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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崴古树

 春友社xufan 2022-10-18 发布于云南


邦崴古树
Old tea trees

邦崴山中有一棵逾千年的过渡型古茶树。抑或是别的资料曾打动我,在地图上做下记号。旷日持久之后原因已不记得。单从交通上讲,前一晚夜宿景迈山下惠民镇,第二天若想在天黑前住进双江县城,沿国道214一日两百多公里,途径邦崴(wai)山,上去一趟是顺其自然。

经历了普洱和版纳两地 山野道路的磨难,临沧地区的交通便不在话下,同行的伙伴安心躺在副驾驶上睡觉。

前不久我去过澜沧县城。新县城沿河而建,城中有巨大的广场,中心是一座数米高的金色葫芦,乃拉祜族的图腾。在他们的神话传说里,有一个类似于创世纪诺亚方舟的故事。一侧的澜沧博物馆没有开放,工作人员说施工尚未结束,门口告示上工期应在月前已经完成。当时为了找到甘蔗解渴,走了几个街区,现代式样的县城,并无标新立异之处。不必住宿过夜,于是未做久留。

午后阳光灿烂。从上允镇驶离国道214,转入盘山公路,弯多路窄,路况还好。早就发现,澜沧江中下游流域,沿江没有交通主干道。或许是山高谷深,开路不便,于是国道214、215在南涧县城交叉南下,始终同澜沧江的江面保持着数十公里的审慎距离。这块若即若离的狭长地带,像是夹着澜沧江的一块热狗。未曾进入之前,对它的认识是苍白的,身临其境之后,发现山谷间的交通线路如毛细血管般蔓延扩张,将这片区域连成一个有心跳会呼吸的生命体,满是生机和活力的世界。我们对它的了解太少。
 
前往邦崴山,需要经过文东佤族乡。到了邦崴村,往东行驶十公里左右是富东乡。从富东乡继续往东,距离澜沧江还有约20公里的航空距离。邦崴村的入口,在盘山公路逆方向的一个拐角。村口处有岗亭,大约年初为应对疫情所设。山中空地难寻,宜提前停车,以免窘迫。

邦崴村的规模不小。从半山腰进入村寨,石头路一直向下。坡度大,难以立足。有的人家正在盖新房,已非传统方瓦坡顶的干栏式建筑。行至视野开阔处,脚下有成片的房屋,和曲折连绵的远山。它们的屋顶蓝白相间,那是用于制茶的晒房。家家户户都制茶。

与此前寻访的诸多茶山不同,邦崴村周围成片的茶园不多,呈房前屋后小面积的分布。但这些散落村中的茶树,已经足够惊艳。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百年以上的古树。虽然呈现原始质朴的面貌,蜘蛛网爬上枝梢,凋萎的枯叶悬于空中,但是每一棵均在茶农精心的栽培和掌握之中。不做过度的修枝,虽然会减少产量,却能保证良好的品质。地面的杂草则清理得十分彻底,留下松软深厚的腐殖层。这些古茶树虽然相貌丑了一点,但是精神矍铄,健康强壮。

冬季是茶农们休整的日子,改建房屋、添置家当、外出办事,村子里能看到的人不多。道路深处有一座条件良好的小学校,开辟出一块平整的操场,让孩子们课间打闹嬉戏。在村子里就能听到孩子们活泼的声音,生活也充满了希望吧。

没有遇到有趣的村民,望着大同小异的现代房屋,缺少一点触发交往的动机。于是我们离开了村子,驱车往富东乡方向探索。沿途没有发现茶园,便缺乏契机停下,径直开到了富东乡。乡上的农贸市场里面空荡荡的,街上行人寥寥,人们似乎都沉浸在午后慵懒恬静的氛围里面。削尖了山头,开辟出中学和小学的新校址,是乡上最好的建筑。课间活动的孩子们喧闹玩耍。远处的中学,看得见整齐的校舍和崭新的操场,学生们的声音却被山谷间的风抹去了。乡上这一片的耕地面积很小,各户居民的主要收入列表张贴在屋前。应当是不久前整体搬迁的村寨,宏大的脱贫计划中的一部分。乡上这一带,不以茶叶为主,主要收入来源是其他的一些经济作物。
 
于是折回邦崴村。同样进村的坡路又重复走了一遍,再度观察沿途的房屋、设施,那些数米高的古茶树,并不突兀的存在着。恐怕是贵重的,如今村民们绝不肯砍掉它们,房屋会为了一棵茶树而绕道。但又不会额外关照,极少用栏杆包围。像对待一项生命,给予尊重,给予它们生存的权利。依存共生,是云南境内古代濮人和茶树之间的关系。如今这些仪式,在有些布朗族的村庄里还鲜活存在着。

