仅交流了交友之道,如此这般就莫逆于心了,是不是有点草率了呢?可能还真不是,这种交友态度的反面是怎样的?狐朋狗友酒肉朋友,富贵深山有远亲,贫穷闹市无近邻,又或者更有甚者,为了利益表面上你好我好,背后该砍该剁决不手软。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的交友之道也许才是真正志趣相投,不掺杂功利目的的君子之交。

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 ,而我犹为人猗!”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

时间不长,子桑户去世了,还未安葬,孔子听说后,就安排子贡去帮助办理丧事。子贡到地方一看,孟子反、子琴张两位所谓的朋友,一个在编曲,一个在弹琴,相和而歌唱道:“啊,桑户呀!啊,桑户呀!你已然回归本真了,而我们还困在这个人的躬壳中啊!”子贡一看这可不行啊,成何体统!快步进去问那二人:“二位,敢问在去世的朋友遗体旁边如此高歌,合适吗?合乎礼制吗?”

二人听到子贡的问话,相视而笑,道:“你如此的问话,只能说明你们这些人表面上懂得礼仪,其实根本没有搞清楚礼的真意。”

虽然庄子没写子贡的反应,但是从正常人合理的反应考虑,子贡应该是呆愕于当场。你以为孔子让子贡去帮助办理丧事是干什么,肯定不只是为了帮忙抬棺材吧。儒家起源于先秦时期的祭祀阶层,也就是说组织处理丧葬事宜那可是本职工作啊。而且,子贡是什么人,被孔子评价为善于雄辩者,而且办事通达,还曾担任过鲁国、卫国的丞相,在外交领域那可是游刃有余者。此次子贡非旦没有占据上风,甚至话都没接上。为什么呢?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对于孟子反、子琴张所说的话,根本就没听懂,怎么反驳?只能憋屈的想“我告老师去!”

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 ?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何人者邪?”

子贡帮完忙就回去了,至于这个忙怎么帮的就不重要了,反正子贡回去第一件事先找老师投诉,“这两位是什么人啊!?说什么修行却根本没有一点遵守礼仪的样子,放浪形骸,对着朋友的遗体放声高歌,一点哀痛之色都没有,简直就没法形容。这到底是两个什么人?”

看得出来子贡同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彼何人者邪”都强调了两遍,这句话要是解释的更直白点就是“这俩人是什么玩意?”(还必须用天津腔来说)。很可能由于这两个的介入,子贡同学本来准备的丧葬仪式根本就没搞成,本来该哭的时候这两位在唱歌,该悲痛的时候,这两位却没有一点悲痛之色,没准还裂着两张大嘴在那乐呢!还怎么搞,所以子贡才会一肚子怨气找孔子告状。

子贡的这种反应应该是比较正常的一种反应,即使放到现在,我们在丧葬场所见到一些人衣着随意,行为轻浮,也会觉得这些人过于失礼,缺乏教养。作为子贡的老师,对于子贡的申诉会怎样回复呢?其实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庄子会这种情况会怎样应答呢?

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

孔子听子贡哭诉完,哭没哭我不知道,诉肯定是诉了。孔子说道:“此二人应该算是生活在方外之人,而像你们老师我这样的只能算是生活在方内之人。方内与方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处世态度,而我却派你去吊唁,是我粗心大意、考虑不周了。

何为方外?何为方内?内外之别在于对人为设定的规范的认可,所谓人为设定的规范包括了我们当下认同的法律法规、公序良俗。方外之人所认可的只是大自然的规范,也可以称之为天道,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

接着孔子对于方外之人进行了进一步的解释。他们这些人以造物主,也可以说是只遵守天道的规则为人处世,故而能畅游于天地未分之混沌之中。

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 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

他们把生命的来临视为身上多长出来一个瘤子一般,而视死亡为割掉了瘤子、排出了脓水。像这样的这些人,又怎么会感受到生之快乐、死之悲哀呢?

