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戍贵,1963年生,黑龙江省作协会员。肇东市作协副主席。多年来一直热心文学创作,有30万字作品发表在《北方文学》《章回小说》《小说林》《广州文艺》《百花园》、《北极光》等期刊。曾获黑龙江省庆祝建国60周年曲艺作品征文金、银双奖。压岁钱(散文)【黑龙江 肇东】于戍贵 小时候,家中兄弟六人,加上年迈的爷爷奶奶整整十口人,只有父亲一人在生产队劳动,年年“涨肚”。一年到头,家中饲养的猪、鸡、鸭、鹅全都是卖到供销社,把换来的为数不多的一些钱还给生产队,以换取全家人的口粮。 每年盼星星盼月亮盼到除夕这一天,晚饭简单得就是一顿大楂粥,若能加几粒红芸豆,若能再分得一个馒头或是一块年糕或是两个豆包,已是父母大人特殊恩惠了。 吃过晚饭,父亲就张罗和面,擀皮,带领全家人快速地包饺子,留得明天早上,也就是大年初一煮了,全家人吃上一年当中唯一的一顿饺子。 这时,父亲会习惯出去走一圈儿,鸡架狗窝猪圈都看看,回屋后一声令下:睡觉! 没有一人敢反抗,那时,父亲的话就是圣旨;更没有人敢提什么年夜饺子,守岁,压岁钱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想一想,馋一馋。 父亲之所以带领全家快速包饺子,是计划好的,赶在天黑之前包完,不用点灯,能够节省一点儿一角三分钱一斤的煤油。 馋急了,我们哥几个趁父亲睡熟之后,偷偷爬起来,每人摸一只饺子放到火盆里,只烧个半生不熟就慌慌扒拉出来,囫囵吞咽下去。天啊,死去活来般那个香啊! 第二天一早,发现缺了几个饺子,父亲以为是猫叼去了。因为那时老鼠太多,每家每户都要养两只猫。 见父亲睡着了,我便怂恿四弟穿好衣服。妈妈问我们干啥去。我说过年了,去给姥爷姥姥磕头。 妈妈听了这话,自然是满心欢喜,能给自己爹娘磕头,难得三儿子才七岁就这么懂事,这么孝顺!出得屋门,我们才知道年午夜不但漆黑,显得恐怖,还很寒冷,我俩都打着寒颤。 姥姥家是三间土平房,中间是灶屋。东屋住着姥爷姥姥,西屋住着舅舅、舅妈和五个表兄妹。 姥姥家靠屋门的墙壁上凿了一个半尺宽,一尺高的方洞,里面放着一盏煤油灯。如豆的火苗发着一丝微弱的光,把屋里照得隐隐约约的。 据说姥爷年轻时闯荡许多地方,从事过许多小本生意,曾经过过几年辉煌的日子;也曾娶过四位妻子,但不是妻妾同室——前三位姥姥都在娶回家后不久就患病身故,连个后代都没有留下,其中有一位孟氏姥姥患产病,母子一道身亡。 是眼下这位杨氏姥姥坚强地存活下来,生育了大姨、母亲、舅舅和老姨。 我和四弟一身寒气闯进屋,没有唤起姥爷姥姥的亲切与热情。 我鼓了老半天勇气,才说出过年了,来给姥爷磕头。说出这句话,我心跳得几乎移位,如不是有昏暗的灯光掩饰,我想我是不敢说出这句话来的。 我拉着四弟,匆匆跪下,胡乱地冲着炕上的两只形状各异的脑袋磕了几下。 而后,我和四弟倚身站立在一只木柜旁,等待着或是姥姥或是姥爷赏给的压岁钱。 可是等来的结果不是话语,更不是钱财,而是一声声匀称的鼾声。四弟几次拉我要走。我都攥紧他的手,示意他再坚持一会儿,等待姥姥和姥爷醒来。 时间过了许久许久,姥爷终于睡醒一觉,坐起身,把压在被子上的棉袄抓起来。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高兴,终于盼到姥爷动衣服了,下一步肯定该从口袋掏钱了! 姥爷尿完一泡尿返回屋,迅速将瘦骨嶙峋的肢体钻回被窝,声音洪亮地喝斥道:你们还不回去,三星都偏西了,天快亮了! 这是记忆里姥爷对我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因为没过多久姥爷就去与另外三位姥姥会面去了。 我和四弟满肚子失望与委屈离开姥姥家,种种美好的设想瞬间化成泡影。 我的想法是:姥爷起码会给我和四弟每人一毛钱压岁钱的,我们可以去供销社买一挂一百响的小鞭炮,回来拆散了,一个一个地放,足够放到元宵节;还可以买两只“磕头燎”(小蜡烛),放在那个已经刷洗干净的罐头瓶里点燃,用绳拴好,提在手上,满街一走,肯定会照亮整个屯子,肯定会让李大小子,刘二柱子,谢三丫,马老根子一道跟着我们屁颠屁颠地跑。 他们不眼馋得哈喇子直淌就怪了…… (在线编辑 文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