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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驰》与“全人类” 吴营洲 近读《卫国文化史考》一书（逵富太著，中州古籍出版社2013年3月版），在其《〈诗经〉中的卫国之歌》一章里，辗转看到了沈泽宜关于《载驰》一诗的评述：“沈泽宜《诗经新解》认为，整首诗慷慨陈词，激情澎湃，从头到尾渗透着悲哀、圣洁的爱国之情和一位政治家的远见卓识，以及一位女性所特有的纯洁和温柔。”这段话是不是沈泽宜的原话，不得而知，因为转述者未加引号。但是在我看来，这一论定还是大致不差的。然而接下来的一段同样“未加引号”的文字，不知是沈泽宜的，还是该书作者的，读过后就期期不敢苟同了。该段文字是：“这是《诗经》中最好的一首政治抒情诗，与《离骚》并垂不朽而毫不逊色，许穆夫人的爱国诗属于全人类，也不愧为古代世界第一流女诗人，同时也是一位被崇高思想所鼓舞的光彩夺目的女性。”窃以为，这段文字说的大而无当，似是而非，政治上虽然绝对正确，情感上但却几近于谄。请问：《载驰》果真是“《诗经》中最好的一首政治抒情诗”？我想凡是读过《诗经》的读者都会报以呵呵。《载驰》果真就“与《离骚》并垂不朽而毫不逊色”吗？恐也只能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了。称“许穆夫人的爱国诗属于全人类”，委实生发得太过“高大上”了吧！众所周知，《载驰》的确是首政治抒情诗，作者也的确是许穆夫人，许穆夫人也的确是我国历史（也是世界历史）上有史料可稽的最早的一位女诗人。据史载，许穆夫人是卫国戴公、文公的妹妹，嫁于许，为许穆公夫人，故称许穆夫人。公元前660年，狄人侵卫，卫懿公兵败被杀，城破国灭。“当许穆夫人听到祖国被狄所灭的消息，快马加鞭地赶到漕邑吊唁，目的在于为卫国策划向大国求援。可是许国的大夫，对她的这一行动极为反对，竟赶到漕邑拦阻。这引起了她的愤怒和忧伤，就写了这首诗。”这段带引号的文字，转引自程俊英（1901—1993）所著的《诗经译注》一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7月版）。其实凡是解《诗经》的都会这样说。因为这是史实，也是共识。我之所以转引她的这段文字，或是想向这位研读《诗经》的前辈行个注目礼吧。其实类似的话朱熹在《诗集传》中也说过：“宣姜之女，为许穆公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公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故心以为忧也。既而终不果归。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尔。”《载驰》的题旨，其实就是如此单纯，而非要将这样一首本来很个人、很朴素的诗，生生地拔高到“许穆夫人的爱国诗属于全人类”，就委实涉嫌乖谬了。许穆夫人此诗仅仅是抒发了她个人一时的情感，和他人无干，和“全人类”更无干。最最起码的，别说那些把卫国灭掉的狄人了，即便是“之子于归”的许国的那些大夫，都不认同她的想法。另外，这首诗是她“被崇高思想所鼓舞”而写就的吗？谬也！“鼓舞”着她的，不过是她个人的“家国之恨”而已！当然，越是个人的，便越能激发他人的共鸣，但这仍和“全人类”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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