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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梦想破灭的故事。尽管里面有着很多关于欲望的描写甚至采用了最直接的句子最直白的字眼儿，但你仍然会觉得它彻头彻尾诗意盎然婉约到了极致。 ✍东篱 “江南”似乎是读书人心头永远抹不掉的一个情结，小桥流水的景致，温婉如玉的女子，悠然自得的生活，魂牵梦萦的思念……谁心里没有个关于江南的梦？ 打开格非“江南三部曲”的第一本《人面桃花》，就被深深吸引住了——这绝对是一本让你忍不住想要一口气读完的书。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对这本书的总体印象，我只能这样说：这是一个关于梦想破灭的故事，尽管里面有着很多关于欲望的描写甚至采用了最直接的句子最直白的字眼儿，但你仍然会觉得它彻头彻尾诗意盎然婉约到了极致。 故事以江南官宦小姐陆秀米追寻“桃源梦”的一生为线索，将“一个女子的命运与近代中国的厚重历史交织在一起，通过简单写出了复杂，通过清晰描述了混乱，通过写实达到了寓言的高度”。 故事开始的时候，陆秀米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十五岁少女，单纯到连自己的月事来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吓得半死。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即将面对如此复杂的一段经历，最后走上“革命”的道路呢？ 但如果仔细捋捋，恐怕还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父亲给了她最初的启蒙。故事开始就写父亲陆侃的出走，并且，整个故事到了最后，秀米依然不知道“爸爸去哪儿”了，但这一事件的冲击，让刚刚懂事的她对父亲的梦想有了初步的认识。陆侃几乎是中国几千年来文人士子的典型代表，官场不得志后回到普济，身虽闲心却不闲，除了和当地文人（如丁树则）诗词唱和之外，他一直坚信普济就是当年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想要在全村家家户户门前种上桃树，还想要造一条风雨长廊把每户人家连接起来以免日晒雨淋之苦。这样的桃源梦，青涩的秀米还不一定懂，但一定在记忆深处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接着，初恋张季元给了她直接的影响。父亲出走后，一个神秘的四十来岁男人张季元以养病的理由住进了家里，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从小关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秀米，忽然面对这样一个既能吟诗唱词又张口变法闭口革命酷酷的帅哥，难免情愫暗生。尽管这一段差一点就戳破的暗恋最终没有任何结果，但爱屋及乌，张季元以及和他一起的那些人所追寻的“大同世界”已经在秀米的心底扎下了根。 然后，花家舍的实践给她提供了范例。一段无果的初恋，差一点让秀米神智崩溃，最终由母亲做主出嫁。但命运弄人，出嫁的半路上，她被劫进了土匪窝“花家舍”。在首领王观澄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下，这个地方“桑竹美池，涉步成趣；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春阳召我以烟景，秋霜遗我以菊蟹。舟摇轻飏，风飘吹衣，天地圆融，四时无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洵然有尧舜之风”，完全可以说，父亲和张季元所梦寐以求的世界，几乎完完全全展现在秀米的面前。然而，这一片“净土”依然只是一朵不合时宜的花，她不仅在这里遭受了身体的惨痛，更亲眼见证了花家舍的毁灭。 若干年之后，秀米带着父亲不明的儿子“小东西”（丁树则给他取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普济”）回到了普济，聚集了一帮人马，在废弃的皂龙寺上先是成立了“地方自治会”，准备“修建水渠，将长江和普济所有的农田连在一起；开办食堂，让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坐在一起吃饭”，这个庞大的计划很快因为没有钱而流产，心有不甘的秀米把匾额改成了“普济学堂”，准备相机而动。最终，秀米的“革命”惨烈地失败了，她自己身陷囹圄，五岁的儿子“小东西”也在她眼前死去。后来，她在狱中生下一个孩子，但还未满月就被抱走下落不明。 因时事变迁而逃过一劫得以出狱的秀米，变得一句话也不说，躲进家中那间父亲、张季元先后住过的阁楼，痴迷于花花草草，最终平静地了此残生。 其实，书中这些人的“桃源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难以成功，这与其说是时代的原因，不如说是因为“革命者”自身的不切实际。 父亲那种完全出于文人幻想的理想世界自不必说，作为代表着先进思想的革命党人张季元，对自己所追求的世界其实也并没有清晰的认识，他对“革命”的想法其实幼稚到可笑——“在未来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也是自由的。他想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和他的亲妹妹结婚”（P41）。 而到了秀米的时代，大家对“革命”的认识依然如此——“革命嘛，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打谁的耳光就打谁的耳光，想跟谁睡觉就跟谁睡觉”（P179）。 这样的“革命”，若真成功了岂不是更加可怕？！ 但秀米却因此搭进了自己的一生。 正如她自己所感觉到的那样，“犹如一片落入江中的树叶，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激流裹挟而去，说不上自愿，也谈不上强迫；说不上憎恶，也没有任何慰藉”（P273）。 随波逐流的生涯里，不知道她有多少次曾忆起那个初逢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次泪湿了他留下的诗句？ 咫尺桃花事悠悠，风生帐底一片愁。 新月不知心里事，偏送幽容到床头。 江南的杏花春雨里，有谁会记得这一场无涯的桃源梦？ 2018.4.2 图书信息 作者: 格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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