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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湖南省人民医院第二住院楼的内景图，只是没有这么多的花和盆栽。除了护士站前面，两边的走廊上一张接一张的，依次都摆放着白色的病床。 朦胧中。 感觉到受凉的双脚突然温暖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 看见母亲正拉起被角，盖住我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双脚。 母亲的病床是医院走廊上的加床，我从保洁那里租了个简易床，睡在母亲旁边。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很安静。 看了下手机，5点23分。 母亲起床上厕所。厕所里有人。她坐在我的床沿等。 心里突然堵得难受。 想象着有一天没了母亲，我该如何去适应。。。。。。 已经确诊，母亲患的是卵巢癌，而且已经转移，医生说没有动手术的必要了，切也切不干净，要我们出院回家静养。 全家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母亲，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其实，也许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因为，妹妹来看她之后离开的时候，母亲一直哭。 癌细胞在母亲腹腔里扩散，已经侵袭到肠胃，导致肠梗阻，所以大小便排泄起来非常困难，腹部越来越胀，出现阵痛和呕吐。 医生说，现在唯一的治疗方法只能做化疗。但化疗副作用大，而母亲年纪大了，体质又弱，可能扛不住由化疗带来的各种痛苦和并发症。 父亲的意见，也不同意做化疗，他说：不做化疗，还能有个完整的人回去，做了说不定就。。。。。。 不做化疗，过段时间，大概2、3个月的样子，可能会肠穿孔出血，危及生命，医生最后说。 此时，我感觉到医院和医学的苍白无力，病情就这么摆在眼前，却无法阻止母亲的生命走向死亡，而且临死之前，还要承受这么多难以忍受的痛苦。 下午。 妇科和肿瘤科的医生一起会诊，都是同样的结论。 所有医生的意思都是：只能回家等死了，除非有奇迹发生。 这是在省人民医院住院的第八天。 我们决定不做化疗，医院就催促着出院。医生说：继续吊水没什么用的。 可我们却不想出院，继续在医院里赖了四天。在心里，此时的医院，象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旦失去，母亲的生命也就失去了。 隔壁病房的一个男人，近60岁的样子，浏阳的，经常约我父亲一起找地方抽闷烟。 他老婆是肝癌晚期，看起来50多岁，黑而瘦，瘦得很厉害，几乎皮包着骨，头发长而逢松。 他们比我们晚来两天，可能预做手术，所以住进了病房里。 刚来的那天上午，他老婆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 他从护士那儿借来一个电吹风，帮他老婆吹头发。 这是一个粗犷的男人，古铜色皮肤，络腮胡须，他站在病床边，右手握着吹风，左手笨拙地拿着小木梳，一下一下地帮她老婆梳理着头发，神情认真而专注。
一墙之隔，他们住在里头，我母亲住在外面。 这一幕看得我潸然泪下。 我拿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 然后跟他打招呼，问他：你们什么病住院？ 他站他老婆身后，裂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说话。 给他老婆吹完头发，走出病房，跟我点头打了个招呼，无力地说出两个字：肝癌。 我问：是做手术还是化疗？ 他说做手术，已经是第四次了，肝癌导致静脉曲张出血，做套扎手术。他不无凄凉地摇摇头说，没什么用的，也就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他不会说普通话，一直用家乡话跟我讲。我听得很吃力，几乎每句话都要重复一遍，才听得懂八、九成。 我问他几个孩子？ 他说：三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在上海，二女儿在深圳，小儿子刚刚考上省政府的公务员。 他接着说：我是个农民，但我拼着命培养孩子，考不上大学，我就让他们复读，再考不上，又复读，反正一直要考上跳出农门，这样，万一将来生病了，才有钱治疗。 他纯朴的方言一下子震憾到了我：拼着命培养孩子，只是为了将来有钱治病。 这虽然只是他个人与众不同的想法，却是绝大多数中国农民的现状。在我上一篇文章的留言中，有个网友给了我治疗卵巢癌的信息，是海王星辰公众号上的，我点开翻看了一下价格，一盒是24790元，一个月需用2盒，那一年将近60万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我看一眼就放弃了，我们全家出不起这个钱啊。 这跟前段时间的电影《我不是药神》何其相似，只是，现实里没有药神出现。
他继续说道：我老婆在上海动手术住院，费用都是大女儿出的，差不多20万。 我问：新农合应该可以报销一些吧？ 他说：报销个卵，跨省报销既麻烦钱又少，命都没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争那点医药费。第二次到这里动手术，深圳的女儿一次转十万过来，后来钱不够了，又转十万。 我说：你们两口子培养出了有出息的孩子啊 他说：花了四五十万，还是救不了命，唉。。。。。。。 他长长地一声叹息。 两天后，他们出院了。 走过我母亲病床的时候，互相说些祝福鼓励的话，一路走过去，经过一路的病房，又跟其他病友和家属们互相祝福和鼓励，场面令人心酸，因为大家都知道最终的结果。 在这里住院的病人，除了少数是长沙本地人，大多数都是下面县城医院转过来的，病情严重到县城医院不能治疗的程度才转过来的，所以，都有相同或相似的经历，家属以及病友之间很容易惺惺相惜。。。。。。 差不多走到护士站了，这个浏阳男人突然又奔跑回来，苍然地笑着，跟我父亲说：等我家里的事了了，我到邵阳来找你，拜您为师，有生之年，我要亲手雕一个观音菩萨，让她保佑我的家人，从此不再有病痛。。。。。。 父亲含泪笑道：好，我等你，我在邵阳洞口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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