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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张履祥一方面治学读书，并且以教书为生，另一方面亲自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与劳动人民有深入的接触和交流，所以张履祥的《训子语》更多的是从生活中出发，教导子弟如何为人处世，自立成人。如他借高攀龙的话教导子弟“子弟能知稼穑之艰难，诗书之滋味，名节之堤防，可谓贤子弟矣。”认为为人一要能懂得劳动生产的艰辛，二要懂得读书的重要，三要明白人的名声和节操的重要性。教导后辈“子孙以忠信谨慎为先，切戒獧薄，不可顾目前之利，而忘他日之害。不可因一时之势，而贻数世之忧。”尤其是他提醒人们“子弟朴钝者不足忧，惟聪慧者可忧耳。自古败亡之人，愚钝者十二三，才智者十七八。盖钝者，多是安分小心，敬畏不敢妄作，所以鲜败。若小有才智，举动剽轻，百事无恒，放心肆己，而克有终者，罕矣。”越是聪明孩子越要注意培养引导，否则危害更大，下场更惨，可谓是真知灼见。  张履祥家训《训子语》之六： 人当富足，若于屋舍求其高大，器物求其精巧，饮食求其珍异，衣服求其鲜华，身没之后，即不免饥寒失所，常也，然多有不足没身者。盖奢侈固难贻后，盈虚消息，又天道之常。果其力之有余，便当推以予人。晏平仲一狐裘三十年，三党之亲，无不被其禄者，齐国之士，待以举火者尤众，俭以奉身，而厚以及物，此意可师也。薛文清云：“惠虽不能周乎人，而心当常存于厚”，则又不问贫富，皆宜以是为心者矣。或曰：常存有余，以备不虞，不可与？曰：存有余以备不虞，谓宜撙节，不使空匮耳，非谓多藏也。且不虞何可胜备也，不虞之事，未必不生于多藏。吾见悭鄙之夫，每丧其有，至于失所者矣，未见好行其德之人，而一旦失所者也。 大凡势盛之日占之以为利者，势去子孙必以是受其害。至于轻重浅深，亦常相准，盖倚伏之机固然也。 人心不仁之机日长一日，世上不仁之事代多一代，富不如贫，贵不如贱，非激论也。子孙苟能耕田读书，识义理，免饥寒，使家风不替，可谓善述矣。仕禄非所当急，嗜进恣求，独不念家族乎？ 子弟朴钝者不足忧，惟聪慧者可忧耳。自古败亡之人，愚钝者十二三，才智者十七八。盖钝者，多是安分小心，敬畏不敢妄作，所以鲜败。若小有才智，举动剽轻，百事无恒，放心肆己，而克有终者，罕矣。 吕东莱先生曰：“大凡人资质各有利钝，规模各有大小，此难以一律齐。要须常不失故家气味，所向者正，凡圣贤前辈，学问操履，我力虽未能为，而心向慕之，是谓所向者正；所存者实，信其所当信，耻其所当耻，持身谦逊，而不敢虚骄，遇事审细，而不敢容易。如此，则虽所到或远或近，要是君子路上人也。”子孙苟能佩服此训，君子路上人多，培植得几辈，家世安得不绵长。《正蒙》云：“子孙贤，族将大。”未有子孙不贤，家族不至倾覆者。 子孙以忠信谨慎为先，切戒狷薄，不可顾目前之利，而忘他日之害。不可因一时之势，而贻数世之忧。 高忠宪公有言：“子弟能知稼穑之艰难，诗书之滋味，名节之堤防，可谓贤子弟矣。”归安沈司空诫子孙曰：“故家之子，切戒者三，曰臭，曰滑，曰硬。”时俗憎恶，呼为粪浸石卵。子孙类此，宁不痛心？予谓忠宪举贤者以为劝，司空指不肖以为戒，语虽不同，其指一也。欲免司空所戒，当佩服忠宪之言，知诗书滋味，乃免于臭；知稼穑艰难，乃免于硬；知名节堤防，乃免于滑。 