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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19号下午，中午才飞抵丹东的彭德怀和高岗，主持了一个军以上干部作战会，向即将随他奔赴战场的战将传达在北京研究的作战方案。 邓华抓紧时间简要地给彭总汇报渡江计划，说：“除42军16日晚先渡江外，今晚开进计划是40军开始渡江两个师，即118师和120师，明晚军部和119师渡江，21日晚炮42团及军后勤部队渡江。” 彭总严肃地点点头说：“这是从安东吧？” 邓华说：“是的，从长甸河口。39军117师今晚渡江，明晚全师进至朔州以南向泰州前进。军主力先车运安东，22日晨1时开始尾随40军自安东渡江。” 彭德怀于10月19日抵达安东时，金日成的特使朴一禹也随即赶来，见到彭德怀，朴一禹的心情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 此时，朝鲜首都平壤已经陷落，其党政机关人员正向中朝边境方向撤退，政府决定把首都临时移到江界。 至于下一步的行动，朝鲜领导层现在没有任何具体的打算。此时，金日成也许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在朝鲜的领土上看见彭德怀和他率领的中国军队。 金日成的特使朴一禹第一句话就问：“司令员同志，你们出兵的日期定下来没有？” 彭说：“就在今天晚上。”随即又问：“金首相现在在什么地方？” 朴一禹答：“美国人的情报很灵，金首相需要不断地变换位置，我也说不准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彭德怀着急说：“几十万人马上就要过江，我必须尽快见到他，我们马上走，现在就走。” 出发前，彭德怀对邓华和洪学智交代：“敌人北犯甚急，平壤是保不住的了。马上给我备车，我先行一步，抢在渡江部队之前和金首相面商。你们几位随40军行动，不能出半点纰漏。” 然后，他对围成一圏的13兵团领导说：“从今晚起，部队利用夜色掩护，秘密渡江。现在，所谓的'联合国军’气焰骄狂得很，他们兵分两路，中间隔着狼林山脉和赴战岭山脉，相互无法联系，无法协同作战，我们就要抓住敌人的轻敌麻痹，出其不意，给充当前锋的南朝鲜军队一个迎头痛击！” 紧接着，朴一禹向彭德怀转达金日成的意思，希望彭德怀把志愿军指挥部与金日成的指挥所合在一起，由金日成统一指挥。 彭德怀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几十万精兵强将正浩浩荡荡开过来，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凭啥交给你指挥？他一口便拒绝了。 傍晚，丹东地区冷风夹杂着细雨，鸭绿江上笼罩着灰色的水雾。 彭德怀在江畔与前来送行的高岗和邓华等志愿军领导人匆匆握手告别后，一个转身上了吉普车。 志愿军出征国门之际，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彭德怀作为统率几十万荷枪实弹、如狼似虎大军的统帅，竟然把自己的队伍扔在身后，命令他们按照作战部署，向着异国战场紧急开拔，自己却率领着一名参谋、两名警卫员和一辆电台车，一骑绝尘，身先士卒地冲在了全体志愿军将士的最前面。 这让人联想起古代征伐打仗的宏大场面，千军万马摆开阵势，“咚咚咚咚”的战鼓声中，主将单人匹马，上前与对方主将单挑。 越过正在过江的第40军部队，来到朝鲜的边境城市新义州，吉普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来问路，他们这才发现由于走得匆忙，没有带上个朝鲜语翻译。 这时候，有个会讲中国话并自称是新义州委员长的人走上前来，这个委员长只有一条胳膊，他解释说这是参加中国解放战争时负的伤。 在他的带领下，彭德怀又见到了副首相朴一禹，他说金日成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是不清楚。 彭德怀立即察看朝鲜地图，敌人的进攻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在朴一禹的带领下，彭德怀又向另一个欲与金日成会面地点出发。 彭总的吉普车一路颠簸，参谋见彭德怀已经疲劳到极点，劝他睡一会儿，他嘟嘟嚷嚷地说：“我带兵打仗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像这样既不明敌情又不明友情的被动情况。如果敌人保持这样的进攻速度，那么我们的部队很可能要打遭遇战了。” 20日黎明，彭德怀到达位于鸭绿江南岸的水丰发电站。在等待金日成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彭德怀明显地心神不安。 这时，一直在下的雨不知不觉地变成了雪，彭德怀不知道自己的部队渡江的详细情况，只知道他们一定是距离联合国军的先锋部队越来越近了。 