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沟沟里的西瓜

奎林说 2022-07-27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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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是夏天最常见的水果之一，圆溜溜的绿色瓜皮上一道道浅绿色的纹路，看起来那么诱人。城市的大小超市、街边大车上，到处都可以买到，每次满心欢喜地买回来，打开，总是没有西北老家的好吃，几个人都吃不完一个瓜。每到这时，就想起了我那大西北“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天气，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充足，砂地里长出来的西瓜，沙甜爽口，回味无穷。

（一）涝坝岘

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在甘肃景泰，一个叫涝坝岘的小山村，处在神奇的黄金维度---北纬37°上。北纬三十七度，被史学家、地理学家奉为“神奇的纬度”。在地球上，大约百分之九十的古文明发源地，百分之七十的古建筑遗迹，以及绝大部分特异神奇的自然现象都完完全全地集中发生在这一区域。它所穿行而过的地域尽是人类文明荟萃和文史胜迹聚集之地。

涝坝岘远望米家山

不过涝坝岘可没这么牛，要不是现在的数字地图这么发达，要在地图上找出来可不容易。干旱少雨、晴空万里、山大风多、植被稀少是它的特点，这就使得树木不多，瓜菜水果更少，只有夏天是黄金时间。春天的时候，农人们忙着种庄稼，很多地都是砂地，靠天吃饭。砂地是从丘陵里挖出砂子，覆盖在地上行成庄稼地，种谷子、糜子、和尚头和西瓜。砂和沙，看偏旁就能知道区别了。

旧水台上的瓜地

对我来说，涝坝岘的春天可真是最难熬的日子，草才冒出头，庄稼才种上，西瓜地里还只是一个个小窝窝，窝窝里面是种下去的瓜子（有一年坐着驴车经过的时候，我忍不住挖出来一个看了看，瓜子发芽了，苦苦的，这一挖，夏天就少了10几个西瓜啊）。看着荒凉凉的滩，没什么能吃得上的零食和水果，有时候在梦中都能梦到西瓜。着急等待中，期盼中，瓜秧慢慢大了，地里种了西瓜、籽瓜、菜瓜（长大后就成了甜瓜）、向日葵、藏红花等等……菜瓜长得是最快的，也是最早能吃上的，爷爷是种瓜能手，我经常会到瓜地里去寻摸，看看能吃到啥，开着黄色花的菜瓜秧子下，总躲着几个比拳头大的菜瓜，摘下来大口就吃啊……而这时的西瓜，比几个大拇指大不了多少，他们也是兔子、黄鼠狼们的目标，农人们为了看瓜，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啊。家家会在瓜地旁搭棚子、挖窑洞，带上家里的狗，彻夜住着，瓜势好的时候，要经常睡在瓜地旁。夏天的那些虫子，蚂蚱、白蛉……大多都不知道名字，叽叽喳喳整天叫个不停，夏夜里远处还传来ououou的叫声，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狐狸或者狼吧。

涝坝岘的园子

等到西瓜慢慢成熟的时候，还没放暑假，自然没时间跑到瓜地里去。不过妈妈在家，每天会出去干农活，拔猪草。记忆中最幸福的场景是：傍晚，炙烤大地的暑气慢慢消失，麻雀在村里沙枣树上不知疲倦地聒噪起来，妈妈背一背斗猪草回来，背斗底下是两三个圆圆的西瓜，上面沾满了猪草上的水珠，倒在院子里咕噜噜地滚来滚去，喜悦真的是无法形容。

红庄背后摘下来的瓜

等到放暑假，西瓜大量的都熟了，我成天泡在瓜地里，瓜地周边有砂坑，砂坑有大有小，一般都会有兔子窝、鸟窝，兔子看见也追不着，狗也不行，追不上；鸟倒是能抓到，当然是小鸟，没成年的，有一种灰灰的鸟，会在麦子根下面挖个坑，放上松软的草，在里面生蛋，蛋是麻麻的那种，灰黑相间，和砂地很像，拔麦子的时候会经常看到。整个夏天是涝坝岘前山后山前滩后滩最热闹的时候了，也是各种飞虫动物最开心的时候了，过了这个季节真的是要刨土吃了。

涝坝岘和十里沙河之间的瓜地

吃西瓜，我的强项啊，十几斤的西瓜分分钟下肚，整个暑假肚子就是西瓜。现在想起来，我估计就是灰头土脸，整个一黑人吧。隔壁家有个李爷爷，生产队时和我爷爷一起看瓜，他孙女叫叶子，吃瓜很少，他很着急，总是说：你使劲多吃点啊。

麦兜吃西瓜

自己家里种瓜后，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哑巴窑窑”后面再后面的一个砂地，那里有个挖过砂的窑洞。爷爷住在里面看瓜，那里太远了，家里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还没几辆，轮不到我骑，不过记不起来那会我学会骑自行车了没；小汽车呢，就没见过。这里远，所以我去的次数不多，我记得瓜地近的话，姑姑姐姐们会给爷爷送饭过去吃。这个瓜地远，爷爷在窑洞里支了土炉子，带了面和干粮，菜呢，本来就没有啥，不过瓜地里还是可以在边上种种辣椒西红柿啥的。一大家子人，真不容易。

