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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世界的苦行僧德尔维希:为什么长期存在却一直不温不火?

 专打抄袭勾 2022-08-12 发布于天津

德尔维希是回教世界里的一种乞讨僧,他们和西欧的克吕尼运动的初衷差不多,都是反对宗教上层的骄奢淫逸,但是后来克吕尼运动成了新教皇上台的一个功绩清单,所以后来这个运动也就式微了,但是德尔维希一直不温不火的进行着,他们和当时在中亚东部大搞教团的霍加(和卓)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和卓们和西欧的教皇一样,享受着最精美的食物和最服帖的仆人此后,而且他们往往去到一个地方就会受到欢迎,例如库车王额什丁,他在来此地之前地位也并不太高,但是察合台王族们把他捧上天,当做“老师”看待,而库车就成了奉献给他的礼物,额什丁家族在这里广设商店、旅馆,拥有大量地产,开辟出不少果园。但是一般来说,一个和卓的庄园雇佣的用人不会太多,不少还是用于伺候自己的,奴隶尤其如此。反倒是当地的半农等在田间劳作。伺候他们的仆人名目也很多,有的负责饲养宠物禽类,有的负责榨油,有的负责打铁,有的负责驱马车,有的负责家务劳动,总之几乎样样活都有仆人包办,这个庄园有和西欧类似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话说回来,德尔维希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顶多可以在著名的麻扎附近的罕纳卡里修炼,他们是抛弃一切尘世欲望的人,所以肯定也不会娶妻生子,但是霍加们可以,他们不但不对此隐晦,而且公开光明正大的生孩子,最著名的就是喀什噶尔和卓家族的两个儿子分开的派系白山派和黑山派,如果不知道这一层关系单看白山黑山两派的争斗,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比仇敌有什么好的地方。

不仅是和卓,就连藏地的喇嘛们也是这样,直到很晚近的甘丹颇章政权,原先生子传位的规则才被废黜,很长一段时间内,古代中亚和西藏的宗教领主们都是毫不避讳生育与家天下的,尽管这种家天下的概念被神话隐匿起来。不独这两个地方,宗教泛滥的印度也是如此,他们的宗教几乎就没有禁绝僧侣的生育而清心寡欲的时候,婆罗门教和印度教都是如此。不过最初的苏菲纳格什班迪教主白哈丁也认为,不能脱离尘世,要实现苏菲派的理想必须要和现世结合起来,否则就不能办到,尤其排斥隐居避世的思想。后来在哲学合理化的过程中,苏菲派才出现了类似德尔维希这样的苦行僧观念和实践,包括罕纳卡也是一样。如果我们仔细去观察这些行为,就会发现很多都是不符合严格的教法的,因为不得以物配主的观念就否定了修建盛大华丽的麻扎的可能性,然而大麻扎有的是;苏菲派是一种非常不典型的懿思闌教流派。中亚作为纳格什班迪教团蓬勃发展的核心,他们的生活中还保留着之前祆教的火崇拜观念,哈萨克新娘子在结婚的时候还要跳过火盆,这些都是原始崇拜和之前宗教的痕迹。不过为了生存,这些习俗都被容忍下去。屈底波刚进入中亚的时候,花拉子模和河中其他地方的人是什么态度?他们是阿拉伯人来的时候信教,走了就马上恢复自己的祆教和摩尼教信仰,可以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阿拉伯人毫无办法,总不能一直不停的进行讨伐吧?所以在初期阿拉伯人即便在疆域上把中亚纳入到帝国的版图之中,但在精神和心灵上远未征服粟特民族和波斯人。