我自顾自的寻着。由于路过的村民不大理会。我愈发有了充分的自由去探索。离开道路,朝田野走去。坡度更陡了,难以想象一辆载着人的摩托车如何从身边跃出。见村民的车技这样好,令我很是不甘心。

于是遇上了茶王树。我不记得自己在对邦崴山的背景资料调查里面,曾有这棵树的记载。关于茶王树的故事,滇南土地上不属于孤立事件,当地最古老的一棵茶树,都可被称为茶王树。如果不是第二次的深入探索,可能无缘见到。茶农李先生告诉我村里这棵茶树已有一千八百年,属于村集体,每年能产几公斤毛茶,目前被一家旅游公司承包了。初来乍到的人容易被这些年份打动,我犹豫了一下笑了笑,知道它们是概数就好。官方简介上的用词严谨一些,千年左右。早已过了得道成仙的阶级,多几百年,少几百年,差别在我们凡人看来真的就不大了。如同白素贞和小青。
 
只要用心去寻找,五百年左右的古茶树在滇南的产茶区并不罕见,八百年左右的茶叶也可以收藏得到。一趟茶山寻下来,我有幸得以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从茶农手中接过茶盏喝过,也是一桩幸事。但千年以上的古茶树确实屈指可数,可遇不可求。最老的一棵茶树在凤庆县香竹箐(qing),超过三千年树龄。但是眼前邦崴山这棵千年古树,却具有非常的意义,它是一棵过渡性古茶树,即具有从野生向人工栽培过渡的特点,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棵。

几天前,象明乡曼松茶园的少庄主黄老弟带我去王子山看他家的茶园。他指着一棵棵具体的茶株,告诉我纯天然自由生长的茶树不会产出好茶。需要不断地进行人工干预,才会产出好品质的茶叶。否则连茁壮成长都很困难。所以,许多年以后,眼前这些十年左右的茶株长成百年茶树,它的枝叶形状一定会留下人工栽培过的痕迹。

此外,纯野生的云南茶叶,山野气息过于强烈,并不适合常人饮用。南美乡只闻其声未曾谋面的拉祜族茶农李小姐在电话那头告诉我。我遇到她妈妈的石斧山,几年前仍是原始森林,里面的古茶树最近一两年才开始采摘。起初几年的茶叶不能上市销售,需要经过若干年驯化才适宜饮用。否则茶性很野,恐怕你喝了会拉肚子。

回过头来,再说眼前邦崴山这棵千年树龄的过渡型茶树。因为它既具有野生茶树的花果特征,又具有人工栽培的枝叶形态,所以是野生茶树和栽培茶树的过渡类型。通俗来说,这棵千年古树原本是一棵野生茶树,小时候曾按照产茶的要求被人工培育过,当年它的叶子便已被用来制茶。所以直到今天,枝叶的分布还能依稀分辨出人工修剪的痕迹,而它的茶叶则可以直接采摘,加工成茶,喝了也不拉肚子。
 
顺着茶王树的方向,看到一处山脊上的房屋,有临空绝壁之感,是我通常会主动找上门去的地方。离开村子,向离群索居的标签愈发近了。沿途有一些新辟的田地,种着一些莫名的作物。有少数几块茶地,新耕未久,茶株绿油油的透出稚嫩的模样。

顺着幽长的栅栏,地势渐由低及高,近乎攀援而上,有点喘了。已无退路,所幸没有狗,打个招呼便径直进去了。一位老奶奶和颜悦色的冲着我笑,只是笑,大约不太听得懂我说话。但是她富于生动的笑着,让我感到很受欢迎的样子。老奶奶将我引进园子,里面有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人物关系不清楚,其中一位大约是她的儿子。我问园子里种的是什么?李先生说:是“镜子”。李先生的普通话实在费劲。我说的他能听懂。他说的我就伤脑筋了。我问:老奶奶平时住这里吗?李先生大约说,老奶奶不住这里,这阵子白天来料理一下这些“镜子”,晚上回家去住的。说着我又看了一眼老奶奶,她依旧富于生动的笑着,开心的模样感染了我,令我仿佛应该也开心起来。可是人生不应该是范仲淹吗?不以物喜不以自己悲的吗。

交涉片刻,李先生发动了他的摩托车。一辆斜梁摩托车,排量小重量轻,大多为女性使用。说着招呼我上车。于是我便跟着老李回一趟他家。回村子里的路我是知道的,那陡峭的上坡路,令我担心自己随时会从后排摔下去。搂住老李的腰肯定不合适,还没有很熟吧。我能够攀援到的只有坐垫周围的一圈货架了。