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仿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

在他们看来生命和死亡的本质不过是灵魂寄托在不同的地方罢了,而真正代表生命的灵魂并不会因为形体的消失而消失。肝胆、耳目这些内脏器官不过是这一次寄托形骸存在需要的外物,这些内脏器官随着死亡消逝了,但同时生命又开始的一次新旅程,一次生命的终点正是一次生命的开始,循环往复没有尽头。由是乎,他们茫然游历于世俗世界之外,逍遥自在地享受着无为的快乐。

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

他们又怎么可能糊里糊涂的去遵循什么世俗世界中的什么礼仪,更不会去在意世人对他们的看法怎样,是不是会非议他们的所作所为。

最后一句话,庄子说出了孟子反、子琴张这些人为什么会临尸而歌、颜色不变,不在乎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一颗鸡蛋今天放在盒子里,明天改放到抽屉而悲伤,那怕是盒子损坏了,你怎么知道,损坏了的盒子就不能成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呢?

子贡曰:“然则夫子何方之依?”

听完孔子的解释,子贡应该是明白了。但是,同时另一个问题浮上心头,子贡接着就问道:“那么老师您是属于哪一派的呢?”

子贡所问也必然,看老师你说的那叫一个细致、深刻,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孔子既然对世事看的如此透彻,那一定也属于方外之高人了,但是凭子贡对孔子的了解,孔子可干不出临尸而歌的事,故有此一问。这种问题也问到了关键点,是不是每个懂得这个道理的人都会选择这些方外之人一样的生活态度呢?一起来期待一下孔子的回答吧。

孔子对于方外之人的所作所为及所思所想进行详细了讲解,子贡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疑问,就是老师你到底是方内之人还是方外之人呢?感觉孔子将方外之人描述得这么高大上,但是日常又不见孔子自己也如方外之人一样行事。这是为什么呢?

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虽然,吾与汝共之。”

孔子回答道:“我孔丘,是被上天判处戮刑之人。既然这样,我与你一样继续做我们的方内之人吧。”

并不是每一个懂得天道自然的人都会选择按天道的指引对处世,人对于欲望和得失,既然知道都是浮云,但要真正做到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的又有几人呢?更有甚者,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如孔子这样也很难得了,不选择遵循自然之道,认定自认为的正确的奋斗目标,宁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坚持是值得钦佩的。这种选择也许会增添很多痛苦,经历很多磨难,但是不逃避,不退缩,勇于面对!这也许正是孔子被后人所敬重的原因。

子贡曰:“敢问其方?”

子贡接着问道:“那么其处世原则是怎样的呢?”

孔子曰:“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

孔子回答道:“鱼儿在生存离不开水,人类的生存则离不开道。离不开水的,只要挖个池子就能提供充足的给养了。离不开道的呢?不多事,自然也就心性安定了。所以才会说:鱼与鱼不如相忘于江湖,人与人不如相忘于天道。”

孔子是在告诉子贡,少多管闲事,心性自然安定。鱼儿们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有在更广阔的天地中才能实现个人心性的自由。同样在天道下生存的人们也是一样,你视孟子反、子琴张这些人还懂礼,不守礼,简直没法说。自已被气了个半死,有什么用,人家只不过与你认同的规则不同而已。其实不论是方外不是方内,无不是道之所覆。在天道之下,有遵循自然之道,有遵循人为规则的,谁对谁错?相忘与天道之中,才能各自得到平静和自由。

子贡曰:“敢问畸人?”

子贡最后问道:“敢问那些与常人不同的人,都有怎样的特点呢?”

子贡所问的应该不是什么奇形怪状之人,而是指孟子反、子琴张这些与众不同者,这些人所作所想,与常人差异太大,故称之为“畸人”。

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孔子说;“这些所谓的与众不同者,不过是不同于世人,但是就天道而言,他们是符合天道本意的。所以才会说:上天评定为小人的人,在世俗社会往往会被认为是君子。而被世俗社会认定为君子者,按上天的评定原则则可能会被认为是小人。”

庄子通过孔子之口说出了“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的结论。但是上天会判定谁是小人,那种行径属于小人范畴吗?当然不会!如果你说那是天之小人,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判定,不是天的。没有人能代表天做判定。在天道覆盖之下,存在即合理,常人、畸人都是人,那有什么小人、君子,不如相忘于江湖才是正道。也许这也只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畸想,与天道何干?

