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新干线  俺们村里唱大戏
姐打电话，说村里逢集还唱戏，唱好几天呢！让我把孩子们都领回来。那语气，像极了母亲。挂了电话，我便蠢蠢欲动，立刻就想回到老家。有人说我爱逛，其实我知道，这是怀旧。怀旧不是因为那个村庄有多好，也不是因为爱看戏，只是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你回到了记忆深处的童年。或许是我想家了，又或许是太想念逝去的亲人，每到深夜才发现自己最想的还是梦里的故乡。不是乡愁有毒，是记忆太浓，浓到无药可解。 赶集是一种民间风俗，主要是指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时代和地区普遍存在的一种贸易形式，又称市集，我们俗称“社会”，赶集是劳动人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对于现代人来说，赶集远不如在超市购物方便，但是在儿时的记忆中，逢集是一个相当隆重的节日，因为小村庄一年只有三个集，四月初五、七月初五、腊月二十五，临近逢集的时候，母亲会蒸一锅白面馒头，家里犄角旮旯都打扫干净，又邀请七姑八姨，那阵势不亚于过年。到了那天，我们换上干净的衣裳，兜里揣着母亲发的五毛钱，迫不及待的在门口望了又望，看那些摆摊的人来了没有，碰见熟人路过，便装模作样的拿把笤帚或者摆弄什么，怕他们看穿我的激动… 一年仅有三个集，那逢集唱戏就是必然的。因为唱戏，戏班子要住在我们教室，我们便理所当然的放假了，而且那几天老师还不布置作业，想想就开心的不行。看着那些小生旦角们在操场上咿咿呀呀，我们好奇而又羡慕，他们从身边走过，身上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好久…
唱戏时，不但台上热闹，台下也热闹。台上唱声不绝，台下叫卖声不断，有卖面老虎、吹糖人、玻璃球，还有卖烧饼、糖葫芦的，记忆最深的两毛钱一包用报纸块包成一个三角包的腌制的西瓜子。我和伙伴们对舞台上的戏并没有多大兴趣，乐于穿行于台下的市场和后台，看着那些演员们换下来的靴子和头饰，偶尔近距离的接触一下，都兴奋不已。舞台上的锣鼓一响，一片欢腾，周围三里五乡看戏的人就像潮水般涌来，有凳子的都在戏台中间，没凳子的有的找个土堆，有的上了麦垛，四周墙边还蹲着一些叼着烟袋的老汉。戏刚开始的时候是要门票的，好像一张两毛吧，记不清了。一般戏是四回，唱到第三回的时候，收票的就撤了，然后那些怂孩子们和一些舍不得买票的就跑进来看个戏尾。那时候最熟悉的戏名就是《陈世美》、《西厢记》、《安安送米》、《三娘教子》…玩累了以后，我也会从人群中找到母亲，挤到母亲和姥姥中间，安静一会。也会为秦香莲落泪，为红娘担心，为那个会钻椅子空隙的花旦鼓掌，以至于回到家后，在家里的老式椅子上钻来钻去，常常被母亲呵斥… 到村口已经快晌午了，看见昔日宁静的村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两边的货物摊从村东摆到村西，摊上五颜六色的货物使人眼花缭乱，有卖水果的、有卖蔬菜的、有卖炊具的、布匹的、农具的，可谓五花八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卖货的在37℃的高温下极力推荐着自己的货物，社会的从东头转到西头，从大巷转到小巷，其实也不是刻意要买什么，只是感受着家门口热闹的气氛。叫卖声接连不断，人群熙熙攘攘，好一副人间烟火，好一个国泰民安！ 晚上还有一场戏，在姐家吃完饭，我们赶到的时候，戏已经开始了，舞台已经不是儿时那个破旧的舞台，新舞台在村中央，新颖壮观，造型别致。舞台的门口水泄不通，各种小吃各种诱人，羊肉泡的腥香、炸油糕的脆甜、轻轻的晚风把烧烤的火苗高高吹起，噼里啪啦溅起一串串火星，烤肉的焦香时刻挑战者吃货们的味蕾… 挤过小吃摊，穿过人群，从场西边的楼梯上挤上去，才勉强能看到舞台，旦角卖力的挥舞着水袖，白脸的奸臣正在啊呀呀的嘶吼，我却看不出唱是一出什么戏。站在楼梯上，我望望四周，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一堆小媳妇穿的花枝招展，笑的前仰后合。有坐在三轮车上的，有坐在摩托车上的，好多都站着…儿时蹲在墙角的老人们大多已经过世，和我一起顽皮的伙伴也都天南海北，各奔东西，偶尔也能碰上一个故人，还能叫上我名字的很是让我欣喜… 小时候画在手腕上的手表从没有走过，却带走了我们最好的时光，一晃几十年，生我养我的地方，却是中年以后梦里的远方。就像村西那座青砖小院，屋里再无等待的人，我就是从远方来路过的这里的客人。多么希望还是那扇小木门，炊烟、晚辉、鸡鸣的早晨，爹在烧火，娘在做饭，哥在做弹弓… 天色已晚，和孩子们准备回城，姐又喊，没事就回来！ 故乡，一个永远说“回”，不会说“去”的地方…
（本文图片来源于张翠芳） 责编 杨志强   作者简介 
|
|
|
来自： 谭文峰sdqtneyj > 《待分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