子弟童稚之年，父母师长严者，异日多贤，宽者多至不肖。其严者岂必事事皆当，宽者岂必事事皆非，然贤不肖之分，恒于此。严则督责笞挞之下，有以柔服其血气，收束其身心，诸凡举动，知所顾忌而不敢肆。宽则姑息，放纵恣情，百端过恶，皆从此生也。观此，则家长执家法以御群众，严君之职，不可一日虚矣。 士农工商无一业，酒色财气有一好，亡家丧身有余矣。其原皆始于游闲，成于比匪。 人家不论大小，总看此身起，此身正，贫贱也成个人家，富贵也成个人家，即不能大好，也站立得住。若是此身不正，贫贱固不成人家，富贵越不成人家，无论悖常逆理，祸败立至，即幸而未败，种种丑恶为人羞耻，不可言矣。所以修身为急，教子孙为重。然未有不能修身而能教其子孙者也。 先世存心极厚，子孙不能及，可惧也。予逮事王考，见王考所存，无非成人美，不成人恶之心。每见亲党中作一善事，辄叹曰：“美事，宜助成之。”闻一不善事，咨嗟不已，蹙然曰：“劝其不做便好。”亦非独王考为然，当时长老与往还者多有之。于是以幼孤得不陷于非僻，今不可得见矣。予兄弟已远不如前人，然犹不免见嗤乡里，目为迂腐。人心风俗日甚不同，安得不戒慎以守之乎？ 祖父用心，果能终身不忘，先世家法苟能遵守弗失，传之久远，遂成家风，子孙便得好，好则又能及其后人矣。古称爰及苗裔，固由天道，亦人事克修也，全要培得根本不薄，立得基业牢固。有基弗坏，斯有肯堂肯构之望。根本深固，则有枝叶扶苏之理，事在敬勉而已。 译文： 人在富足的时候，如果房屋要求高大，器物要求精巧，饮食要求珍奇，衣服要求华丽，家产没有了之后，就免不了忍饥受寒流离失所，这是经常的事，但大多不至于到了没有家产的地步。因为奢侈的生活固然难以留给后代，但时运循环，也是天道中很正常的状态。果真财力有余，就要能帮助别人。晏婴一件狐裘传了三十年，父族、母族、妻族的亲戚，没有人不被他接济照顾的，齐国的士子，靠他救济生活的人很多，自己生活俭朴，但厚待别人，这种想法可以学习。薛瑄说：恩惠虽然不能全都照顾到，但心里要有仁厚的想法，这样不管自己是贫是富，都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有人说，平时的剩余积攒下来，为紧急情况做准备，不行吗？我说，积攒剩余预防紧急情况，叫做节约，只是不至于家里没钱，并不是多积蓄的意思。并且紧急情况防不胜防，这些情况，未必都发生在有积蓄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吝啬的小人，总是败光财产，甚至于无处安身，从不见德行好的人，能突然无处安身。 那些势力强大的时候仗势牟利的人，没有势力的时候子孙一定成为受害者。至于轻重深浅的程度，也和失势的状况相当，祸福相倚的情况都是这样。 人心不仁的情况一天天多起来，世上不仁的事情一代多过一代，富人不如穷人，高贵不如低贱，并不是过激的说法。子孙假如能耕田读书，明白义理，免于饥寒，使家风不断绝，就可以说是好的传承者。仕途俸禄并不是最急迫的，一味贪图官位求取俸禄，就不担心家族的前途吗？ 子弟中朴实愚钝的不用担心，只有聪明智慧的才令人担忧。自古败亡的人，愚钝的只有十分之二三，有才智的站到十分之七八。愚钝的人，大多安分小心，心存敬畏不敢胡作非为，所以很少败亡。如果有点小聪明，举动轻浮，做什么事都没有恒心，心思和行为肆意放纵，还能有好结果的，太少了。 南宋吕祖谦先生说：人的资质有高有低，气魄有大有小，这些难以平齐。