颜回问仲尼曰:“孟孙才,其母死,哭泣无涕,中心不戚,居丧不哀。无是三者,以善处丧盖鲁国,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

一天,颜回向老师孔子讲教了一个问题,是关于孟孙才所为是不是符合孝道礼仪的问题。颜回问道:“孟孙才这个人,其母亲去世,哭他倒是也哭了,但是没有嚎啕大哭、涕泪横流,很明显其内心不够悲戚,而且整个居丧期间脸上居然没见有多少悲哀之情。孟孙才这三个方面表现的都不够好,居然以善于处理丧事享誉全国。难道这世上还真有无其实而得其名之事吗?这件事我是真想不通的很!”

仲尼曰:“夫孟孙氏尽之矣,进于知矣,唯简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简矣。

孔子回答道:“孟孙才已经按照礼仪的要求都做到了,他比一般人更深信的理解了丧礼的真意。也只能简化到这个程度,不能再更加简化了,所以他也只能简化到此了。

意思就是如果还能再简化,估计孟孙才还能再简化。之所以说他对于丧事比一般人有更深刻的认识,是因为丧事不是为了走那此规定的形式,不能搞形式主义。但是世俗礼仪程序繁琐,教条主义严重,如果来执行,又会被诟病、被教育,反而会牵扯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孙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

孟孙才并不清楚世俗社会关于何以生、何以死的理论,也不清楚所谓的生与死哪个在前,哪个在后的问题。

并不说孟孙才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他只是不赞同世俗社会对于生与死的认知。也可以这样说在孟孙才看来,生命循环往复的过程并不存在所谓的生与死,先与后的问题。

若化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将化,恶知不化哉?方将不化,恶知已化哉?

在孟孙才看来,生与死的转化,不过是此物化为他物的过程,而且,从此物会转化成怎样的他物是不可预知的,没人能知道。而且这种转化过程的也没有什么开始与结束,看着好象开始转化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转化结束,会时入一段稳定期。看着好象停止转化了,同样也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转化完成了。

吾特与汝,其梦未始觉者邪!且彼有骇形而无损心,有旦宅而无情死。

孔子接着对颜回说,我和你一样,与孟孙才相比也许就如同还在梦中未醒一样。在孟孙才看来,死亡也许只是形体或肉体上的消亡,其灵魂并不会受到损伤。就好象灵魂会因为各种原因换一个容身的寓所,但本身并不会因为搬家而真正死亡。

孟孙氏特觉,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乎?

孟孙才是属于清醒认知世界的人,人们哭他也跟着一起哭,是他故意而为之的,认为应该那样表现一下。而且,人们在交往过程中总说到“我的”,你怎样知道所说的“我的”就一定是指真正的自我呢?

什么才是真正的“我”,是这个肉体本身吗?这不过是我暂时寄居的寓所,人们不可能把自己的依据称之为自己吧。

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

而且,如果你做梦自己是一只心鸟翱翔于蓝天,或者做梦自己是一条鱼儿畅游于大海。不知道现在在这里说话的人是醒着的,还是在梦中呢?

是真正的你在做梦吗?还是那只鸟或那条鱼在做梦呢?是庄周做梦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化为了庄周呢?现在是颜回在与老师讨论问题,还是那只鸟在梦中与一个叫孔丘的人在谈论呢?

造适不及笑 ,献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

身心处于舒适惬意之境,还没来得及笑一笑。或者展颜欢笑,并没有事先的排练。安于事先的布置,不论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变化,都能忘却也许已被固化的流程。即如此,才能回归到与空旷寂寥、无限宽广的大道融为一体状态。

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 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

这一日,意而子来见许由。

意而子相传是道教仙人,据传说周穆王曾迎意而子在灵卑宫居住,向他访求至道,后来又想拜他为司徒,意而子愀然不悦,突然化作元(玄)鸟飞入云中。但是从庄子描述的意而子的状况,好象和仙人沾不上边,应该算是庄子借用了所谓道教仙人的名字。也有可能所谓的道教仙人不过是后人的牵强附会。

许由的故事大家应该多少都知道一些,尧帝想要让帝位给许由,许由坚决不接受,并且还跑到河边去洗耳朵,认为听到了玷污自己耳朵的话。最后在箕山做了隐士。

许由看到意而子到来,便打趣他问道:“尧帝又教了你一些什么高深的知识吗?”

