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山水画刍议》配图详解之一

子夏书坊 2022-07-23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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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俨少（1909－1993），字宛若，上海嘉定人，近代山水画之巨擘。关于他的山水画，谢稚柳称其：'即唐宋高手,亦不足为我俨少敌也。' 徐邦达称其“龙蛇走处接云烟，睥睨王侯五百年”，无愧巨匠之称。《山水画刍议》是其写于上世纪70年代的一本小册子，全书分两编：泛论和具体画法，全书文字不多，但牵涉很广，每一句话皆可详细琢磨，并与其自身绘画实践相印证，为其毕生实践之精髓，可谓字字珠玑。明年为陆先生诞辰110周年，聊画君拟为此书做一配图详解。除此书外，陆氏另有一本《俨少自叙》行世，其中多谈其人生经历，亦会在此系列中有所涉及。

《山水画刍议》的泛论部分共八十一篇，暗合九九归一之说。每节看似独立，实则环环相扣，从初学起手，到辨识优劣，到创作激情，到传统功夫，到构图章法，到笔墨设色，到如何出新，到尺幅形制，每个部分均由几节构成，其中最重要的章法与笔墨，皆占了近十节的内容。因此，泛论部分可视为一个总纲，属于“道”的层面，而具体画法，则是陆俨少对传统技法以及一些自创技法的示范，属于“技”的层面。这个系列主要探讨泛论部分。

第一篇“学画起手”，叙述了入手学画的要点，可分两段观之。原文云：

山水画学习的方法，起手不外临摹，从中可以得到传统的技法。临摹要有好的本子，起步不高，终身受累。因为我们知道临像一家不容易，临像之后，再要不像，所谓“入而能出”，更加烦难，所以第一口奶很是要紧。如果起手学习了风格庸俗、笔墨不高、或则坏习气很多的本子，将来要改掉，那就很不容易，反而不如一张白纸从头学起为好。即使临摹古代名家的作品，也要善于学习。因为每一个名家，有他的长处，也有他的短处，未免各有独自的习气。或则虽有长处，但其营养，不为我所吸收，就要拣取能够吸收的东西为我所用。

陆俨少《看松露滴身》

陆俨少《松溪高隐》

这段话讲了一个学画起手的核心问题——要找好的本子临摹。什么是好的本子？简而言之，两点：笔墨好、没有习气。有些人，笔墨很好，但有些习气，也不宜学，比如下面马上要谈到的石涛就是典型例子。陆俨少自己晚年的画也有习气，近现代的画家，到晚年依然没有习气的，大概只有吴湖帆。其次，即便对待笔墨好、没有习气的范本，也不是拉到篮里都是菜，而是要辩证地看问题，认识到其中的好坏优劣，要吸取长处，抛开短处。而对待其中长处，也要选择自己能吸收的学。因为天赋、禀性人人不同，因此虽然是古人前贤的长处，但是对初学者而言未必能为自己吸收，因此要有所取舍。原文又云：

例如有人说：“石涛不好学，要学出毛病来。”我的看法，有一种石涛极马虎草率的作品，学了好处不多，反而要中他的病，传染到自己的身上来。但他也有一些极精到的本子，里面是有营养的东西，那末何尝不可学。要看出他的好处在哪里，不好在哪里。石涛的好处能在四王的仿古画法笼罩着整个画坛的情况之下，不随波逐流，能自出新意二尤其他的小品画，多有出奇取巧之处，但在大幅，章法多有牵强违背情理的地方，他自己说，“搜尽奇峰打草稿”，未免大言欺人。其实他大幅章法很窘，未能达到左右逢源的境界。用笔生拙奇秀，是他所长，信笔不经意病笔太多，是其所短。设色有出新处，用笔用墨变化很多，也是他的长处。知所短长，则何尝不可学。

第二段具体举了一个石涛的例子，来说明他自己是怎样借鉴石涛的。陆俨少在《俨少自叙》里说自己和石涛都是“学董其昌，而加以放”，自称和石涛是师兄弟，而不是师弟子。其实，他确乎借鉴了不少石涛的东西，改头换面化到自己画里。下面这张册页里的城楼便是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