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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新:诗歌的无用和有用

 置身于宁静 2022-10-15 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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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新像

    问题一:为什么要写诗?
    蔡:对我来说,是为了获得心灵的宁静。美和喜悦是一种宁静,痛苦或失落(当用恰当的文字表达出来时)也是一种宁静。

    问题二:诗歌高贵之处也许在于它的“无用”,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诗歌的“有用之处”是什么?
    答:除了获得宁静以外,诗歌也是沟通人类心灵的一座桥梁,虽然今天交通和通讯手段极其发达,但现代人最鲜明的特征却是孤独无援,只不过多数人寻求了其他(并不比诗歌或阅读高明的)途径。当然,诗歌(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最重要的意义是帮助我们打开(而不是关闭)心灵和世界的窗户,因此我才主张,现代人必须要读现代诗歌。

    问题三:近十多年来,诗人在公众的“名声不佳”,例如“诗人”等同于“疯子”“失去理性的人”,你曾经说过真正的诗歌可以提升诗人的生活质量,不会使生活一团糟,你的说法为什么跟公众的印象有差距?
    蔡:这恰好说明,那些诗人的作品不是“真正的诗歌”。其实这一点毫不奇怪,即使人类的日常谈话和行为举止,也有文明和不文明的差别。

    问题四:嘲笑诗人似乎变成一种娱乐方式,集中体现是去年的“梨花体”事件,你怎么看?放眼世界而言,对于诗人的嘲笑,中国是不是一个特例?
    蔡:的确仅此一例。我认为这与舆论导向有密切的关系,或许会在文学史上记下一笔。在当代中国,公众的生活压力和孤独感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们需要寻找新的娱乐和刺激,尤其是那些有悖传统的事物,而个别诗人也半推半就地进入这个圈套。

    问题五:有评论者说,诗歌的衰落似乎是一种世界性的趋势,你是否认同?
    答:目前看来是这样。不过,在历史的长河里,诗歌曾经达到和取得的辉煌是其他艺术形式难以企及的。世界上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诞生于公元1010年前后,到现在还不到一千年,更不要说电影、时装、摇滚乐了。既然中华文明在盛唐的繁荣之后经历了触目惊心的衰败,如今重又崛起于东方,那么谁敢保证在不久将来,诗歌不会在我们这个国家乃至世界的其他地方上再度兴旺呢?

    问题六:你曾经说过,西方的诗歌节比电影节还多,为什么会出现这一现象呢?
    蔡:一方面,写作诗歌的人比从事电影业的人要多,只要愿意,任何一个观众都可以与诗人进行面对面的交流,而电影演员和导演却有保镖随行。另一方面,举办一次电影节需要的资金十倍甚至数十倍于一次诗歌节。这就是为什么诗歌节比电影节还多,不仅在西方,近年来在中国,诗歌活动也日益频繁起来。只不过比较具有(国际)诗歌节规范的,目前还只有广州的珠江诗歌节。

 问题七:欧洲或者北美对诗人的礼遇仅仅是人们尤其是商人们的附庸风雅吗?描述一下你印象深刻的诗歌活动或者是与诗歌有关的细节。
    蔡:在我应邀参加的国外诗歌活动中,没有发现有商人或企业家参与,全都是得到政府、文化基金会、使领馆等机构的资助,这与我们中国的情况恰好相反。这些机构有时会派代表来参加诗歌活动,但纯粹是作为一名普通观众,而不是特殊嘉宾或颁奖人。

    问题八:你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说过,日本现在还有200万人在写俳句(古典诗歌),为什么他们诗歌的传统能够相对保存较好?
    蔡:俳句原本是一种古典的三行诗歌形式,每行分别是5、7、5字,明显是受了中国五言七绝的影响。现在日本人把字数的限制取消了,仍保留了三行诗的韵味,不仅有利于现代人抒发情感,也使得俳句成为一种国际性的诗歌形式,就如同欧洲的十四行诗一样。

    问题九:据说你大部分诗歌是在旅途中写的,在欧洲,一个月曾写了99首诗,为什么旅行能够撩拨你的诗神?
    蔡:30岁以后我的大部分诗歌是在旅途中写成的,在此以前刚好相反,我写诗离不开自己的屋子。在旅途中(尤其是一个人的旅途),人的思想得到最好的放松,可以把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和眼前流动的景象自由地结合起来。顺便提一下,99首诗是我的纪录,也是那一年我的全部创作。当然,这只是个案,每位诗人都有进入自己写作状态的最佳方式。

    问题十:你描述过一次南斯拉夫乡间的诗歌朗诵会,他们的态度跟去教堂一样,都在安静地聆听,你在国内碰见过这样的场景吗?你认为举办这类诗歌活动关键之处在于哪里?
    蔡:我在年初出版的南美回忆录《南方的博尔赫斯》(花城出版社)里谈到了哥伦比亚和阿根廷的两个诗歌节,同时出版的《与伊丽莎白同行》则追溯了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的传奇人生,其中描述了诗歌赋予我们的奇妙景象。我觉得无论举办何种活动,诗人都要自重,彼此之间相互尊重,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更多读者的关注和喜爱。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个诗人朗诵作品时其他诗人在交头接耳,那么这个朗诵会肯定是失败的。

    问题十一:据说哥伦比亚的麦德林诗歌节拥有全世界最多的听众,能否谈谈具体印象?
    答:我曾写信给故乡的友人说,能够在万众面前朗诵并赢得掌声,也不枉写诗一场。这句话远不如印度老诗人说得动情,他当众宣布:但愿我死后能够葬在这座山谷里。记得有一天,我们去高山之上的一座生态公园朗诵,附近没有一位居民,小面包沿着盘山公路走了一个半小时。那里有一个美丽的湖泊,我们在湖边的草坪上朗诵,人们或驾车或搭乘公共汽车赶来。散场以后,天空下起了小雨,公交车已经停运,我看见许多青年男女步行着下山,他们和我们打招呼,脚步十分从容,我相信天黑之前他们肯定到不了家。还有一次,我们在市中心的一个千人剧场朗诵,因为听众实在太多,组织者临时在户外搭了个台子,五位诗人分成两组,中间休息时交换场地。诗人们付出了双倍的劳动,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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