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带着使命感来的。 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既以此为生,必精于此道。今天认识的这位印学大师,就是这样一位天生的印人。 他是 中国篆刻晚清四大家中的第一位,和赵之谦、吴昌硕、黄牧甫共称晚清四大家,他们共同创造了自秦汉之后中国印章史上的第二个高峰。 在他之前,印人们不是白文欠佳就是朱文欠佳,而他则成为 朱文印白文印俱佳的大宗师,他的篆刻作品,神形兼备、内容与形式完美统一,他就是吴让之。 吴让之 在吴老的手里,白文印一如朱文印,都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清新灵秀、宁静淡泊的气息,这正是篆刻艺术的最佳境界。 △ 吴让之白文印面 △ 吴让之朱文印面 吴让之一生质朴老实,这不仅是他性格的写照,更反映在他的治印生涯中,反映在他的作品中,所谓相由心生、表里如一,大抵如此吧! 十年汉印生涯▌据吴让之在《吴让之印存》自序所言:
吴让之从小就喜欢刻章,15岁的时候,他开始接触汉印,并悉心摹仿了十年,打下了扎实的汉印基础,汉印的平方正直、醇厚渊雅深入骨髓。 △ 吴让之汉印作品 25岁之后,吴让之开始转临名家印。 30岁左右,他开始坚定不移地学习邓石如。吴让之从此刻开始充分认识到邓石如“印从书出”创作思维的优势。 △ 邓石如“江流有声 断岸千尺” “遇见”邓石如▌邓石如出现之前,中国的篆刻文字多取法于战国古玺印、秦汉实用印章、唐宋元明的实用印章等,也就是“印中求印”范畴。 邓石如出现后,形成了以自家书法风格入印的“书从印信、印从书出”创作方法,这是一次成功的篆刻语言形式的转型。 印人们再也不用受限于固有文字形式,而是有什么样的书法风格就会有什么样的篆刻风格,由此中国篆刻真正进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名家辈出的历史时期。 但是,邓石如大师并没有完全解决“以书入印”的白文印问题。 △ 邓石如刻“胸有方心身无媚骨” 手写篆书的体势是圆转的,若以白文印的样式呈现出来,必然会在印面呈现大量的“三角”形或者“扇面”形留红,这种留红自然是不规整的、影响秩序的,也就失去了印面的印章属性,这是最初“印从书出”开创之初的先天性不足。 所以,邓石如的印风尚存在朱白文尚未统一的问题。 “遇见”邓石如之时,邓石如已不在世。吴让之拜入邓老亲传弟子包世臣之门,有了这个契机,吴让之便大步向前。 吴让之的最大贡献并不是沿着邓石如的路子一路狂奔,而是对邓石如的发展和完善。 △ 吴让之“观海者难为水” 这是吴老刻的名印:“观海者难为水”。 邓石如大师在章法上最突出的印学理论就是“疏处可使走马,密处不使透风”,但在吴老的这三方“观海者难为水”中,“者”与“水”字之处的疏密处理,不求强烈疏密,甚至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疏密淡化,依据字形特征,呈现出十分质朴自然的状态。 △ 逃禅煮石之间 吴让之的朱文印平正中见飘逸,文雅中见劲丽,俊逸中见洒脱,浑朴中见圆润的独特面貌,尽显篆刻的文人气和书卷气。真正将篆书的笔意在篆刻中充分展现,“以书入印”“刀笔相融”。 △ 一切惟心造 我们看吴让之的白文印,跟朱文印一样,都是以书入印。经过长期的摸索和探求,加之深厚的汉印素养,吴让之终于悟出了白文入印的方法:篆书手写体方化以适应印面,或者加以界格以避免手写体出现的不规则留红。 正如如韩天衡先生所言:“他深获展蹙穿插的妙理,蹙以求其结密,展以求其婀娜,穿插求其呼应,使一印多字,顾盼生姿,浑然天成。” “寄居”泰州▌受太平天国战乱(1851年-1864年)的影响,吴老不得不远离扬州,前往好友较多的泰州。 当时的吴让之已是文化名人,在泰州曾先后客寓数家名门。客居期间,吴老常以印报寄食感恩之情。 这方青田石六面印便是这时期所作。 印文:奉檄之余、坐我春风、楚畹农、楚客、杂佩以赠之、草木有本心。
“奉檄”之典出自《后汉书》中的一位叫毛义的名士,毛义虽然不喜欢做官,但是为了赡养自己的母亲依旧屈身任官,“奉檄”意思就是捧着官方的委任状,毛义“为亲屈”。 吴让之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出卖自己的书、画、印作品,“奉檄之余”有兴奋,但更多的应是无奈吧!