所以不能丢掉家族的风气，方向要正确，凡是圣贤前辈，有学问有操守，我虽然能力达不到，但心里向往羡慕他们，这就是方向正确；心地要实在，相信应该相信的，耻辱应当耻辱的，保持谦虚，却不敢浮华自大，遇事谨慎仔细，却不敢随意。这样，虽然前途或远或近，但关键是走在了成为君子的道路上了。子孙们如果能照这个训诲去做，成为君子的道路上人越来越多，培养几代人，家世怎么能不绵延长久。张载《正蒙》说：“子孙贤德，家族壮大。”还没有子孙贤德，家族却倾覆的。 子孙们要把忠信谨慎作为重点，切忌轻佻，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忘记日后的害处。不能因为一时的权势，而遗留几代人的忧患。 高攀龙说：“子弟们能明白务农的艰难，诗书的味道，名节的保护，就可以说是好子弟了。”归安沈思孝告诫子孙说：“世家大族的孩子，切忌要戒除的三个毛病：臭，滑，硬。”当时的风俗憎恶这样的人，叫做粪坑里的石头。子孙们成了这样，难道不痛心吗？我说高攀龙用贤德者来劝戒，沈思孝用不肖之子来告诫，话虽然不一样，所说的事情是一样的。想不成为沈思孝告诫的那样，应当按照高攀龙所说的去做，明白诗书的味道，才能避免沾染臭味；知道务农的辛苦，才能避免强硬；明白要保护名节，就能避免流滑。 子弟童年的时候，父母师长教导严格的，日后大多有贤德，教导宽松的大多会不成器。教导严格的未必每件事都妥当，教导宽松的未必每件事都不对，但贤德和不肖的分别，就从这里开始延续。严格就会用挨打的方法督促，让他血气顺服，身心约束，举动做事，知道有所顾忌而不敢放肆。宽松就会姑息，对孩子放纵恣意妄为，各种恶劣的行为，都从这里开始。看到这些，家长就要用家法管理家人，严格履行家长的职分，不能一天放松。 士农工商没有一个职业，酒色财气爱好一样，家破人亡绰绰有余。原因都开始于游手好闲，最后被不怀好意的家伙带坏。 家庭不论大小，都要看人的状态，状态正直，贫贱也是一个家庭，富贵也是一个家庭，即使状况不太好，也能站立得住。如果状态不端正，贫贱固然不能成为一个家庭，富贵更不能成为一个家庭，不要说悖逆常理，祸败马上到来，侥幸没有败亡，种种的丑恶行径也令人羞耻，不能说出口。所以修身最急迫，教子孙最重要。但自己没有修养就教导好子孙却做不到。 我祖先为人心地很厚道，子孙都比不了，很可怕啊。我曾经事奉祖父，见到祖父所想的，都是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的心思。看见亲戚中有人想做一件好事，就赞叹说：“好事，要帮他做成。”听到一件不好的事情，就叹息不已，皱着眉头说：“劝他不要做就好了。”并不单是祖父这样，当时和祖父交往的老人大多都这样。于是幼儿孤儿能够不沦落到干坏事的地步，现在再见不到了。我们兄弟已经远远不如前辈，但还不免被乡邻讥讽，视为迂腐。人心和风气大不相同，怎么能不警戒慎重坚守节操呢？ 前辈的用心，如果能终身不忘，前代人的家法如果能遵守不失传，流传久远，就形成家风，子孙就能培养好，子孙好又能延续到后代。古代称作是延续给后代，固然是顺应了天道，但也是人们努力的结果，全靠把根基培养深厚，基业树立牢固。基业不损坏，才能有后代继承先辈事业的希望。根基深厚牢固，枝叶就会生机旺盛，所以做事都要靠用心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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