等待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了金日成的消息，会见地点是平安北道昌城郡北镇附近。 在彭德怀轻车简行，一路向南去寻找金日成，狭窄的道路上塞满了向北撤退的朝鲜党政军机关人员、军队和难民，车辆和人畜形成巨大的洪流，彭德怀的吉普车如同逆水而上的一叶小舟。 在走走停停的过程中，载着电台的大卡车掉队了，这意味着这位志愿军司令员彻底地和自己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当时不知道，彭德怀和3名随行人员已经深入到了敌人的后面！就在他们向南走去的时候，南韩军的一支部队与他们擦肩而过，已经穿插到了他们身后，现在，这支部队已经快要到达鸭绿江边了。 从军事角度看，这位中国志愿军的最高统帅，实际上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然而神奇的是，他自己又从包围圈里走了出来。 一位彭德怀的部下很久以后对此依旧心有余悸，他说，在那3天中总部和彭老总失去了联系，我们焦急万分。在战场情况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如果发生不测，彭老总面临的只能有两种选择：被俘，或者死亡。 就在彭德怀寻找金日成的时候，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代办柴成文接到中央发来的一封电报，要其“速告金日成首相，彭德怀司令员入朝后，赴金首相处会晤，望做具体安排”。 柴成文立即乘车到德川去寻找金日成。因为美军飞机投下的照明弹到处闪烁，一夜行车不敢开灯。柴成文到德川后才发现这座城市已经空无一人。直到中午的时候，在一个郡委员长的带领下，才在一座铁路隧道里的火车上找到了金日成。 柴成文在告诉金日成彭德怀正在寻找他时，特地强调了彭德怀现在的职务全称：“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要见首相。” 金日成和柴成文乘车向北，过清川江，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中一直转到20日凌晨2时，才到达距离北镇3公里的一座地名叫做大榆洞的金矿。 两个小时之后，彭德怀也赶到这里。 匆匆从金日成住所赶来的柴成文见到了彭德怀，看到眼前一身粗呢黄军装的老首长面颊消瘦，一头短而硬的花白头发，却有一种天生的英雄豪气，柴成文真是既感动，又敬佩。 对于柴成文来讲，在这样的时刻和这样的环境中见到彭德怀，可以说是百感交集。1941年，彭德怀在太行山八路军总部时，柴成文曾在他身边做情报股长。 1942年5月25日，在日寇的扫荡战斗中，彭德怀身陷重围，是柴成文带着一个警卫排掩护彭德怀突围脱险。也在那次战斗中，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为国捐躯。 彭德怀急切地向柴成文询问人民军的防线在哪里，金日成的指挥部在哪里，柴成文一一作答，并介绍了目前的战局情况。 他们没有停歇，一直谈着，天微明时，才匆匆吃了大米粥、饼干加朝鲜泡菜，从农舍里出来，前去大榆洞和金日成见面。 10月20日上午9时，彭德怀与金日成在朝鲜北部大山之中，一个叫桧木洞地方，在一个废弃的金矿洞里，开始了历史性的首轮会谈。 这时候，金日成为防止敌人侦测到他的位置，下令电台保持静默。而彭德怀带的电台车掉了队，尚未赶到，这样一来，两位最高统帅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金日成在门口热烈迎候。他一见面就上前紧紧地握住彭总的手：“欢迎你，热烈欢迎彭德怀同志！我可久仰你的大名了！”金日成操着一口东北话说。 金日成流利的中国话，顿时使彭德怀产生一种亲切感。他知道，抗日战争时期，金日成曾在我国东北吉林、通化一带率领抗日联军一部与日寇展开长期的游击战争。那时候，他自己是八路军的副总指挥，对东北抗日联军艰苦卓绝的斗争也时常耳闻，尤其是对金日成的名字和事迹早就熟知了。 随后，金日成首相将彭德怀、柴成文引进室内，按着朝鲜的风俗脱了鞋子席地而坐。根据柴成文代办的笔录，双方进行了如下的谈话： 金日成：让我代表朝鲜党、朝鲜人民和朝鲜政府再一次向你彭德怀同志表示热烈欢迎。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刻。在我没有接到倪大使、柴同志通知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们是会来的。现在你来了，非常欢迎!非常感谢! 彭德怀：首相同志，你辛苦了。你们的斗争不仅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已经付出了重大的民族牺牲，我们理应支援。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要我转达对你的问候和慰问。如果说感谢，应该感谢朝鲜人民和朝鲜人民军。 金日成：谢谢，谢谢!