蓓蓓吃西瓜

包产到户后，我家盖的房子在村子北头，后面就是几个山包，山包间全是砂地，有一年雨水好，那里全是西瓜、菜瓜，是“碾轱辘屲”村子的地，有个姓包的爷爷看着瓜。有天下午，我们村十几个娃娃，都比我大好几岁的，约在一起去偷瓜，那是菜瓜才好，西瓜还没熟。正好我爸爸带我在附近转，走过山坳，就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包爷爷在追一群小孩，我们村子里的一群，每个人抱着几个菜瓜，跑得急，最后全扔在了地下，大大小小滚得到处都是，包爷爷看见我们，让我爸爸拿了一个背斗，把菜瓜全给了我们，哈哈，渔翁得利啊！

爸爸蓓蓓和麦兜

蓓蓓和麦兜

西瓜都没什么了，这籽瓜

涝坝岘的一个小山

大姑家的打麦场

大姑家的后门

寿鹿山后杨家磨

杨家磨的麦垛

杨家磨高山草原

（二）小口

外婆家在小口。小口在黄河边，一条沙河将小口盆地隔成了东西两部分，王滩和石滩，王滩王姓人家多，石滩石姓人家多。小口滩一眼望去全是枣树，枣树底下是一些地，用来种吃的粮食。小口四周是大山，很大的黄土山，《信天游》熟悉不，《黄土高坡》熟悉不，就是歌里那感觉。大山上有松树，远处的松山山大林密，地处这样的地方，种粮食的土地可真稀缺，更别说种西瓜了。小时候记事起，总觉得小口就是缺粮、缺粮。外婆的儿女多，家里生活压力也很大，不过有了外公的辛勤劳作、四处经营，加上舅舅姨姨们的一起努力，家里还过得可以的。夏秋有果冬有羊肉枣包子。夏日里记忆中最幸福的场景是：一家人跋山涉水，步步丈量，走沙河，爬大山；能忍受太阳的晒，也能在山顶享受凉爽的山风，能极目远眺梦中的黄河，更能渴望见到思念的外公外婆姨姨舅舅们。我们走的那条路，没去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当然比起电视里云贵高原里那些难走的路要好得多。快到中湾那条长长的沙河尽头时，就快到河对坡出口出了，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完全忘记了刚才是怎么跋涉的。最激动的是从院子后面的小门进去后大喊一声：“外奶（老家发音是weinai，两个四声），我们来了！”外婆多半是从厨房笑意盈盈的走出来，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俯瞰小口村

我照例要爬梯子上房玩会，伸手摸摸枣树，摘摘还未熟好的枣子。屋前屋后的苹果树、梨树、李子树，都要一个个去检阅一番，看看都长得咋样了。当然最盼望的还是晚饭了，外婆家个个都是巧手，饭菜总是那么好吃，院子里种的各种蔬菜长得好旺，茄子辣子西红柿，那大杂烩的味道，永远忘不掉。当然经常会有羊肉吃，大舅舅那时候养羊，中湾的大山小沟，处处都有舅舅的足迹！大舅舅背着个半导体收音机，能知天下事。别看他在放羊，他脑子可好使了，当年选上飞行员，家里人担心，没让去。总之，在小口我可是开心的日子天天有。

外婆家的旧院子，几个表弟

要说到瓜地了，小口这边是没地方种的。地在河对坡，河对坡就是黄河对着的一片坡地的意思。那里其实算一片冲击平原那样的地，只不过是斜的。中湾山口冲下来山水洪水成就了这片沃土，这里后来开辟了很多地，用来种庄稼、果树、枣树、瓜等等。

小门出去的枣树和土地

河对坡种瓜，我记得最深的是两次，可能总的次数也不算多吧。有一年夏天，妈妈把我带来放在这边。我和外公舅舅在河对坡，有一块地种了西瓜，田梗旁边有个小棚子。我好几个暑假都在河对坡，河对坡人少，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小口，没办法在一起玩。每天都百无聊赖，搜刮来的各种书都被我翻得烂熟于胸，我估计看书的习惯和那时候也有些关系吧。一个人，咋办呢，就在那些田埂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找蚂蚱，掰向日葵，在码头上看抽上来的黄河水浇灌天地，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采“hao guan”，一种长在地上，藤蔓类植物上的果实，长得像纺锤，形象一模一样，就是只有指头蛋大，吃起来甜甜的，一口咬开好多奶白的汁液，和牛奶一样。好吃是好吃，可是一种东西吃多了，它也腻。还有一件事就是到处去掏麻雀，试问哪一家的房檐没爬过、驴圈没钻过、院墙没翻过？都是为了找麻雀。

从小口远望河对坡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有一天，外公们要去远处劳作，指派我一个任务，看瓜，那时候瓜长得很大了，要抱起来还不容易呢。我就在瓜地旁守着，瓜也不会说话，我的状态就像《哪吒之魔童降世》里哪吒那样。我只好懒洋洋的趴在看瓜棚里，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外爷他们回来了，说是我睡着时，有人偷西瓜了。外爷说是“大爪子”干的，他过去已经找“大爪子”说过了，“大爪子”是小口有名的三只手。

河对坡大舅的桃子

还有一次，我记得天刚亮，已经进入秋天了，很冷很冷，瓜地里的瓜还没“尽蔓”呢。大舅喊上舅舅们，还有我，说把剩下这些瓜蛋子都收拾回来。到了瓜地，看见瓜上都有霜了。大舅扯起一根瓜蔓，上面的瓜蛋子应声而起，像是串串一样，不过这些都不好吃了，用来喂猪喂牲口比较好。说起来涝坝岘后面的“十里沙河”村的西瓜是最好吃的。

河对坡远望小口入口

开往小口的班车

黄河边的红土山

比火焰山还红

渡口的山

小口的沙河

渡口的黄河

小口渡口

小口小学

仁和村的蜻蜓

忘了谁家种的

小口村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