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偶尔从抖音里听到一首《送公粮》的歌曲后,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当时送公粮的场景。 交公粮,源于商鞅变法后农民按要求比例上交给国家一部分粮食的制度。在封建社会叫“交皇粮”,新中国成立后改叫“交公粮”或叫“统购粮”,这项制度在中国延续了二千多年。 如今网络流行语将“交公粮”引申含义,调侃为夫妻/情侣之间的例行活动。这也特别贴切,大家是能秒懂的。历史上真实的农民交公粮是不情愿的,但又必须的,这是义务。交公粮是各级政府重中之重的政治任务,公社干部、武装部、公安特派员和民兵骨干均会全员上岗来维持秩序。 交公粮一般都集中在夏季农忙后,远近的农民都齐聚过来。那时候农村只有小土路,交公粮几乎是人力肩挑和为数不多的独轮木头车送到公社的粮站,粮站门口很快就排起了长龙,有时人多从早排到晚,折腾一整天。 进入粮站的大门,有好几排仓库很多粮仓,哪几个村到哪个仓库交粮食都有专人引导,工作安排有条不紊。每个粮仓门口都放着一个大磅称,支着一顶太阳伞,几名工作人员忙里忙外。最引入注目的还是那桶茶叶水,经过一路承重颠簸折磨,此时大家已饥渴难忍,立即放下担子去抢茶杯喝水。 待排队排到时,粮站工作人员会拿一把一头尖尖的小钢管,分别插入装粮食的几个麻袋里,然后抽出来,钢管里带出来一些麦粒或黄豆,放在手掌中,用手指头拔一拨,看看饱满程度如何,再拿几颗放入口中咬一咬,看看干不干,合格不合格。要是验收花生那就更麻烦,还要一袋抽一把,先剥壳再挑几个花生粒碾一碾,揉一揉,看看能否脱皮,不能脱皮的是还没晒干。然后称总重,再分别挑大、中、小个再逐一过称,再计算千粒重,出油率,评等级。花生剥壳很耗时,我们几位年轻人假装帮忙剥壳,轮流给“质检员”敬烟,帮其点烟时故意把手掌张开,这样不但可以挡住他的视线,还容易被风刮灭,多点火几遍拖延时间,把颗粒饱满的花生提前准备好,乘其不备塞进去,然后再把瘪谷夹在手指缝里弄出来,“以好充次”反其道而行,增加千粒重和等级。生产队队长站在一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过后每次交公粮都有我们几个人的份。 交公粮的时要看粮站“质检员”的脸色,他们从早到晚坐在水泥埕,头顶遮阳伞,汗流浃背,又困又累,难免心情坏不好伺候,农民遭罪受气。当时的农民老实巴交,见到质检员毕恭毕敬,排到前面的人,若有抽烟的最多敬一根土烟,没抽烟的人点头哈腰,若稍有不慎招惹了粮大爷那就惨了。 交公粮的人全程小心谨慎,质检时,那颗蹦蹦跳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这些粮食能不能过关全凭质检员的一句话,只要他一声“行了”,那颗悬着的心立马放下。要是说“不行”,那麻烦可就大了。你要么拉回家去重晒,要么在粮站里就地晒。好不容易来了,谁还愿意再拉回家去,还是在粮站里晒吧。隔天把粮食一袋袋倒在水泥晒场摊开,等晒干后再装起来过秤,过完秤再扛进仓中倒下。偶遇阴天或下雨不能晒,生产队还得派人在那看管。 上个世纪文化大革命期间,每逢交公粮的前夕,每个大队都会首先举行一个隆重的“送公粮”仪式,以表达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忠于。队伍的前面由两人抬着毛主席的画像,依序接着锣鼓队,扛彩旗的男民兵,挑粮食的女民兵,腰鼓队和护送公粮的群众,几百人的队伍护送十来担公粮,浩浩荡荡绵延一二里路。期间还时不时地停下来跳“忠字舞”。年轻人不知忠字舞为何舞,可年长的人都有亲身的经历。其实,现在唱红歌、跳红舞就是过去唱忠字歌、跳忠字舞的翻版。 送公粮的队伍,彩旗飘扬,绚丽多彩,锣鼓喧天,一路高歌,一路舞蹈,伴随着一阵阵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街道被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惠安县是缺粮县,我们基本上是交“统购粮”,国家会按平价付钱。统购粮又以花生居多,大豆和小麦次之。其实,那个年代粮食产量极低,生产队分的粮食本身就不够吃,遇到灾年交了公粮后所剩不多,国家又会按“平价”或“议价”拨粮食供应,叫“回销粮”。 从2006年开始全面取消农业税,中国延续了两千多年的“皇粮国税”从此成为历史。那段交公粮的辛酸史,是全国农民支援国家建设,是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具体行动之一。老一代的农民为国家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与牺牲,如今这代人要么已经过世,要么已经年迈了。时至今日,尚健在的老农民每每提起种地辛苦的往事,总能勾起喜送公粮的影子,总能在回味歌曲《送公粮》的乐趣中送走忧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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