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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不可斗量(上)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2-10-08 发布于福建

本文作者:常永明


上次(天生我材必有用(下))说到周震水破了三元意外死亡案,这让南沟村一把手李银锁格外感激,自己协助警方破案,结果,自己的父亲则成了嫌犯。如不是震水出手,父亲难免牢狱之灾。便召开队委会,提出让震水做村里的治保主任。原治保主任是张家的张连胜,结果,队委会发生激烈的争辩。焦点口头上还是阶级论与人才论的分歧,实质仍是张姓李姓之争。

此时,二把手冯金粟说话了,“依我看,这小水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而且越来越沉稳。保不准哪一天就和他哥一样飞走了。再说,一大群羊,没个合适的羊倌也……”李银锁心里烦了,你冯金粟屁股坐在张家了,便生硬地:“好啦,这个议题就别再说啦。”

冯金粟便不再说活,这金粟二十三岁,贫农,但其父冯六是个特殊人物,他与弟弟银粟一直抬不起头。章文年老师在接收他上学时,说了一句话,让他终生忘不了:“冯金粟,你可不能像你爹那样啊。”同伴给他弟兄俩起个绰号:“大耗子”、“小耗子”。他俩只和坏分子邢二根的儿子邢润牛邢润祥玩,自小养成一种内敛的性格。他当村里的二把手,是个特殊形势下的产物。挖肃运动后,张家失了势,推选领导时,张家人一合议,总不能成了大唐李家天下吧。于是推出了冯金粟来掺沙子。确实,冯家是独姓小户。

在队委会,李银锁仗着家族势力根本看不起金粟,这时期队委会里有两个特别人物。张长贵足智多谋,儿女又如此出众,遇个决议,李银锁一定满面笑容地,“长贵叔,你的意见呢?”另一个是孙彩灵,由于乌力吉的关系,她更是举足轻重,近来又有一确切消息,乌力吉老婆患了子宫癌,她……李银锁一定满面笑容:“彩灵婶,你说个道道。”这三个人一主张,别人再附和。冯金粟就成了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了。

在即将散会时,金粟小心翼翼提出个议题:前天,我进县城,遇上邢润牛,他计划翻修店铺,城里找不到建筑工,让我和咱们队里说一下,按包工,能不能派几个人……

此言一出,这进入尾声的会马上掀起高潮,说东道西,七言八语,吵成了一团。最后,张长贵说话了:“这几年咱村的工分值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也许是条出路,挣一个钱是一个,一大群人整天围着几亩地,出外几个,无妨大局。”彩灵的话更上档次:“样板戏有句话叫堤内损失堤外补。”

这事定了,冯金粟提出他带人去,李银锁心中一喜,张姓人家的这颗沙子捏出去也好。带谁去呢?

李银锁心里有个小九九,不如趁机把几个“杂碎”推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比如范根喜,每次社员大会上,他总会出个洋相,搅得哄堂大笑。这冯金粟除了提出两个人外,便由着李银锁支派。这两人是董木匠董石匠,因为修房造屋离不了匠人。

拟定了这样 一个名单:范根喜,以下却是他们的绰号,真名真姓要避讳,后来这几个人要么自己发展成了气候,要么儿女特别出众。生怕惹出文字官司。故这样称:二麻虎、瞎鼓匠、精细鬼、三捣鬼、哭穷猴,穷讲究。定了几个人,彩灵提出一个人:“金粟,你把你爹也带上吧,给你们做做饭或下个夜。”这里有个内幕,每次乌力吉来,这冯六都会听于窗下。终于有一夜,彩灵发现了冯六这个狗东西。冯六算了一个。冯六老婆去世了,银粟一个后生怎么做饭,李银锁马上指了一个道,公社成立了农田基本建设专业队,让银粟去就解决问题。

当名单发出后,范根喜联合众人提出有一个人,他必须去,否则所有人都不去。理由:我们扔下老婆媳妇,此人不去,我们不放心。此人是陈二驴。队委会全体成员笑着批示了。其实这是范根喜与陈二驴合谋的。陈二驴到外面就脱离了阶级制约了。