坐春风典出朱熹《近思录》:“朱公掞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后用以喻与品德高尚而有学识的人相处并受其熏陶。 宋明清诗文中常有“坐我春风”四字,例如王家枚的“坐我春风已六年,无端惆怅感离筵。” 这或许正是吴让之想表达的心情,“坐我春风”之时,仍有“无端惆怅”。
“楚畹”一词源自《楚辞·离骚》。屈原写道:“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畂。”(我已经栽培了大片的春兰,又种下了秋蕙百来亩在地面。)
或许这也是吴让之心境的写照,做一个滋兰树蕙的农者,拥书万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楚客常泛指客居他乡的人。 吴让之是江苏仪征人,仪征在春秋时曾属楚国。这枚“楚客”既可表示飘零之慨,又可表示思乡之情。
典出《诗经·郑风·女曰鸡鸣》: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诗的大意是:知你对我真关怀呀,送你杂佩答你爱呀。知你对我体贴呀,送你杂佩表谢意呀。 印中五字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把自己心爱的东西送给知己之人。
这一句典故出自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其四》:
兰叶每到春天则葳蕤蓬勃,桂花每到秋天就皎洁盛开,这是它们的本性,并非为了博得美人的折取和欣赏。 吴让之或许是借这句诗表达自己高洁的品质吧。 其印文,方中寓圆,展蹙开合,刚柔相济,粗绌相问,婀娜多姿; 用刀用刀浅削轻披,老苍浑遒,他的竖画略略细于横画,线条中端又略略粗于线条两端,流畅自然,突出笔意,发前人所未发,布局极尽变化之能事。 吴老主张“刻印以老实为正”,并以此定型邓派。这源于他扎扎实实的创作功底,也源于他淳朴老实的性格。 吴让之与赵之谦交好,同治三年(1863年),赵之谦托好友魏锡曾将自己的印蜕带给吴让之品评,这些印章里,有一方印,印章的边款上写道:“息心静气,乃是浑厚。近人能此者,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 吴让之一看,非常感动。 对赵印作了评说:“刻印以老实为正,让头舒足为多事。以汉碑入汉印,完白山人开之,所以独有千古。先生所刻已入完翁室,何得更赞一辞耶”。 吴让之对赵之谦的评价很高,意思是说汉碑入汉印,也就邓完翁独有千古,而你已经登达完翁之室,哪里还需要我再加称赞一句啊。 晚年“画梅乞米”▌吴让之这一生,书画篆刻成为他赖以生活的源头,精于此道,以此为生。 晚年的吴让之清贫穷困,曾自嘲:“有子有孙,鳏寡孤独,无家无室,柴米油盐。”我们可以从他晚年的一方印”画梅乞米“看出,他已经穷困潦倒到了吃饱饭都是问题的地步,“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 “画”、“米”端庄, “梅”、“乞”游走,动静相生 现实中,他努力地“活着”,精神层面却是无比的富足,也在人类印坛中留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自吴昌硕后,后世之师邓派者,往往以吴让之为宗师。 |
|
来自: 新用户89163725 > 《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