老李双手孔武有力,技术熟练,我俩有惊无险的从山脊的小屋直接驶过整个村庄,天马行空般的开到了村口的茶叶初制所。原来村口这一大片房屋就是老李的家。

直到老李叫他小儿子找来手机,在屏幕上打出:“汉”,我才知道原来李先生一家是汉族。方才进茶室,留意到藤椅上的新鲜葫芦,这是拉祜族的图腾,如同村子里许多人家的屋顶上都有葫芦的装饰图案和造型。李先生说村子里大多数都是拉祜族人家,但他们一家却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邦崴山的汉族。这几年条件改善,陆续翻新了家里的旧屋。将来小儿子要继承他的事业。眉宇之间,淳朴自然流露。
 
茶山的正经事,还是坐下来喝茶。正值冬季,生意冷清,茶台落了一层灰,上一次喝完的叶底还没有清理。老李打开库房,满屋香气,沁入心脾。不必惊叹,每一个茶农家的仓库都是如此。春茶尚有一点存货,我要了最近的两个年份,算起来即便是2020年的春茶,也已储存了八个月,适口性正好。

对于普洱茶的嗅觉味觉系统,需要经验积累,听说的道理和分析,代替不了亲身的感受。当第一道热水注入,香气会即刻溢出。茶叶的品质尽在其中,同时还透露出制作工艺和储藏环境的气息。冲第二道热水,随着热气的蒸腾,茶香往往业已消逝,有时则会挂壁留在茶盏或者杯盖上。这些微妙的变化和捕捉,都需要经验甄别。

过一遍沸水醒茶,同时也是去除杂质,肯定是不喝的,再注一次热水,方才是第一道茶汤。眼前浓郁的茶汤透过玻璃杯,有着像精酿啤酒一样的色泽和香气,在午后的阳光里熠熠生辉。百年古树具有丰富的内涵物质,其中的氨基酸会带来鲜香的口感,以及日后转化的可能性。一见这碗汤色,我知道自己来对了。随后推杯换盏,宾主相宜,好不开心。

李先生送了一些茶叶给我。我留了几颗糖果给他的孙女。可惜我不愿在山里过夜,需天黑前赶到双江县城。那是一个傣族风味的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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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堆]   村里随处可见堆积如树干一样高的干柴,这是茶农为来年炒制春茶所备。传统的杀青工艺仍是用柴火铁锅手工炒制。

[邦崴山]   站在半山腰,举目所望,虽然家家户户都制茶,但是周围茶园并不多,古茶树资源有限,大多集中在村内。

[邦崴村]   与石板路相比,村里的房屋要新上许多,太阳能路灯的装饰是一片茶叶造型。

[茶园]   路边一处茶园,面积很小,只有十几株,但每一株都是树龄百年以上的古树。

[富东乡]   乡上的小学,鲜艳的校服。

[富东乡]   凿山辟地,建成的中学校舍

[葫芦]   高山深谷间,拉祜族的图腾

[茶王树]   目前所知的唯一一棵过渡型古茶树,树龄上千年,树高十几米,直径超过一米。

[山脊上的房屋]   老李家位于山脊上的一处老宅子

[茶树的枝叶]


[茶树的花果]

[旧碑]

[邦崴山的茶]   2020年的春茶,叶色浅淡一点。它此时的精酿啤酒味非常迷人。这种活色生鲜的口感是易逝的,无法长期保存。

[邦崴山的茶]   2019年的春茶,叶色较为内敛。经过两年的储藏,茶汤较为澄清、通透。同2020年春茶充沛的溢出物相比,在汤色上有明显的不同。这便是岁月转化的结果。

邦崴山的茶(2019年春)

品质:★★★★★

叶形:★★★

香气:★★★

汤色:★★★★

回甘:★★★★

风味:★★★★

邦崴山的茶(2020年春)

品质:★★★★★

叶形:★★★

香气:★★★

汤色:★★★★★

回甘:★★★★★

风味:★★★★★

Tips:[普洱茶的滋味]

当下品饮和用来收藏是两个不同的制茶方向。散茶适宜当下品饮。冲泡普洱茶,需要基本的茶具和技巧,用于控制热水泡茶的时间,短则寡淡,过则苦涩。如果像泡绿茶那样,一把茶叶一杯开水泡到底,则完了。不一 一。

普洱茶之春茶,后期存放口感醇厚。夏茶,起初苦涩,日久浓郁。秋茶,愈存愈香。大体上,各种季节的普洱茶越陈越香的趋向是一致的。当下及时品饮,通常以春茶为尚。

大树茶,树龄长,枝叶茂盛,阴影面积多,直射阳光量少,因而分泌氨基酸物质多,口感丰富、鲜香。台地茶,修剪枝叶使其矮小,便于采摘,阳光直射,光照充足,因而产生更多茶多酚,口味重、味道苦。大树茶虽然口感上鲜香,但大树茶的贵重,主要体现在其稀缺性上。从养生保健功能来说,台地茶在抗氧化和消炎方面表现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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