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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针一线,漫漫裁缝路

 奎林说 2022-07-27 发布于甘肃


努力上进

妈妈算得上一个自学成才的裁缝,一个只上过几天学认识几个字的农村妇女,学习之路有多么的不容易可想而知。正是她的努力和坚持、永不放弃的精神给了我们莫大的鼓励,也为我们不富裕的生活带来了不可小觑的经济来源。
妈妈在嫁到沈家之前,生活在小口村。姑娘时,妈妈喜欢女红,就学着做针线活,摆弄针线很在行,也学会了踩缝纫机,但是不会不懂裁剪,别人裁好的布料,她能很好地缝合起来,这个过程锻炼了妈妈的手工。做衣服的针线活很讲究,针脚匀称、宽窄合适、结实耐用是非常重要的,长期的磨炼,使得妈妈在针线活上手艺过硬。
妈妈来到涝坝岘之后,那时候还是农业合作社时期,大锅饭年代。这时候妈妈也开始自己裁剪、缝纫衣服裤子了。最初做衣服我妈用的是“衣服样子”,就是把男女服装,都让别人用报纸或其他硬一些的纸板裁好衣服各部分的样子,拓在布料上裁剪。妈妈的做工好,慢慢地左邻右舍、七邻八村就有人拿来布料让我妈给做衣服,做衣服要量尺寸的,但是大家可能想象不到,这时候,我妈没见过尺子,不知道尺子是什么。来人做衣服,她就前后观察人,根据胖瘦高矮,在“衣服样子”的基础上加宽或剪窄,你别说,这么做下来的衣服,真的挺合身的。我有个亲戚,说我妈妈是“眼睛裁缝”,靠眼睛来量体裁衣的。

爸爸妈妈和姐姐

那时候,村里还没通上电,妈妈白天要干农活,晚上才能给人做衣服,晚上点着昏暗的煤油灯裁剪和缝纫衣服。煤油灯的亮度可想而知,比蜡烛差好几个档次,当然,蜡烛是不可能买得起的。我妈裁衣服时,拿来做衣服的人端着煤油灯,我妈手上的剪刀到哪里,煤油灯就跟着到哪里。
说起剪刀,我妈用的剪刀是嫁妆之一。银色不锈钢的,有点小,不是缝纫专用剪刀,剪起衣服来,特别费劲,极大地影响了做衣服的速度。