第三天,范根喜吆赶一辆马车到街上等人,他这车上的三匹马,一匹黑色,一匹雪白,一匹枣红。再看这几个人,全村人都笑了,牛鬼蛇神鸡犬猪羊,用筛子也筛不出的“精华”,当时黑白电视里正播《加里森敢死队》,李银花喊冯金粟:“加里森,加里森。”冯金粟无言地苦笑了一下。

他心里沉甸甸地,这么些人,除了两个董之外,他想到人渣一词,但马上推翻了,因为车辕的一边坐着他爹冯六,唉,这些人,这事能做成吗?

正值夏锄时节,城西车马店住客少,南沟村这些人就住进一个大间房,伙食自理,一天六块钱。冯金粟去找了邢润牛,等回来后,便让大家静一下,要开个短会,这是他自任职以来独自召开的第一次会议。

东西两铺大炕,这些人都背靠各自的行李卷,心中各有想法,望着这个他们并不看好的带头人,包括冯六,曾为此事父子俩争执不休,冯六认为:在家磨洋工,赚个不腰疼。这出外工……

冯金粟并没有像个干部那样站着说话,而是坐在灶头的烧火小板凳上讲了以下一番话:

“叔叔大爷大哥们,这里数我岁数小,我为什么敢带大家出来包这个工。一来是为了润牛,二来是有大家支持,我心里有底。”

“金粟,拣要紧的说,别给大家抹浮油了。”这是范根喜。

金粟脸一红,顿了顿:“这营生是包工不包料,下午我和两位董叔还有二贵叔(陈二驴),看了一下,翻盖一大间正房,装修能住,润牛给九百块。”

“九百块!”众人直起腰来。

你们不知道,咱村队委会和我签了个责任书,我们这次一共十二个人,一辆车,每人每天交1块钱,董叔是技术工每人交一块三,每天给划一个工分。天阴下雨不管。车一天八块钱,饲料队里管……

“不平等条约,”精细鬼打断了话,“咱村一个工分三毛钱,咱就交一块,队里白赚七毛,肯定是张长贵的主意啦。”嗡嗡嗡吵成一片。

金粟见大家吵得差不多了,又沉重地说:“咱别忘自己是社员,给集体创收是责任。否则,队里也不会放咱出来。有一笔账大家算一下,我们每天交队里人是十二块六,车是八块,也就是说我们每天必须挣到二十块六毛钱,住店费连车马,一天六块,总计二十六块六,再加油盐酱醋呢,按三十块算吧。”

润牛的房子如果一个月完工呢?我们……

精细鬼叫道:“终不成我们赔钱干活儿吗?”

金粟看看默默抽烟的二董范根喜,又说道:“如果二十天呢?或十五天呢?”

几乎是异口同声了:“那多余的钱呢?”

冯金粟笑了:“到时就由咱们支配了。大伙儿再议议。”

这是兴奋点,触动了大伙儿的神经。七言八语地,陈二驴与范根喜相视一笑,他们开始对冯金粟刮目相看了。冯六作为炊事员给每个人倒了一碗水,他内心忐忑不安,他深知这帮大神的刺儿,除了二董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冯金粟有一特长,大家说话,他不言声,恭敬地听了这个听那个,即便双方争个面红耳赤,他依然笑咪咪地等待。

等待大伙儿吵得没劲了,金粟才说:“我和董叔他们下午初步核算,如果齐心协力干,有二十天就可完工。不过,咱要分一下工,三叔(三捣鬼)给石工当小工,鼓匠叔(瞎鼓匠)给木工当小工。二贵叔做泥工,讲究叔做小工。麻虎叔给根喜叔跟车,拉料运渣土。其余的和我做壮工。我爹呢,给咱们做饭。晚饭后还得放马到十二点。”

“大家议议怎么样?”

众人都有点发愣,这冯金粟原来是块料,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发挥了每个人的专长。

正在这时,邢润牛来了,拿了一包羊头肉猪头肉,两瓶县里产的二锅头,接下来,闹嚷嚷的场面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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