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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家贫，又生活在塞外，没见过啤酒，只在外国电影上见过，看那些毛乎乎的老外，悠闲地大玻璃杯灌“马尿”，典型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一次见到真啤酒是66年大串联去北京，我们同学三人在街头吃小吃，见北京人都在喝啤酒，全是一扎一扎的，端着硕大的玻璃容器，开怀畅饮。金黄色的透明酒液冒着白沫，不定多香呢。我们也要了一扎，一喝，呀呀呸！怎么是马尿味儿？几个人互相看看，全笑了，一扎啤酒就扔哪儿了。 我想不通，闹了半天啤酒并不好喝呀，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开怀畅饮？ 人到中年，有一年年底单位聚餐，上百号人在一间大厅，鸡鸭鱼肉管够。那是八十年代，刚取消粮食定量没几年，好日子才刚开头，吃肉没个够。好不容易赶上公家的盛宴，那还不得拿出饕餮本色？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统统一扫光！ 吃到后来有点腻了，见大家都在喝啤酒，我也灌了几大杯，惊喜发现，终于尝出好儿来了。微苦，解腻，清香，凉爽，尤其那不断升腾的泡沫，在口腔中微爆，麻蔌蔌的，那感觉就叫做“杀口”。吃肉的那种腻，顿时没了，满口清爽。再接着吃，一条鸡腿，三块牛肉，两杯啤酒，不断地继续下去！
我终于体会到人们为什么爱喝啤酒。首先得有大量的肉吃，吃到发腻，才能从啤酒的微苦中寻出快乐。如果像当年过苦日子时，整天包谷糊糊就菜帮子，那时的啤酒一定是马尿。如果吃了过量的肉却喝甜酒，会更腻，更吃不下肉，非得啤酒才来劲才解腻。其次一定得大口大口的灌，那才能体会出大碗酒大块肉的豪爽。如果弄个小杯，一点点品，肯定越喝越难受，绝对体会不到什么叫“爽口”。 后来喝得多了，渐渐体会到啤酒的容器、颜色、泡沫也非常重要，一定要大号玻璃杯，厚玻璃，大粗把儿，豪迈，有劲头。啤酒的颜色一定要诱人的暖色调，金黄、橘红、琥珀、咖啡，而且一定要清澈，透明，从这边儿能看到那边儿，叫人一看就流哈拉子。最后就是泡沫，从杯底不断升起，噗噗的往外冒，顺着玻璃杯流出来，雪白，动感，那才有有诱惑力。当然，真正会倒啤酒的小姐，酒瓶口贴着玻璃杯，绝不能起泡沫，否则就没品了。不过咱们自己喝到兴头的时候，不管那套，这边冒着流着，那边往嘴里猛灌，弄不好还从鼻子里冒出来，那才叫爷们儿！ 
那年乌苏啤酒节在我家门口的体育场举办，请来斯琴格日勒演唱。啤酒管够，敞开免费供应。我和挑担一起去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宏大豪迈的场面，不知喝了多少杯，最后摇摇晃栽倒在水沟里。 和朋友们一起喝，大家都喜欢冰啤，一开始我不理解，问朋友，说要的就是那股冷刺激，打冷颤。后来我也学样，2016年那回欧洲杯，家中就我一人，大夏天儿，甭提多痛快了。到超市来二斤炸鸡腿，弄一箱啤酒，每天掏两瓶镇在冰箱里。半夜开赛时起床，看着欧洲大腕们在绿茵场上的精彩对决，一大口鸡腿，满嘴喷香，一大口啤酒，冰凉沁心。那份儿刺激，那份儿过瘾，爽得无法形容。
喝啤酒最来劲还是在德国慕尼黑那次。2007年我们去欧洲旅游时，到过慕尼黑，大家都想去当年希氏暴动的那个HB啤酒馆，导游不答应。2019年又去东欧旅游，终于圆了当年的心愿。 德国是啤酒之乡，德国有句俗话:“不到皇家啤酒屋，不算真正啤酒客。” HB啤酒馆是慕尼黑最大的啤酒馆。没想到里面仍然座无虚席，还有乐队吹吹打打，又挤又吵。我们一行十几人穿过整个啤酒馆，来到后院，坐在露天酒座。这里倒还宽松，只是太冷。 我们五位老家伙一桌，老聂是啤酒迷，进了啤酒名店哪能轻易放过？指定要喝黑啤，老朱也黑啤。老伴好面子，也为我俩要了黑啤。小孟实在，只喝大麦黄啤。
啤酒上来我一尝，黑啤果然味道更苦，更浓，大概算是啤酒迷们的极端追求。好比臭豆腐爱好者越臭越来劲，豆汁爱好者越馊越有味。我喝了一大扎才喝出味道，酒兴忽然大发，再要一大扎，还不够，又把老伴喝不完的半杯也灌了进去。真馋了，真TM过瘾。 老伴买了个面包圈，小孟拿出家里带出来的干枣，大家边吃边喝。儿子后来看到照片很奇怪：“啤酒馆里还有卖干枣的吗？”
我把喝酒照片发在朋友圈，有朋友问：这么冷的天，你们还坐在露天喝啤酒？我回答：越喝越冷，越冷越喝。待喝完我已快冻成了冰棍儿。 2021年5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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