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薛清文,山东蒙阴人,中学高级教师。青年时期喜散文诗歌,文风细腻沉郁,作品散见于江苏、吉林、河南、湖北地方报刊,加入临沂作协青年诗人协会,后因工作忙碌辍笔,读的多,写的少,文多短小,用词必工。小说倾向于散文化叙事,极尽铺陈之能事,结尾处触碰灵魂、撩拨情愫。小文娱情,多为故弄玄虚,读者无需认真。 为窗户安块玻璃 新建的房子,四面都有高大的窗户。父亲执意要安木头窗棂,我说外面再安层玻璃吧,秋风凉了,妈怕冷...... 一觉醒来,秋虫呢喃,窗外,月光如水,隔着玻璃,依然透着凉意,尤忆梦中,木格窗棂。 早年,山村老屋都是厚重的木板门,枣木榆木槐木楸木,山中就地取来,都是结实而不名贵的木材。 窗子也是细方木卯榫而成的网格,不大,粗细疏密看家境。糊层白纸,里面窗台上放盏油灯,黄晕的光亮铺满窗户。如果油灯移到衣柜的角上,窗纸上会有人影。 老屋正房是西屋,没有别的房子了,趴在床头,隔着窗棂,蛮大的院子里头,一览无余,甚至透过东北角的院门,看到大街上去。那院子,很长时间是没有门板的。 母亲不顾父亲的反对,拿锯子锯掉了窗棂左下一个小角,缚上一个小泥瓦罐,罐口朝外,罐子里铺上松软的麦草。罐口下面,是石板垒的鸡窝。白天,母鸡们涨红了脸,排队去罐子里生产。有时,着急的鸡婆为争次序也会打架。 我五岁那年,鸡瘟。鸡蛋罐子也碎了,我调皮,可以从窗棂洞里爬进爬出。父亲吼我,说我“不走正道”。 母亲倒是和蔼,没有阻止我离经叛道的行为。她说,她十六岁那年,二舅要拿她换亲,对方是个傻子,她不愿意。二舅就把她锁柴房里,地上泼冷水,她只能在一捆柴草上蹲坐着,十三天,拉尿都在里面。“但凡有这么大个洞,妈就跑出来了,你爸就不会花那四百块的彩礼钱,现在都还不完啊!” 三十年后,母亲病重卧床,提起往事,眼里全无恨意,只有对自由的想往。我说要是玻璃窗,一棍子砸开就好了,母亲听了好开心。 我八岁那年,父亲重病卧床,房间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气味。月亮地里,透过窗棂,可见一物,嗷呜嗷呜的叫声瘆人,加上忽远忽近的猫头鹰叫声,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父亲叹了口气,叫把窗户堵上。第二天才知道,是邻居家男孩子,新婚之夜上吊死了。 父亲病重三年之久,别人劝母亲改嫁,母亲不肯。父亲说,你带着俩孩子走吧,我死了算了。母亲说,我是你四百块钱买来的,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狼是循着气味来的。要是窗户有玻璃就好了,我想。 母亲给父亲治好了病,紧接着有了三弟,我也到了十五岁。母亲张罗着给我盖新房。她请我表姐夫做了门窗,去县城西关量了最好的玻璃,铺上棉被,用木推车推回来,一页一页安上,钉了钉,抹了玻璃腻子。䞍等着给文说媳子吧,母亲拍拍手,笑得老开心。 父母随我搬到楼上住。 母亲脑出血,瘫痪在床,父亲糖尿病双目失明。把母亲抱到沙发上,她能看到马路上,尽管口齿不清,她会描述外面的情形给父亲知道,比如晴天还是阴天,刮风还是下雨,车多还是车少。木讷寡言的父亲就放下收音机,耐心听,偶尔插几句话。 母亲走了。父亲脾气大变,有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白天开着窗户吧,有玻璃你妈进不来。” ...... “开一下门,你妈要走。” 不管白天晚上,我只好一一照办。 直到有一天,父亲也走了。 十年之后,我在老宅起了新屋。 重入梦里,秋虫呢喃,月光如水。父亲执意要安木窗棂。我说里面再安层玻璃吧,秋风凉了,妈怕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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