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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海:谈陈巨锁的章草创作

 家有学子 2022-10-17 发布于甘肃
器识独具   人奇字古
——谈陈巨锁的章草创作
胡传海

在我的眼里陈巨锁是秉持“治学毋趋常蹊,要走古人迥绝之境”理念的艺术家,这需要具有巨大的勇气与孤独相伴,抵抗各种利益的诱惑并不为世俗趣味所左右。所以,在书坛喧嚣四十年的时间里,作为一代大家的陈巨锁在书坛全无声息的默默耕耘,直到一切炒作和浅薄开始逐渐消散的时候,人们开始寻觅和爬梳那些在书法界独具文化价值的人物时,陈巨锁在当代书法史的意义才开始凸显出来了。让我们在今天以一种尊崇的心态来开始重新认识他的存在,其朴厚丰腴、遒健从容的章草风格,应该说是继沈曾植、王蘧常之后的当代章草集大成者。他是带着“灭兴继绝”的使命感的,正是这种孜孜矻矻的不懈探索,才形成了他那种平淡天真、质朴自然、不尚浮华、力戒矫情的“新自然主义的陈氏书法样式”。它再次把我们关注的视点聚焦在书法的文化特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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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王蘧常曾经说过:我写章草是想让自己的书法显得更加古朴一些。可以说他这句话把章草的与古为徒、出古入新的特点刻画得非常到位。陈巨锁也正是在求索章草的古意、古趣的基础上开始自己的书法历程。当今书坛不少人写草书以“狂”为尚,刻意求奇,鼓努为力,游离法度。人人都在醉心于“我为草书狂”,甚至发出了“我们已经大大地超越于古人”的书法呐喊和自信。从书法史看,只有写过章草并认识到其价值和意义的书法家,才会在草书领域有大的发展。想起当代章草的复兴就是源自于《流沙坠简》在日本京都的出版,简牍墨迹让人们认识到由隶转草过程中的书法之秘,所以,罗振玉认为此简虽不足20字,尤如“过江十纸”,(“过江十纸”是指张芝的章草,东晋庾翼与王羲之信中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亡失,常恨妙迹永绝。”)沈曾植也立刻认为这是“行草之宗”,他也从此由魏碑转为师法汉简隶草,暮年作草,极缤纷离披之美。其后有罗复堪风骨峭劲的今草与章草的融合,清华导师的林志钧的含蓄平正的章草风格。当然,卓定谋的理论贡献以及以流沙简入章草的写法。而王世镗的《草诀歌》更使其达到书法蜕变的高度。至于郑诵先对普及章草的努力,以及丰子恺将章草与北碑的糅合,都是一种创举。在现当代章草领域的大家当属王蘧常,王蘧常章草用笔浑厚圆融,结体盘曲奇古,气韵古茂朴重。王蘧常是继沈曾植、王世镗之后又一座章草高峰。虽然于此同时有高二适也以清爽矫健之章草名世,然而其未脱宋克窠臼而略存遗憾。从民国书法史看,当时以章草为篆隶环抱,趣味高古独特,以此为业者皆杰特之士,当时还有余绍宋、罗瘿公、王遗、梁启超、周肇祥、蒋庭曜、朱复戡、靳志、马公愚等名家擅长章草,故而可谓是蔚为壮观。也可以说章草的发展是民国书法碑帖互融、简草合一、篆隶为质、文心雕龙的一个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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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巨锁是当代章草发展极为重要的一环,他的艺术风格是在以强调文人意趣的基础上,以隽永耐赏,任情适意、大朴不彫、神韵意境为追求目标,我们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魏晋风流在这里从外在的表现转化成了内在的自然闲适,萧散简远的内心宁静,仿佛是在学术的世外桃源里悠游漫步,在他的作品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现代章草复兴的历程,他的那种高格清韵的用笔方式,就是由于流沙墨迹的发现而对他的启发,他对于汉魏笔法的锤炼和提升,使得汉简隶草的转换,不仅仅是书写材料上的变异,他不像其他书法家那样逞才使气,写起来汪洋恣肆,他是用一种含蓄内敛,夭矫不群的处理手段,看他的作品会感觉到意不尽势有余,那种清晰的篆隶北碑的糅合痕迹,使得作品内在意蕴具有了多元化探索的价值,他曾经读黄庭坚诗作,甚爱“愿为雾豹怀文隐,莫爱风蝉蜕骨仙”之句,遂以座右铭视之,并请楚图南先生书“文隐书屋”四字颜其额。朝夕相对,自警自励。学书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不求速化,不事张扬。可以说是他低调的人生态度的深刻写照。创作的升华是建立在深刻研究章草理论的基础上的,一般而言,喜欢章草的书法家大都是认同质胜于文的,正如章学诚说:“与其文而失实,何如质以传真也。”虽然陈巨锁的书法以雄浑取势,以力健求逸,但在雄强朴茂中有着一种温润感,这和他自身具有的学者气密不可分。对书法历史和书法文化发展的高度认识,使得他感觉到任何成名书家,都必须具有自家面目,这就是古人称之为嘎嘎独造的价值所在。艺术创造就是要确立自我的面目。所以,徐渭认为“我之为我,自有我之须眉”,失去了个性化的艺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陈巨锁认为章草书家当不例外。他说:自家面目,皆由客观而来,非刻意追求者所能成。此取决于人品、学养、修为、意识、审美、情趣、性灵诸方面。一言以蔽之,“入古出新”,“入古”者,继承传统之谓也,“出新”者,自有我在。东坡有云:“古之论书者,兼论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书如其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乃傅山先生之警训。尝以“先器识而后文艺”为己之座右铭。正是这种与古为徒深入传统的认识,使得陈巨锁在名家流派林立的当代能够做到傲立群雄,独标气格。从沈曾植的“矫”到王蘧常的“遒”再到陈巨锁的“朴”,书法史的发展逻辑告诉我们,没有传统的深度就没有当代的广度,没有创作的适度就没有艺术的高度,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冯建吴先生所说的:“三绝风流粹一堂,铸熔今古出新章”的境界。而今陈巨锁能够探骊得珠,并在创作中将“古韵”“朴拙”“质文”“逸格”等美学问题一一融合,这也加深了人们对章草的认识。更确立了陈巨锁作为继王蘧常之后的一代章草大家卓尔不群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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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巨锁先生是具有文化情怀的,他不仅仅是一代书法大家,他还出版了《隐堂丛稿》《隐堂游记》《隐堂忆旧》《隐堂漫录》《隐堂琐记》《隐堂丛稿》六册散文集以及他的墨迹作品集,可以说他是一个在文化上有备而来的书法家,他的成功告诉我们:欲开前人未有之境,必备常人未具之功。唯有器识独具,方能人奇字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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