听这口气许由就没安什么好心,当着尧帝的面,跑河边洗耳朵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意而子肯定在这落不着什么好果子。

意而子一看就是一老实人,听见许由问他,就老老实实回答道:“尧帝教导我,一是要身体力行仁义之道,二是能够明辨是非。”

许由曰:“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涂乎?”

一般人看来尧帝教导意而子的这些没错啊!不好意思,你想简单了!果然,许由接着就说:“那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既然尧已经用仁义之道让你受了墨刑,又用是非之观念让你受了劓刑,你又能凭借什么游走上辽阔无际、无拘无束、辗转变化的求道之路呢?

许由可以说在意而子提出要求之前就堵死了意而子的路。怎么样想求学于我,你还没开口,我先告诉你,你已经被尧帝那个不称职的老师教废了。

也许是因为我这种人已经被世俗处以极刑了,怎么感觉许由好象很享受玩弄别人以掌上的感觉。

意而子曰:“虽然,吾愿游于其藩。”

意而子还是很有决心和毅力的,虽然许由提前堵住了他的嘴,但该提的要求还是要提,要不岂不是白来了。意而子说:“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在老师您所谓的大道的藩篱中游走、体会一下。”

这种时候脸皮一定要厚,有道是脸皮厚才能吃饱饭嘛!如果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怎么成得了事。

许由曰:“不然。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之观。”

许由说道:“这恐怕行不能,对于盲人,怎么可能再让他看到那美丽的容颜,也不可能再让他欣赏那华美的衣饰。”

不知道许由是不是想起了那高楼上翩翩起舞的美丽的姑娘。是不是很有八封潜质?

意而子曰:“ 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黄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 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

意而子一听,不对啊!刚才还是说受了墨刑和劓刑,脸上被刺了字,鼻子被割掉了。最起码不影响自主生活能力吧。这咋一转眼成瞎子了,这可不太好恢复。抓住漏洞,还得再争取一下。

意而子说道:“古代的美人无庄得道后不再装饰,忘却了自己的美丽;大力士据染梁得道后不再用强,忘却了自己的神力;黄帝得道后不再谋划,忘却了自己的智慧。他们能得道,都是得到了道的陶冶和锤炼。你怎么知道造物主就不会抹去墨刑留给我的印记,修补好我失去的鼻子,使我能以健全的身躯追随先生呢?”

许由曰:“噫!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吾师乎!赍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

许由一听,居然抓住我的把柄不松手,好吧,告诉你又何妨?

许由说道:“呵呵,这可就说不定了,也就是说造物主会不会帮你整容,你说了不算,我也不能代天道就答应你。这样吧,我大略的为你形容一下,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道’是我伟大的宗师啊!我的大宗师啊!有把万物碾压成齑粉的能力,也不会为了什么义刻意去作什么。他施恩布泽能惠及万世,但却不会为什么仁去干什么。他比什么上古还要古老,但并不自认为老。他创造天地覆载万物,迁就万物形式各异,但并不以此为巧。这就是你想游走和体会的大道。自己体会去吧。”

许由告诉了意而子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吹捧一下自己宗师——道的高深末测吗?得道高人,应该没有这么浅薄吧。许由通过形容天道本质,告诉意而子天道的本性是顺应自然,虽然其能力通天彻地,可以碾压万物为齑粉,可以泽及万物于万世,但绝不是为了人为制定的所谓仁、义、爱等。而你所接受的教育让价钱已经视仁义为正道,从内心深处已经认同了这些人为设定的道德标准,与天道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可能殊途同归呢?也就是说只有抛弃过去的成见,才有可能体会的真正的大道。

通过许由与意而子的对话,让我们知道要想实现以大道为师的目标,首先要抛弃我们过去已有的那些成见,那么有没有一些具体点的步骤呢?有!而且庄子还通过颜回与孔子的一段对话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颜回与孔子的这一段对话从内容上来看,是可以与两人上一段的对话接续上的。颜回上次与老师讨论完孟孙才居丧的问题后,回家潜心修行,有所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跑来向老师汇报心得。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  曰:“可矣,犹未也。”

颜回汇报道:“老师,老师,我进步了。”孔子问道:“怎么讲?”颜回道:“我已经忘去了仁义那些东西了。”孔子一听,说道:“不错,不错,但还是不够。”

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

又过些天,颜回又跑来汇报,说:“我又进步了。”孔子又问:“怎么讲?”这次颜回回答道:“我已经忘记了礼仪那套东西了。”孔子仍然说:“不错,不错,但还是不够啊。”

他日复见,曰 :“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 “何谓坐忘?”

