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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诗歌鉴赏:寄傅斯年

 银兴秋 2022-08-10 发布于四川

原诗:寄傅斯年

不伤春去不论文,北海南溟对夕曛。

正始遗音真绝响,元和新脚未成军。

今生事业馀田舍,天下英雄独使君。

解识玉珰缄札意,梅花亭畔吊朝云。

此诗作于1927年,录自《吴宓丁卯年日记》(1927年7月6日)。

历史背景:

傅斯年:1896年3月26日—1950年12月20日,初字梦簪,字孟真,山东聊城人。著名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教育家,学术领导人。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之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创办者。曾任中山大学北京大学等校教授,北大文科研究所所长、代理校长和台湾大学校长。培养了大批历史、语言、考古、人类学等专门人才,组织出版学术著作70余种。第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殷墟甲骨发掘,推动了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和商代历史的研究。使明清史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重视考古材料在历史研究中的作用,摆脱故纸堆的束缚,将语言学等其他学科的观点方法运用到历史研究中,在现代历史学上具有很高的地位。主要著作有《东北史纲》(第一卷)、《性命古训辨证》、《古代中国与民族》、《傅孟真先生集》六册。

 傅斯年与陈寅恪交情最深、相交时间最长。陈、傅都曾在德国柏林大学研究学术问题,陈对傅比较推重。1926年6月陈寅恪先行回国,一归即成名,与梁启超王国维一同应聘为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导师,称“清华三巨头”;1927年6月,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在遗体入殓时,惟有陈寅恪跪在地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傅斯年1926年11月回国,1927年初,应中山大学之聘到了广州,任中山大学教授,文学院长,兼任中国文学和史学两系主任;同年在中山大学创立语言历史研究所,任所长,许多建议得到校长戴季陶和副校长朱家骅的采纳。

赏析:

“不伤春去不论文”句为受王国维自沉颐和园昆明湖的影响,并为其文化“托命人”嘱托,直抒不伤悲大好春光的离去,也没有写下学术上有价值的文章。

“北海南溟对夕曛”句化用庄子《逍遥游》里的意境,借指自己在北京清华大学,傅斯年在广州中山大学空对落日的余晖,探求振兴和传承中华国学的途经。

“正始遗音真绝响”句本意指魏晋玄谈风气,此处指王国维之死不过一个月,旧学已绝、新学未成的感叹。

“元和新脚未成军”句广义指唐宪宗元和以来各种新体诗文,狭义是指元稹、白居易诗中的次韵相酬的长篇排律和包括艳体在内的流连光景的中短篇杂体诗。借指傅斯年正在广州中山大学创办“语言历史学研究所”,立志引进新观念,要把语言学和历史学建设成与自然科学同一类的学问,但目前没有批准,更没有组织起人才队伍,自己对前景有一种隐忧。

今生事业馀田舍”句中“馀”字现在通常简化为“余”,在古代表示“用餐后剩下的食物”。全局可直译今生的事业只剩下田地与房屋。

天下英雄独使君”句化三国曹操语“唯使君与操耳”而来。汉代称呼太守刺史,汉以后成为州郡长官的尊称。此句借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有赞美傅斯年的意思,表露对傅斯年干出一番事业的期待。

“解识玉珰缄札意”句出自李商隐《春雨》诗:“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玉珰是玉饰的椽头,借指女子。缄札就是书信的意思。此句指傅斯年在千里之外能否知晓陈寅恪所写的书信的深意。

“梅花亭畔吊朝云”句中的梅花亭位于沙河市十里铺,以唐朝宰相宋璟的《梅花赋》命名。朝云为王朝云,苏轼的红颜知己和侍妾,死后苏东坡不胜哀伤,亲撰墓志铭,并写下《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悼朝云》等诗词,以寄托对朝云的深情和哀思。全句借苏东坡与王朝云的典故,表达陈寅恪对傅斯年的深情厚谊。

全诗抒发与傅斯年的深情厚谊,千里相隔的思念絮语,表达傅斯年在中国建立新学术的愿望与行动是相当欣赏及支持,并给予极大的期望。

此诗有人提出“天下英雄独使君”是反讽之句,即否定“唯使君与操耳”一语的下半截,解释为陈寅恪与傅斯年在史学观念上有分歧而作。但根据陈寅恪与傅斯年从柏林留学、西南联大共处、香港脱险到成都、英国手术治疗眼睛等看出,傅斯年给予陈寅恪了尽力尽心的照顾和资助,特别是陈寅恪1929年起便应傅斯年之邀出任史语所历史组主任, 一直到陈寅恪留居大陆,在台北继任该组主任的陈槃仍自称代主任,直到1969 年陈氏离世才将“代”字去掉。如果陈寅恪与傅斯年在史学观念上有分歧,性格倔强的陈寅恪不会担任史语所历史组主任,脾气火爆的傅斯年也不会任陈长期担任史语所历史组主任。(此解存留于此,供深入研究陈寅恪诗歌的爱好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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