情况很紧急，是否先请你谈一谈中共中央的决定和有什么打算? 彭德怀：我们的部队10月19日晚分别由安东(今丹东)、长甸河口、辑安(今集安)等处开始渡江，向朝鲜战场开进。 金日成：我已知道了。 彭德怀：这次出动是仓促的，部队改换新装备尚没有完成，临战前的训练有的部队还没有进行。第一批入朝参战的部队4个军12个步兵师、3个炮兵师，大约26万人；作为预备队随后还有2个军约8万人，近日也将入朝。为了防止意外，中共中央已计划再抽调20多个师作为第二、第三批入朝参战的部队。总计可达60余万人。 金日成：好，好! 彭德怀：我们准备先在平壤、元山一线以北，德川、宁远一线以南的地区构筑防御线，构起两三道防御线，求得保持一块革命根据地，作为今后消灭敌人的基地。半年之内，如敌人来攻，则在阵地前面予以分割歼灭；如平壤、元山同时来攻，则打孤立薄弱一部；如果敌人不来攻，我们也暂不去攻他，等我们换装、训练完毕，空中和地面都具有压倒优势的条件以后，再去攻击平壤和元山。我们这种想法，行不行，听听首相同志的意见。 金日成：非常感谢，感谢毛主席!中共中央的决定我完全赞成。 彭德怀：现在的问题是，部队过江和开进都需要时间，修筑工事又需要时间，根据现在敌人疯狂冒进的情况，这一设想能否实现，令人担心。所以我们希望人民军继续组织抵抗，尽可能迟滞敌人的前进，以争取时间。 金日成：敌人十分嚣张，不可一世。昨晚得到的消息，东部敌人17日已占咸兴，正企图继续北上，中路敌人19日已占阳德、成川，西路敌人19日已进到平壤南郊。人民军由南方撤回来的部队，西线已到达指定地点集结，进行整顿；东线多数电讯中断，估计他们很困难。我已经派人送命令给东线军团，让他们占领黄海道、江原道地区，开展游击战拖住敌人，可是派去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彭德怀特别指出，中央和毛泽东作出这个决定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中国自己也面临着许多困难。他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的目标是消灭美国军队，帮助北朝鲜使问题得到合理的解决。同时，他们还得防备万一美国向中国宣战并轰炸东北和中国的沿海地区。 彭德怀还说：“中国参战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我们能够消灭敌人，确保达成一项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协议；第二种可能性是，我们可以站稳脚跟，但战争相持不下，陷入僵局；第三种可能性是，我们在朝鲜站不住脚，被迫回到国内。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力争实现第一种可能性。” 金日成感谢毛泽东同志和中共中央委员会，并向彭德怀简要介绍了当前的形势。他现在只有3个完整的师：两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师，再加上一个工人团和一个坦克团。所有在南部受到沃克第8集团军重创的部队，目前正在往中国境内撤退，或藏在深山里打游击。 会谈结束后，他们只看见大批敌机掠空而过，听到隆隆的炮声由远渐近，却对前线的情况却不明。 彭德怀上不通中央，下不联部队，对敌情也是两眼一抹黑，急得在洞子里踱来踱去。下午，他索性跑到矿洞后面的小山头上去瞭望，希望能发现志愿军的先头部队，但他看见的是身背各式包裹，沿着山路向北逃难的人群。 彭德怀回到屋内，气呼呼地坐在土炕上说：“本司令现在真正成个光杆司令了！” 人少目标小，给他们带来了幸运。 1968年9月25日，彭德怀在“自述”中回忆当时的情景，写道：“我与金日成会谈时，问了当前敌情，金答：'还在德川附近，离此约200里。’其实敌军异常骄横，如入无人之境。当时敌先头部队由德川经熙川窜到我与金会谈的大洞东北方向的桧木洞，已绕到我们住的大洞后边去了。我志愿军刚过江不远，即与该敌遭遇，我与金（日成）幸免被俘。” 与彭德怀交臂而过，绕到他后面去了的是南韩军第6师（亦称青星部队）7团派出的一支侦察部队，他们的目标是进至鸭绿江边的楚山。按照韩国媒体的说法是，就是要“在鸭绿江里浸浸刺刀”。几天后，他们果真在流经楚山镇旁边的鸭绿江里浸了刺刀，还舀了一壶水，作为珍贵的纪念品，敬献给他们的老总统。 21日上午，志司机关到达朝鲜北部平安北道的大榆洞，在这里，彭总主持召开了入朝后的第一次作战会议。 第13兵团指挥机关开到大榆洞后，当即与志司合并，成为“志司”总指挥部。 彭德怀宣读了中央军委的命令，任命邓华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洪学智、韩先楚为副司令员，解方为参谋长，杜平为政治部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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