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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听过莫斯科版的“黄河”么?你知道它不好听么......

 六零后声乐往事 2022-10-12 发布于北京

周知,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有延安版、莫斯科版(有人建议把五十年代由苏联艺术家“斧正”过的那版成为莫斯科2版)、进城版(项目负责人李焕之,总政文工团演出,此版在八十年代有过修订,由上海乐团演出)、中央乐团版(项目负责人严良堃,中央乐团演出)的说法。这是指管弦乐队与合唱队的形式,陈田鹤先生在五十年代也编配过一版,是钢琴伴奏的。

在中央乐团版成为业界和观众都比较认可的版本后,2015年有过这么一次演出。↓

这次演出的宣传阵仗主要在上海地域扑腾,重要策划人查太元先生是一位台湾学者。


上图 左为台湾学者查太元,右为指挥家张亮

发布在“查太元网志”的这些话,不知是否可以理解为查先生掀动“莫斯科版”复原演出的“初心”↓


1、这个版本的配器十分「魔性」,有不少和声、织体的运用脱离作曲常识,且频繁转调、音域过高,使得演奏(唱)的难度大幅提升,且有些音响效果并没那么悦耳。早年间,学界多以冼星海在外困苦、病痛缠身,作为作品新版本效果「奇异」的推脱之辞,但又矛盾于「人民音乐家」的作品岂能有「错」?于是这份莫斯科版《黄河》稿件回到中国后,未能经常演出,尘封许久。一九五零年代,李焕之曾试图简化莫斯科版《黄河》的织体设计,编写出一版谱稿,并曾录制唱片、电影;一九八零年代末期,因《冼星海全集》的编纂需要,李焕之再度将莫斯科版《黄河》作有限度的调整,并交由上海乐团试演。据说,当时演出虽有安排正式录音,但录音母片被有关单位要求不能公开、唱片无法发行,所幸有一份风衣录音流出,人们才得以稍微认识冼星海作风。

2、二零一五年五月,上海爱乐乐团在张亮指挥下,联同上海广电合唱团、香港中文大学合唱团、台湾新节庆合唱团,假东方艺术中心音乐厅演出原版《黄河大合唱》,这是自一九四一年冼星海配器完稿以来,七十四年首度完整的呈现。虽然,部分观众在乐曲中出现的多处不谐和音响及花腔中,仍有些找不着北的体验,总觉得听到一个不熟悉的《黄河》,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最后十几把铜管、十几架小军鼓齐鸣的震撼效果,还是很能吸引观众掌声。

3、虽然包括严良堃在内的诸位乐界前辈,均认为中央乐团版《黄河大合唱》是基于延安首演版本编写,很能体现「原貌」,但若与一九四一年冼星海亲编的莫斯科交响合唱版本对照,会发现情况并不那么单纯。从冼星海的原始谱稿中,可看出其深受法国浪漫派风格影响,后又吸收苏联大编制交响乐的创作思维,试图打造一个印象式的演出效果。例如:在《黄水遥》中,「自从鬼子来」一句仅由女声部弱声唱出(中央乐团版是混声四部强音唱出);《保卫黄河》原本是四部渐入轮唱、层层迭加,成为在前后乐章过渡的曲目,仅作为转场式的片段(中央乐团版改为三部轮唱,经一段主题旋律间奏后,转调为混声合唱,成为完整独立的「战歌」)。又如上文提及,《黄河之水天上来》几乎扬弃原作不用,改以另人新配,强力凸显旋律而失去原本复杂的织体设计,亦鲜见演出艺团如实将真正作者的姓名署于明显之处。

4、二零一九年是《黄河大合唱》问世八十周年,与二零一五年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一样,海内外都有不少演出《黄河》的音乐会,有些演员阵容坚强、演出质量确实挺高,但几乎选择了一九七五年出现、改变原作风貌的中央乐团版《黄河大合唱》,作为演出曲目。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大家能试着思考:我们纪念一出作品、一位作曲家,到底是要纪念些什么?是纪念一个人的创作伟大吗?是纪念作品的历史意义重要吗?那为何不拿那个人本来写的,而是找一个「代笔」来偷天换日呢?


