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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无数多个你 闻歌 著 我们每个人都不是那么简单，有许许多多构成要素，而每个要素都不是只有一个状态。例如，几乎所有人都有同情心，我们说这个人的同情心多些，那个人的同情心小些，其实远不仅如此。严格来说，我们可以说前一个人在表现很有同情心的时间比较多，而后一个人表现出少同情心的时间比较多。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每个特征都不是绝对的，而是呈现出一个分布结构。如果人类具有的同情心是分为十档，由一到十，档位越高表示同情心越强，那位更有同情心者的同情心分布可能是九档占比50%，十档占比10%，其它各档占比都是5%；而那位同情心少者的分布可能是五档占比60%，其他各档平均占比大约4.4%。事实上，同情心可能有无穷多个档，像实数一样，即便是总范围是零到十，中间的数也是无穷多的。这时，前一个人的同情心分布可能是在九档附近处最高，沿着两边逐渐下降，而后一个人的在五档附近处最高，沿着两边逐渐下降。 在这样连续的分布之下，我们不能绝对地说前一个人的同情心是九，后一个人是五；也不能说前一个人就一定比后一人更有同情心，因为在某些情况下，后一人会比前一个人表现出更多的同情心。当然，将两人很多次表现同情心的多少综合起来，会发现前一人比后一人表现更多同情心的次数会多些。这是我们平常笼统地表述前一人更有同情心的原因。每一个人的同情心都是一个特别的分布，形状或许都各不相同。 人的许多要素实际上都是这样，以连续分布的形态存在。人的本能的主要内容是生存，在求生这个欲求上，不同的人也有不同分布。有的人求生的欲望强一些，看上去无论身处任何险境，都不会放弃生命，垂死都会挣扎，这种人的“求生分布”大多都集中在“很求生”的部分。这个分布的一端是越来越要维持生命，而另一端是走向越来越不想维持生命，其极限是求死。绝大多数人的求生曲线的主要部分都在“求生”一侧的某个位置，这也是我们表现出如此强烈生存和繁衍欲求的原因。 从每个要素都有无数多种可能这个角度看，每个人都有无数个自己，你有无数个你。 弗洛伊德说人有“生的本能”，也有“死的本能”，实际上只是一个本能要素的不同状态而已。也即每个人都有一定概率求死，只是这个占比非常低，而在一个群体中，那些表现出“破坏生命”的人也极其稀少。弗洛伊德可能把人的对抗（战斗）本能解释为人的“死的本能”了，他认为人杀人是“死的本能”的扩展。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符合逻辑的推断。动物和人有时坚定赴死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破坏”或死本身，他们通常是为了保护领地，为了生存和繁衍，是其生的本能。 一个人的每个要素在其一生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常观察到，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对求生的表现也不同，有的人在青年的时候不怕死，但在中年的时候却很怕死了。随着年龄的变化，一个人在同一个要素上的分布可能非常不同。  一个人的本能其实有许多，包括生的本能、协作的本能、群体生活的本能、战斗的本能、好奇心、懒惰等等。这些天性都是一个分布，相互之间还彼此影响，并且还会随着内外条件的变化而变化。当然，这些变化都是渐进的，通常也有一定限度，并不会发生突变。 对于整个群体来说，正是每个人的这些特性决定了社会的特性。比如，若一个群体内大多数人的同情心的分布都偏向于比较丰富，那么这个群体的同情心就表现为以一个较高同情心为中心的分布状态。在这个群体中，这种较高的同情心会逐渐被群体当做一个“正常的”情况，若一个人的同情心不是那么浓烈，那么会被看作不太正常。然而，在另一个群体，其群体同情心分布的集中地方可能比较低，那种同情心不太浓烈的人在这个群体就是正常的人了。 被认作“正常”的特征在文明中会被强化，逐渐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个人会主动向这个“大多数”的附近范围调整，或者说他会“假装”自己也是这个范围的人。这些从众行为促进形成了群体意识和约定俗成的社会规范等群体特征。你的某个要素状态可能是一个跨度很宽的分布，但社会规范的范围往往比较小，有时你会感觉与规范一致，但是有时你却认为规范处处阻碍着你。规范没有变，是你在此要素上的不同状态间游弋，你有无数多个，不同的你与社会规范碰撞给你带来不同的感受。 对于一个人来说，每个本能要素都是一个分布，每个文明的要素在其身上也是一个分布。从文明的角度，你也是无数多个你。你通常待人热情，并不表示你没有冷若冰霜的时候。你刚正勇猛，并不意味着你没有胆怯懦弱的时候。 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人在每一个维度上的分布宽度将越来越小，人们会认为一个人越来越固执，越难主动去理解别人的观点。如果一个人在善恶的分布上最大密度在恶那一侧的某个范围，当他老的时候，他将更集中到这个恶的范围，更纯粹且无所顾忌地表现出这个恶的特点。 一个人在成年前会模仿周围的人而形成自己关于各个文明要素的分布，此阶段也是教育的最佳时期。一个人所经历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有关于文化的内容，都在他的意识里逐渐形成。倘若一个人平生都在一个小地方，那么他的文明要素分布就不会涉及遥远地方独有的部分，他的分布与别的去过遥远地方的人相比，会更窄些。 你身体里有无数多个不同的你，当你所处的条件不一样，不同的你会跳将出来。如果你对一个人傲慢无礼，那是因为那人激活了你性情中的这一段落。当然，你在“友好”这个要素上并不全是傲慢无礼，试回想你仰望“达官贵人”训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迎合媚笑的情形，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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