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电话了,家里吃上黄河水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啊,如今家乡糜镇大陈家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搬迁入住了楼房,乡下人上楼成了城市人,他们的幸福满足之情可想而知。
回老家,看到了放到角落的扁担和一对水桶,扁担上布满了尘埃,把我的思绪带回了那遥远的岁月。
小的时候,村里有一口老井,那是我们村里的骄傲,井水甘甜无比,附近好几个村里的人都来此挑水,听村上的老人说,这是一口老井,到底有多老,老人也不清楚。
我们一代又一代在这里劳动、繁衍、生息,厮守着村庄,厮守着老井、厮守贫穷而又温暖的家,老井带给我们无穷的快乐和回忆。
我的家离老井有一公里,每天早上,娘早早起来烧火,爹收拾院子清理猪圈,挑水的任务就落在了十三岁的我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看到大人挑着水轻松自如有说有笑,感觉到新鲜,盼望着自己快一点长大,能为家庭出点力担点忧。
等一副水桶担在了肩上,最初的神秘感和新鲜感顷刻消失了,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肩膀生疼,回家的路感觉是那么遥远。
跌跌撞撞之中,水桶的水被倾洒多半,好在第一桶水终于倒进了水缸。
看到娘疼爱的眼神,我心里的自豪感充盈了全身。
慢慢地,我挑水有了经验,家中的大水缸能盛五担水,一大早上挑满了水缸,母亲的饭已经端到了桌子上。
用桶往井里打水,还要有点学问。
有时,水没打到,桶却掉进井底,还得让大人用长绳拴钩或长竹竿钩,从井底捞起。
通过几回训练,我学会扁担钩一头在手,一头钩住水桶,探出在离水面五指高时候,均匀地摆动两下肩担,然后轻快下放,水桶口扣向井水,再立即上提,就打下来满满一桶水。
后来,学校号召学雷锋,还带头往五保户家里担水送水。别看我年纪小,打起水来像模像样,博得了老师的称赞。
像世间万物一样,老井也有四季,为村庄带来不同享受和韵味。
春天,老井周围土地湿润,旁边还有条小水沟,青草丰美,鸡儿啄虫,小鸭戏水,绿柳鸟鸣。
夏季,忙碌了一天,一身汗灰,身心疲惫,擦黑时分,来到老井,打桶井水,就桶吃上几口,再冲上个凉水澡,无比舒适惬意。
秋天月夜,新媳妇们,嫌堰塘的水混,结伴带上洗衣盆、搓衣板、棒棰,就在井台旁打水洗衣,说笑声,泼水声,砧声,回响夜空。
分田到户后,有人为了省心省力,在自家门前打了压水井。
后来自来水通到家家户户,最近家里又饮上黄河水。
老井渐渐被人忘记,直到最后废弃,算是彻底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如今,那口老井四周已长满杂草,很难想象它本来的面貌了,曾汩汩流出的自然之水开始沉寂。
家乡的井就像纺花车织布机犁耧等工具一样,曾经在人们生活的舞台上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它们渐渐地开始退出历史的舞台,只留给人们曾经的生活痕迹和飘在心头的淡淡情丝。
(已载9月20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