这几段话我自己的解读是:因为要抬高冼星海“无错”的总体要求在,所以当下各种场合必然演“偷天换日”的《黄河大合唱》。

我个人认为查太元先生2019年既然能发表这样的文章,四年前在上海宣传“莫斯科版”首演时,就应该直接说中央乐团版是“偷天换日”,他策动复排的这个“莫斯科”版才是让广大爱乐听众看清了“人民音乐家”的本来面目。丑也好,俊也罢,你们大陆几十年推广的那个版本是假托冼星海原作搞的“代笔”。宣传语完全应该说“朋友,冼星海黄河的真面目你知道吗?”

作为考据爱好者,我认同较真,但不接受“偷天换日”这形容词。严良堃先生接受访谈时没有避讳冼星海原稿的缺陷。让一个体制内的老艺术家还要怎么讲话才符合查先生的求实标准?从严老这段话里,我看到了严良堃先生作为专业音乐人对《黄河大合唱》的敬意,却未见他有何浮夸和遮蔽。

在50年代,作曲家汪立三还因为说过“冼星海的《黄河》配器不好”这样的话而被打成了右派。从维护这部伟大作品的角度出发,使其能更好地流传,1975年的演出决定对谱面上遗留下来的问题做出处理,从根本上改善配器的效果问题。当时成立了一个修改的班子,由我主持。

tonglinghua,公众号:六零后说声乐往事“高中低”都齐了|中央乐团全本“黄大”中的《黄河颂》

“从维护这部伟大作品的角度出发,使其能更好地流传”,这话说得还不明白么?

中国官方从来没封杀过“莫斯科版”总谱在民间以及学界流转,谁人有兴趣,去查总谱是不难的。中央乐团版与冼星海莫斯科版之间的差异,也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更不是什么多数人不知道的“隐秘”。我一个既不是圈内人,更不是器乐曲粉丝的人,耳朵里都听了好多年这方面的议论,更不要说业内。至于市面上常见的录音是中央乐团版,那是因为这一版比较“好听”,一般老百姓也听着顺耳。

我从不忌讳说战争年代革命文艺队伍水平有限,但不赞成只谈绝对水准,隔绝背景交代。我想呢,为了让大家对比严良堃先生领衔的团队做了怎样“伟大”的修改,倒是可以把查太元先生与张亮先生联合制作出来的演出录音发一发。


张亮指挥

乐队:上海爱乐乐团

合唱:上海广播电视台(集团)合唱团、香港中文大学合唱团、台湾新节庆合唱团
朗诵:岳彩富

序曲

 一、黄河船夫曲(混声合唱)


 二、黃河颂(男中音独唱)  

独唱:田园


三、黃河之水天上来(朗诵)  


四、黃水谣(女声合唱) 


五、河边对口曲(男声对唱与合唱)

领唱:陈家坡 汪洋

六、黃河怨(女高音独唱与女声合唱)

独唱:包雯茜

七、保卫黄河 (混声合唱)

八、怒吼吧,黃河!(混声合唱)


视频截图自B站,UP主VIEMA

莫斯科版《黄河大合唱》的一点背景资料

1940年5月,作曲家冼星海受党中央派遣,与袁牧之一起携带在延安拍摄的第一部大型纪录片《延安与八路军》的胶片,经哈萨克斯坦远赴苏联莫斯科完成影片的后期制作任务。抵达莫斯科后,冼星海化名黄训,他们通过共产国际与有关部门接上头,很快开始工作。冼星海除了担任《延安与八路军》的作曲外,还与当地的作曲家协会取得联系,结识了一批苏联著名音乐家。在一次座谈会上,冼星海向苏联同行介绍了中国的音乐,并用钢琴弹奏了《黄河大合唱》这是这部作品首次在国外演奏,它给苏联音乐家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只可惜,当时弹奏时钢琴乐谱至今未找到,也没有写入音乐家1941年春天完成的“交响大合唱《黄河》的总谱里。但可以肯定,音乐家在“交响大合唱《黄河》之外,一直有意要完成一部钢琴协奏曲《黄河》。

