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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叶在壮 || 乡村生活之甘苦记(散文)

 家乡文汇 2022-07-29 发布于黑龙江


 作家简介 
叶在壮,男,1952.07生,苏州市优秀教师,市语文学科带头人,省文联书法老师。市书协会员。苏州老园丁书画研究会理事,苏州大学书法社会员、苏州草书社社员,苏州知青书画院成员,苏州知青文学社成员………

 乡村生活之甘苦记(散文)

【江苏 苏州】叶在壮

     1969年冬,下放到三总村时,当地每个生产队都有养猪场,每户农家养猪一两头。 1970年春,我和父亲到离家七里的大同集市抱回一头小黑猪。小猪七八斤,毛发黑亮,嘴巴长长,肚子圆圆,一条不停甩动的小尾巴,简直可当宠物玩。见我喜欢,父亲明确我是养猪责任人。对此我非常乐意。小黑猪的住舍很简单,是用树枝和玉米秸秆在屋前搭成的窝棚。小猪的伙食很好,一日三餐是麦麸拌新鲜猪菜。当我家迁入新居时,小黑猪已长到三四十斤。新猪圈用砖砌成,这对小黑猪来说,简直是从棚户住进豪宅。随着黑猪一天天长大,食量不断增加。我每天要背着猪篮出去挑两次猪菜。离家不远的三总村小后有个很大的坟场,那里的猪菜又大又嫩,只需一会儿,就挑满一大篮。黑猪食欲旺盛,没到喂食时间,就一个劲地嗷嗷直叫,前脚趴在猪栏栅上吼个不停,如不及时给它喂食,它就用鼻子將猪食盆翻倒,把猪圈地砖拱得横七竖八。黑猪养到七个月后开始长膘,猪背越发宽厚。岁末,黑猪已膘肥体壮,重达一百四十斤左右。父亲见黑猪肥壮,便打算杀猪过年。
     


       住在附近的姚二兄弟专以杀猪营生,俩人个子不高,但很有臂力。除夕前一天,兄弟俩按约来到我家,父亲先给师傅每人一包香烟。他们在客堂间抽完一支烟后,便进入猪圈,将黑猪强行拉出。见到黑猪拼命挣扎,我的心似乎被揪了起来。黑猪是我一手喂大的,实在不忍心被杀。但一家人都指望肥美的猪肉来过个好年哪。双脚被绑住的黑猪被抬上长板凳上,姚二主刀,他动作敏捷,杀猪技术娴熟,近三十公分长的杀猪刀从猪喉部刺进去,刀尖直捅心脏,黑猪几声嘶叫,一命呜呼……猪杀好,姚二兄弟俩吃饭。下饭菜就是刚从猪身上割下的烧成的红烧肉。他们吃剩的那碗红烧肉,被我和三哥瞬间吃个碗底朝天。那红烧肉香糯滑嫰,味道美极了!扑鼻的肉香,似乎至今不散。黑猪的牺牲换来除夕全猪宴。全猪宴有白切肚子、大蒜炒大肠、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砂锅燉肉、五香猪头糕等。一家人吃得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半个世纪过去了,茅屋里吃全猪宴的情形还在眼前,养猪的经过,依然留存在记忆深处。
1974年前后,下放户的日子越来越难,做的工分要到年终兑现,平时手头毫无现金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啊。东邻李炳南善动脑筋,一天,他挑一担树根回家,问他树根哪里来?他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后来知道树根来自防风林,挖来可以卖钱。我异常兴奋,于是每天拿钢纤、执斧头、带着扁担绳索,去河边路旁的防风林寻挖树根。我和西邻张跃亮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好胜心强,每天傍晚回家,都要比谁的树根挖得多。一个多月下来,家门口的空地上已堆满树根。树根还没有全干,就找来窑厂收购人,双方谈妥,树根重量打7折,每斤售价一分二厘。一个多月的辛劳,终于换来十几块现钱,于是大喜过望。第二天,小胖、跃亮父和我父亲三人便围桌吃肉喝酒。首战告捷,我更加热衷寻找宝藏,将周边发现的大小树根基本挖尽后,便到斗龙河堤防风林觅宝。大堤上的洋槐树长了几十年,树被砍后留下的树根直径达三四十公分,挖一只,足有七八十斤,但挖起来特别费劲。将树根四边泥土捣空后,再用斧头耐心砍断根茎,树根已经摇动,但就是不肯出坑。经反复摇摆,才发现有根主茎像看不见的魔杖似的,深埋在泥土中。这时,我已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坐在土堆上喝点水,休息一会后,便用一米多长的钢钎,伸进坑底,对粗壮的主根茎耐心斫削。树根在我不懈努力下,最终被请出深坑。经两个多月的苦干,我从斗龙河堤上挑回的树根足有一吨多。经多日晾晒,树根的干燥度已符合烧砖窑的要求。正想出售时,听到令人沮丧的消息,大队民兵要来没收我们的树根,理由冠冕堂皇——树根是大队集体财产。为了不让几个月的辛劳付诸东流,父亲和小胖决定连夜将树根运到大丰县城卖掉。我和小胖弟弟李炳源在岸边拉纤,小胖在船上掌舵。


夜幕降临,一条满载树根的水泥船乘着朦胧夜色,悄然离开三总大队。通往县城的水路足有四十里,首先顺着斗龙河堤先到新丰镇。纤道隐没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我俩深一脚浅一脚朝前移步。黑夜中,那根长长的纤绳老是被芦苇缠住,每次理顺纤绳都要消耗不少体力。深夜十二点,三人将船弄到新丰镇时,已精疲力尽,但此刻不能休息。时间就是金钱,必须强作精神,继续赶路。从新丰镇到县城大中镇笔直的河道是近年开挖的,纤道平坦,一路无阻,我们庆幸走上了康庄大道。但子夜过后,睡意袭来,双眼一闭就会睡着。在通往大丰县城的纤道上,我感到自己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凌晨六时,船抵达县城饮服公司码头。当我们竭尽全力把树根弄上码头过好磅秤时,大队派来的五个民兵突然窜出来干涉,他们一脸公事公办,于是,树根款被冻结,水泥船也被扣留。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平时能说会道的小胖也瞠目结舌,我更是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事后,父亲和大队书记交涉,二十四元三角的辛苦钱最终悉数到手。但从此断绝了我们将树根变现钱的生财之道。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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