爸爸妈妈和妹妹

分家后,我们家在进村的山坡坡下盖了一院房子,这里宽敞,院大屋大,这时候通电已经几年了,好像已经是包产到户了,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不少了。爸爸在外地教书,工资应该也涨了些,那时候,挣的钱每月要给爷爷奶奶给一些的。
有一次,妈妈有五元钱,跑去芦阳买裁缝剪刀,剪刀3.8元,我妈给了5元,售货员找回1.2元。我妈说要找2.2元的,非要让人家找2.2元。售货员只好拿出5元零钱,数出3.8元来,看剩下多少,我妈才明白过来。每每说起这事,我妈就哈哈笑,说那时候真的是啥都不懂啊,没学过一个数学概念。
那时候农村人经济都不好,没钱给做衣服钱,就给个鸡蛋、几碗麦子豆子什么的,有钱的给几分几毛钱。由于做的衣服针线活好,符合农村人的需求,结实耐用,衣缝笔直好看,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拿来布料做衣服。
芦阳镇有个“毛毛厂”,其实是做皮衣服的。有一次我妈去,看到很多人在裁剪和缝制衣服,应该是大开眼界,看见裁衣工人们拿着软尺、直尺、大小剪刀,量来裁去的,不知道是干啥。后来发现,他们拿的是尺子,在量布料大小,用粉笔在布料和皮料上画各种横横竖竖的线条,还写着数字,看了好久看明白是在记衣服的长短宽窄的数量,写的汉字标明了布料的用途,是前胸还是下摆什么的。我妈是趴在门口看的,是不敢进去的,胆子小。
妈妈到毛毛厂去过几次,每次都远远看着,认真揣摩和记忆,算得上“偷师学习”吧,不好意思让人看出来,有时候呆得久了,还出去转一圈子,再回来继续看。在这个观看的过程中慢慢知道了胸围、臀围什么的。
1989年,我们家从涝坝岘搬到了县城一条山,全家自然很高兴。妈妈想的是,到了县城,相比涝坝岘是个很大的地方了,做衣服的手艺还能继续吗,有没有人来做衣服,反正担忧挺多的。有一次,堂哥沈勇林(年龄比我爸大)看了我妈的手相,他说,你这个营生能成,么问题。我妈一下子有了信心。
三姨送过妈妈一本裁缝书,书的大小样子我还记着,不过妈妈主要用来夹衣服样子、裤子样子、鞋样子,上面的新式衣服,画的条条道道看不懂,不可能学着做。
来做衣服的人多了,只做传统的那几样显然不够了。妈妈就给爸爸说,让爸爸教她数学知识,特别是裁剪衣服用到的那些术语和数字,最重要的就是小数和分数。妈妈从小就没上过学,字都没认多少,更何况数学呢。我记得好多个晚上我记得爸爸在一遍遍教妈妈理解分数,对于没基础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学懂。我妈给我说,她睡觉后,就一直在心里盘算盘算,有一天早晨起来,真的明白了!好高兴啊。弄明白了这些数学概念和知识后,妈妈就开始实践了,拿着画粉不断去实践和总结,终于能够自己裁剪了,这是质的飞跃。
一次,妈妈有一块布料,她决定给自己做个西装样式的衣服,照着裁剪书上的一步步照做,成功了,挺合身,也好看。自此,便装、中山装、西装西裤都可以做了,当然你也不要拿我妈妈手艺和服装厂去比,那没有可比性的。那时候爸爸工资不高,妈妈多少挣来点,贴补家用,功不可没。
到了一条山之后,还买了锁边机,又添置了缝纫上用的各种工具。这时候,我妈就从书上学各种手艺,去大商店看卖的各种衣服裤子,看看它们的样子,做法,款式,然后做衣服的时候学着用,裁剪技术越来越好,针线活越来越精湛,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很多都是被细致的针线活吸引来的。除了做家务、做衣服,妈妈还在农忙时节去帮人锄地、割麦子挣钱给家里人花......一头都没落下。
近20年来,社会发展很快,成品衣服多姿多彩,价格也便宜了,好看耐用。妈妈就转向做寿衣了,寿衣耍的就是针线活。妈妈做的老衣远近闻名,不仅是县城里的人,周边的人,还有偏远村子里的人都慕名前来。这个活干起来不容易,一套老衣做下来,可累人了。老衣的材料丝绸很多,不可能用缝纫机去做的,几乎全部都是我妈手工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很费时间很费人,有时候忙得连厕所都来不及上。
从一年挣几十元、几百元,到上千元,几万元,妈妈用勤劳的双手为我们挣来了相对较好的生活,这就是父母之恩。做衣服的过程,也是结交好友的过程,妈妈做衣服,左邻右舍来串门的很多,我们家大门从来不关,一起聊天,听秦腔,唱秦腔,这也是生活的一大乐趣。后来又从景泰搬到了兰州新区,景泰那些妈妈的老姐妹很舍不得她走,因为少了一个聚会的最好的地方。到了新区之后,妈妈最喜欢的就是唱歌唱秦腔了,和小区里的左邻右舍又一起唱唱乐乐了。妈妈也经常回景泰,姐姐就带她们去KTV唱歌唱秦腔,和老姐妹们聚一聚。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妈妈的缝纫机声不知伴随了我们多少个日日夜夜,姐姐妹妹和我有多少个夜晚是随着这缝纫机声进入梦乡的啊。我从小就爱踢毽子、打沙包、踢沙包,我的沙包都是自己缝的。找来四片衣服的边角料剩下的布头,我剪成四四方方四块,用针线把它们反着封起来,针线活还算不赖,缝得不好容易开裂和漏出里面的沙子或者麦子,缝到快完的时候,就翻过沙包,针线脚就在里面了,然后灌上沙子或者粮食,粮食比沙子好,沙子容易磨破布,最后收口,一个好看的沙包就好了,可以踢可以打。我儿子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还给他改裤脚什么的呢。不过,现在嫌烦了,有针线活也会凑活,那就交给老婆去干了。
妈妈从一点裁剪都不懂,一直刻苦努力学习,自学成才,真的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一个农村出来的妇女,这值得我们晚辈以她为榜样,努力学习!
我们家可以说是啥都是白手起家,我妈出嫁的时候,嫁妆有一个柜子,柜子侧边写着“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从小就先学会写这几个字的。有一次我妈说,咋们啥都是从一穷二白起手的,难道是写了这个“自己动手”的缘故吗。
努力的人,天都会帮你。1989年我们自己在县城盖房子,不是楼房,一砖一瓦,一土一木都要自己置办,连盖房子的砖都是父母从滚烫的砖窑里拉出来拉回来的。那时候涝坝岘的庄稼春天种上之后,就再没时间去管它了,想着庄稼就荒芜了吧。结果“切刀把”那块地的麦子长得尤其得好,比旁边的都好。有个村上人说,你看看,庄稼没人管还比别人家长得好。
一针一线,漫漫裁缝路,这都是妈妈用坚定的信心和顽强的毅力坚持下来的,实现了自己少女时期的梦想,也获得了令自己满意的回报。
一针一线,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坚持努力不放弃是我们获得的最大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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