在延安创作《黄河大合唱》时,冼星海想用管弦乐但因条件有限,就只能因陋就简,有什么用什么、没有低音提琴,就把中提琴声音调低,或者用煤油筒掏个洞,拿弓子在边缘锯木头发出声音来,甚至连三弦都派上了用场。冼星海当时非常想用双钢琴,可是很遗憾,延安没有这个条件。

图为延安手稿“保卫黄河”乐章

原词为“我们抱定必死的决心”

他还计划在原来八个乐章的基础上,补写乐队序曲、说白和各乐章之间的连接音乐,形成九个乐章。整个作品改用用五线谱谱曲(延安的曲谱是简谱),采用欧美各国都采用的三管编制的大型交响乐队伴奏,成为规模巨大、气势恢弘的交响声乐作品。

1941年春天,在莫斯科,冼星海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完务成了对1939年《黄河大合唱》简谱手稿的整理、加工和修订。这就是我们后来称之为“莫斯科版”的《黄河大合唱》。这个版本是为专业合唱团与大型管弦乐团写的作的,一些和弦结构和应用、声部组合或织体写法均运用了多种复杂的艺术表现手段。比起简谱,它更加西化。但当时冼星海生活动荡,总谱完成后没有机会试奏、修改,所以这个版本在和声、配器、织体写法等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成为永远的遗憾。

客观的原因在于冼星海对管弦乐队不熟悉,配器法也是自学的。他从来没听过自己写的管弦乐作品的音响,以至于后来为了演奏这两个作品都出现了问题。

人民音乐,公众号:人民音乐杂志[俄]左贞观|《黄河大合唱》在苏联

冼星海《黄河大合唱》莫斯科修订版世界首演

Yellow River Cantata (Original Version World Premiere)

2015年适逢冼星海先生诞辰110周年、逝世70周年,同时也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在第32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期间,由上海爱乐乐团、香港中文大学合唱团、台湾“新节庆合唱团”与上海文广合唱团两岸三地的艺术团体联袂于2015年5月16日于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音乐厅,隆重举行一场冼星海作品的专场音乐会。其中《黄河大合唱》使用了台湾学者查太元(台湾逢甲大学博士候选人)根据冼星海“莫斯科版”手稿的修订的总谱。

指挥张亮的公号上曾经这样介绍这次演出

都说艺术是在追求真善美,那这一版本的《黄河大合唱》最为难能可贵的便是求真,它实事求是地告诉了观众,冼星海心目中的黄河是什么样的。所以,这一次上海爱乐乐团能够把它搬上舞台,真是难能可贵。
Suzu7ann,公众号:指挥家张亮小站74年后,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获得重生

撰稿的“Suzu7ann”应该就是乐评人苏立华先生。苏生于1963年,四川人,干乐评之前是个很独特的导游。

查太元先生在上海音乐学院宣讲他对《黄河大合唱》的研究

比较我看过的国内艺术学科硕士们的学位论文,查先生下面这篇文字中显示的学问是真好,不是假好。

对《黄河大合唱》这个作品突出有爱的读者,可以去看看“《黄河大合唱》交响合唱版手稿校订研究” 的全文→(点击这里访问全文)。查太元先生对于“莫斯科版”整理过程的叙述很详尽和严谨,腹诽同行的气息未见,所以我觉得学者干专业事儿与写杂文叨逼心思,还真是两重天呢。

由于“莫斯科版”存在着众所周知的缺陷,“首演”意义更在于学术上。指挥张亮先生的解说更平和一些,他委婉地就“莫斯科版”是否好听表明了态度。对一般听众来说,听1975年中央乐团版本更为顺耳。没听过冼星海“黄大”的“莫斯科版”?没听过就没听过吧。

吐槽查先生使用形容词失格,也是感慨两岸的语文,这大约是一同堕落了。对岸学问那么精的学者,在自媒体说起话来,也跟嗑了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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