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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昨天抄了一段阎锡山的故事： 阎锡山晚年在台湾，一日晚饭问侍卫：你知道哪的黄米糕好吃？侍卫说不知道，阎锡山自语：太原饭店做的好吃。 第二天晚饭时说：太原饭店做的不如我老家南大兴、北大兴的糕好吃。 第三天吃饭，阎锡山对侍卫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还是我妈做的糕好吃…… 次日，阎锡山去世。 阎锡山是山西人。一个北佬，晚年客居台湾，怀念故乡是很正常的。 所谓乡愁，其实是一种味蕾的回归。 我曾经在某知名基因公司打过短工。我的基因科学家同事告诉我，一个人喜欢吃什么，是小时候养成的。你吃的你母亲的奶，基本上就是把她肠胃里的菌群继承了下来，你喜欢吃什么，其实是你肠胃里的菌群想吃什么。一旦你想吃小时候的食物，所谓的乡愁，所谓的故乡之思，都是肚子里的菌群决定的。 秋风起故乡之思，写得最好的是汉武帝刘彻的《秋风辞》：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汉书·武帝纪》上说，汉武帝刘彻到河东汾阴（今山西省万荣县西南）祭祀后土（土地神），共有五次。只有一次在秋天，也就是元鼎四年（前113）十月。这时刘彻四十四岁，即位已二十七年。他实行武力打击匈奴，已胜利解除了数代以来的北部边患。他采取的国家专卖（盐铁、均输、平准）、统一货币、重农贵粟三大政策，卓有成效，克服了长期用兵造成的生产破坏和财政危机。西汉王朝无论军事、经济、政治、文化都达到全盛高峰。但他的雄才大略还未完全施展开，他还要打通西域，开发西南，平定南越和东越，振威名于世界。 这次出巡，途中传来南征将士的捷报，于是将当地改名为闻喜，闻喜这个地名就是这样来的。时值秋风萧飒，鸿雁南归，刘彻乘坐楼船泛舟汾河，饮宴中流。当时场面热闹，气势恢弘，听说汾水旁边有火光腾起，还下令在那里立了一座后土祠来祭祠大地。 身为大汉天子的刘彻，一生享尽荣华，又同常人一样，无法抗拒衰老和死亡。宴尽之余，就写了这篇诗作。 02 我小时候，家里大人骂我没有出息，常常是一句“你光剩下吃的心眼了”。小时候以此为耻，现在觉得，人会爱吃能吃是好事。 一个人吃嘛嘛不香，进食困难，基本上就无望了。能吃能睡爱美女，是一个人生命力强大的最基本表现。比如人家八戒。天天在家包韭菜虾仁馅的饺子，每个饺子里面还包一颗野生海参。常常吃得鼻子流血，用卫生巾都止不住。 算了，不吐槽八戒了，免得八戒说我心眼格局小，嫉妒他。 话说我昨天看微博上有人发了一张图片，心里一下子想吃家乡的单饼。尤其是我妈我小姑烙的单饼：
我记忆里，烙单饼要用发面。用小擀面杖赶成小饼，在鏊子上烙。 面最好是新下来的麦子面，带着新粮食的天然香味。柴火用麦秸，或者豆秸，火不能太旺，否则会把饼烙糊。 热腾腾的饼，卷起来辣椒炒鸡蛋，真是美味无比。
我在京东上搜寻，居然有山东单饼，看着图片，我流了一阵子口水，最后下单买了四斤。 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些单饼千里迢迢过来，如果不是小时候的味道，我会不会很失望？ 因为，我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 人到中年以后，会越来越对故乡失望。所以，人到中年，才会越来越理解鲁迅。 03 我有一位朋友，北佬，住在广东。他说他当年第一次来广东，广东人请他吃竹升面，说好吃极了。结果他一入口，差点哭了。 为啥？因为他觉得那面条，和塑料绳差不多。或者干脆像煮了一碗毛线。 我听了他的比喻，深有感触。确实，我一开始吃广东的面，真的有吃塑料绳的感觉。面不好吃也就罢了，汤也没有味道。 但时间久了，渐渐习惯了。反倒是有时候回到北方，觉得北方的面口味太重了。 反认他乡做故乡。 04 其实，我小时候的饭食里，我最想念的，是我妈或者我小姑烙的火烧。 火烧这个词，在北方指代混乱，不同的地方，说的不是同一个食物。 比如，北京河北一带的火烧，是一个烤出来的面饼子，里面夹肉，特别是驴肉，简称驴火。说实话，不好吃。 当然，这个不好吃，是主观判断。没办法，口味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东西，就像吃塑料绳。 我们家的火烧，是用当年新收的麦子面，不含任何添加剂。发面，发得宣腾腾的。和成面剂子，用擀面杖压成饼。不像前面的单饼，是厚的。 用家煮饭用的大铁锅，烙。要不停地翻。 因为是发面，受热里面会有气，慢慢地鼓起来，宣腾腾地，暄软，熥得两面金黄，开始冒出天然的小麦的香味，就可以出锅了。 有时候，也有馅，一般是放红糖，也有时候没有红糖，放白糖。 唉，真好吃啊。真香啊。
这种天然的粮食的香味，我上一次闻到，还是在荷兰。在著名的郁金香花园里，有家餐厅，他们那里烤制的面包，就是那种天然的小麦的香味。国内的面包，面粉里各种添加剂，烤制的过程又不知道添加各种糖奶油，膨化剂，一点儿粮食的天然的香味都感受不到了。 山东菏泽有个地方名吃叫单县羊肉汤。煮出来的汤是乳白色。配汤的小火烧，特别好吃，也有人叫烧饼。刚出炉的烧饼，上面刷了一层芝麻和焦糖，香得人想哭。
山东济南也有一种特别好吃的面饼，烤制的，叫油旋。在曲水亭街，有人卖。 很多年前，我有个朋友，在曲水亭街开了一家民宿，我每每去济南，就去那里，专门去吃油旋。好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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