转机在于萨曼王朝的建立,其实再次之前塔黑尔王朝建立之时,佐尔耶敏宁就代表阿拉伯帝国阿巴斯王朝在尼沙布尔逐渐打下楔子,虽然他的王朝持续的非常短,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当地人逐渐接受了这种文化,这是之前所未能做到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效果?我认为这里面出现了一个重大的变化,那就是回教波斯化,这个波斯化对于其向内发展产生了重大的作用。没有这个变化,它就没法在河中和呼罗珊立足,也就更不能在中亚得以发展,乃至后来出现了纳格史班迪教团向北非和土耳其等地回流传播。萨曼王朝的王子萨曼尼还向博格达汗传播了他的思想,使得回鹘人中的一部分接受了这种religion,这就是波斯化的深远作用。记得之前的文章中亚三汗国第一则:布哈拉和希瓦为何不能统一?教团为何不盛行?为什么英国在彻底占领印度后没有进一步殖民阿富汗?就曾解释过,一个大一统的政权是希望和乐于拥有一个文化上大大传播的工具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波斯人就有了动力,要知道在阿拉伯人进入中亚之前,甚至在萨曼王朝灭亡之前,整个中亚在11世纪之前基本上都是波斯人的天下,他们在当地形成了商人或者军事化头人弟煮的精英阶层,这个部分对于中亚的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后来他们又推动了突厥军事奴隶贸易的产生和发展,可以说,只要是精英,就愿意向着波斯化的方向发展,即便是花拉子模和布哈拉、大夏的德赫干,他们也乐意,从君主到一般地产主,他们都乐于附庸风雅,在这个背景作用下,懿思闌实际上是借助波斯这个枢纽对中亚发挥了影响力,将自己伪装成波斯人的“时尚”才得以成为中亚德赫干们的“时尚”的,从而让自己在当地扎根发芽。

那么德尔维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一个关联事件的多个产物之一,中亚不仅仅是伊克塔-德赫干的天下,其北方也有很多游牧者,他们构成了中亚社会的另一个维度,那就是部落。部落和伊克塔具有同样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从长时段看,部落是逐渐伊克塔化的,但是两者都具有影响力。那种军事集团的色彩仍然是不容易消退的。突厥奴隶被大量应用于军事领域,使得一个新的时尚风潮出现,那就是自称“突厥”。后来我们在历史上看到的突厥,其实大多数和阿史那的那个突厥根本毛关系都没有,只不过突厥人的勇武使得中亚诸部落酋长、德赫干们心生向往,同时为了互相威慑,所以要自称假托突厥之名,久而久之,就成了掺沙子维持相对集权的酋长逻辑的一部分,相对于德赫干的固定采邑和家兵部曲模式,落后的部落模式就寻求通过一种“激情”和“认同”来瓦解其兵力,使之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一部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德赫干假托的宗教名门之后与享受的奢靡生活进行了批判,这种批判有助于对抗伊克塔,尽管后来事实证明这种努力失败了,但是他们仍然在一段时间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德尔维希就是这种批评潮的一个产物。

阿拉伯人对于religion的用意是生命线和凝聚力,他们必须作为一个军事国家、马背上的政权才能利用religion带给他们的好处,而波斯人则不同,他们需要religion就如同锦上添花,没有他也行,有他更好,作为一种陪衬和辅助存在,在伪突厥化的浪潮中,阿拉伯人原先的那种风气和逻辑就被再次实证,因而战士共和的“侠义”又得到短暂的回归,德尔维希身上也有经典文本中的草创年代里修士和辅士的意义了。最初的逻辑就是这么朴素,并没有什么哲学探讨上的关系,而后来对于反对以物配主观点的深入讨论,烦琐哲学的证明,使得朴素生活成为religion在哲学合法性方面的体现。但是这一次河中北方的突厥人办法也不好使了,因为你征服来征服去,人家伊克塔就是不服你,你能控制的也就是商税城市,对于广大农村还是没有办法,一个村子一个采邑的伊克塔人家就是小诸侯甚至大诸侯,想住什么好房子就住什么好房子,基层都已经伊克塔化了,除非你想像萨法维红头军在小亚细亚东部做的那样彻底,否则你是根本无法进行集权的,也就更谈不上把自己的思想大一统贯彻到全国各地的。所以这种思潮在突厥人征服巴格达后丝毫没有影响到哈里发的奢靡,反而使得驻扎在皇城的突厥苏丹们一个接一个沦陷,而在远方,贫瘠的中亚细亚,遍地都是伊克塔,诸侯们搞得自己苦行僧一样还不如及时行乐,他们对于供养让整个地区人心归一的宗教大师并不感冒,但是对于鼓动起事的理论家确实慷慨,所以他们身上没有八思巴的“帝师气”,却有小诸葛的风味。

之前我就说过,极端的情况容易产生狂热,德尔维希也是一样,所以伊克塔诸侯们虽然不乐意苦修生活,但是在鼓动举事的时候对于他们还是乐于渲染的,最早的亚萨维教团得到博格达汗的支持也是这种原因。平时享乐,但是不妨碍诸侯们在战时鼓吹追捧德尔维希们,因为这样能够显示出他们自己的纯洁性、合法性与正统性。所以德尔维希们一直存续却在中亚不温不火,始终不能积极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成为一个像中世纪的天主教会那样长期、稳定的建制派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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