又过了些日子,颜回再次来汇报:“我又进步了。”孔子接着问:“这次怎么讲?”颜回说:“我达到坐忘的境界了。”这次轮到孔子听不懂了,惊问道:“坐忘是什么意思?”

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颜回道:“所谓坐忘就是,完全忘却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可以自主的关闭自己的视听系统,也就是可以做到不听不看。达到抛弃肉体的束缚和对智巧的追求,使自己完全融于大道之中,这就是坐忘的境界。”

孔子听到这儿,说道:“与万物同一则对万物无差别之心,也就没有特别的偏爱。融入大道之中则会顺应道的运行不断变化。你厉害啊!真能称得上是一贤才了,请让我孔丘追随你,向你学习吧。”

徐复观先生说:“庄子的'堕肢体’,'离形’,实指的是摆脱由生理而来的欲望。'黜聪明’、'去知’,实指的是摆脱普通所谓的知识活动。二者同时摆脱,此即所谓'虚’,所谓'静’,所谓'坐忘’,所谓'无己’,'丧我’。”

南伯子葵向偊女士请教时曾问过“道可得学邪?”,偊女士的回答是不可以。意而子向许由请教,许由也指出意而子已经“黥汝以仁义”,差不多就是无药可救了。也许读者会产生一种“道”高不可攀的感觉,所以庄子接着就讲了颜回与孔子的这段对话。没有人教颜回,即使是孔子其本身也没有达到“坐忘”的境界,也许在最初有引领的作用,但是颜回的进步完全是自己对“道”体悟的结果。如此一来,也让读者们看到了“同于大通”的希望。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

子舆与子桑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连绵的阴雨下了十来日,子舆想“子桑怕是饿坏了吧。”于是包了些许饭食去给子桑。到了子桑家门口,就听到子桑在房子里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哭嚎,一边鼓琴一边唱道:“爹啊!娘啊!天啊!人啊!”,那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是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没力气一口气把歌唱完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饿成这个样子的,还好雨只下了十来日,这要是下个二三十日,这个子桑估计要被饿死在家中了。

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子舆推门进去,问道:“你这唱的是什么诗歌啊,怎么唱成样个样子了?”子桑不知道是不是在腹中回怼,快被饿死了,能唱的好才怪呢!但是不能真这样回答啊,太没深度了。只能回答道:“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关于吃饭,噢!不对!是使我如此落魄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父母不可能希望我如此贫穷吧。上天覆盖天下,大地承载万物,都不会有任何私心,更不可能独独想让我一个人如此贫穷吧。我想找寻那使我如此不堪的幕后黑手,但就是找不到。然而我确实落魄到如此贫困的地步了,难道是命运使然吗?

这就是庄子让人感觉疑惑的地方,命运如此,就应该逆来顺受吗?即使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有可能是天命如此,才让我能有此奋进之决心。下了十天雨就差点被饿死,要真被饿死了,让我说就是活该!有力气躺家里思考,那怕出去扶老奶奶过个马路,也许也能混个吃饱肚子也说不定呢。还有脸躺那儿感慨“这就是命!”,人不作就不会死,和命不命的有什么关系。人在作天在看,上天终究饶过谁?

基本上历代注家对认为庄子《大宗师》一文最后的这段对话是想表达顺天应命的意思。真是这样吗?子桑在家饿了十天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使他穷困潦倒,最后只能归结为命运使然。颜回比自己的老师更快的对道有所体悟,甚至达到了“坐忘”的境界,难道也仅仅是命运使然吗?如果没有主观上对道的认同,天天以发扬仁义道德为已任,有可能体悟大道吗?南伯子葵也许确实不能通过学习体悟大道,意而子在不抛弃成见的情况下也无法触摸到大道的门径,但是他们最起码主观上有向道之心,也许有一天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再拘泥于学习的形式,不再固守错误的成见,大道的彼岸就会向他们展开胸怀。但是子桑呢?天天躺在家里叫着“爹啊!娘啊!天啊!人啊!”,却不从自身的角度去寻找原因,饿死恐怕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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