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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奇人,一生不羁爱自由,76岁被当思想犯下狱,狱中拿剃刀自刎

 新用户8926AVU2 2022-10-19 发布于北京

李贽之死

思想家可谓是个危险职业,在当世总因思想迥然不同,为当局推崇则被捧为学者典范,若被当局排斥则被视为异类,甚至招来杀神之祸。

就像朱熹,生前学说被斥为伪学,死后名声俱扬,其学说又被尊为儒家正统。

就像鲁迅,作为民族的脊梁,民族的魂魄,不也是被当值的政府像个危险分子一样驱逐。

是与非,不是从思想本身出发,而是从当权者利益出发,有益统治则各种宣扬,不利统治则各种棒杀。

明代学者李贽,成也思想,败也思想,李贽作为一个纯粹的思想犯,76岁高龄被捕下狱,在狱中拿剃刀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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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被下令押解原籍泉州,这个几乎一生羁旅,不愿被宗族乡愿束缚的人,宁肯去死,也不愿苟且。

李贽拿剃刀割喉,并未当场死去。

狱卒问他痛否?他摇头。

问他何以如此?他慨然:“七十老翁何所求?”

他拿剃刀自刎,也真的是对大明王朝失望和寒心。

李贽割喉,两日血流尽而死。

李贽的死,似乎恰应了他之前的《五死篇》,对生死的思考。

“英雄汉子,无所泄怒,既无知己可死,吾将死于不知己者以泄怒也”!

他真的以死泄怒了。 愤怒地死,绝望地死。

李贽自裁,但锦衣卫交给27年不上朝的万历帝的报告上却写:不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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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明星

李贽,本姓林,后先祖为避祸改姓林,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

李贽幼年丧母,跟随教书的父亲白斋先生生活。

这孩子天生倔强难化,不信道,不信仙释。见道人则恶,见僧则恶,见道学先生则尤恶。

他读书,但不尽信书,他每每读书,总带着自己的思考和质疑。

即使对被人尊崇至极的孔圣人,李贽也并不全盘接收。

李贽12岁的时候,写了《老农老圃论》,诙谐地打趣轻视农业的孔子。

李贽正话反说:樊迟问农稼,被孔子骂作小人,可能孔老夫子替樊迟操心,希望他能通过仁义礼信,即使没有功名利禄,也能获得名望声誉。

李贽幼即有盛名,但是对于读书求功名的事不甚感兴趣。

但是人之于世,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有些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李贽也如此。

李贽自幼家贫,而他是长子,底下还有几个弟妹,养家的责任,他不能不管。

嘉靖三十一年,李贽26岁中举。

在这之前,李贽虽有反叛精神,但是还是遵照一个儒生读书的路子,读书,考功名,实现人生逆袭。

李贽二十年间,一直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当过教谕,国子监博士,有编制的教书先生,勉强维护温饱。

万历中期,在云南姚安当上知府。

没过几年,53岁的他却闹着辞官。跟着知己耿定理,寓居其家,相互切磋交流,兼任耿家子侄的家庭教师。

耿定理去世,李贽与耿定理的哥哥,封建专制大家长,身为大司寇的耿定向不合而离开黄安。

耿定向怕他带坏耿家后辈,自己儿子侄子已经被熏陶得对功名无欲什么家族荣誉统统抛在一边,他更害怕李贽这种追求自我的观念,不分贵贱,自由爱情,流毒于世,坏了风化。

李贽才情满腹,又好交友,应朋友之约去了麻城芝佛院,开坛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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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的思想可谓惊世骇俗,他提出不以孔子是非为是非,穿衣吃饭,是人之伦理,不避讳谈钱,批判重农抑商,提倡童心说,反对假纯真,反对歧视女性,天生我材必有用,不可轻视自己。

这个前知府,大学者,每每一开坛,几乎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渔夫,樵农,商贾,儒生,甚至县令,妇孺也不避讳地奔去听讲学。

李贽这个学术大明星,一方面在民间有大批粉丝拥护,一方面又让一部分顽固派分外头疼。

李贽的思想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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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的铁石心肠

生而为人,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感情羁绊。

李贽也是有家室的人,有宗族亲友。

李贽30岁之后,离开福建,于河南辉县任职,位卑言浅,与妻黄氏育有四子三女,但是只有长女活下来。

李贽远在福建的父亲去世,他盘缠不够,留下一笔钱给妻女买地生活,自己千里奔丧。

除了父亲,还有祖父母,停灵50年的曾祖父母,5人灵柩等着他下葬。

待他一两个月之后,返回辉县,再见妻女,一家恍如做梦,抱头痛哭,原来河南大旱,饥殍遍野,两个女儿也被饿死,妻子和长女得旧友资助才得以活下来。

李贽也曾饿得7天不怎么吃食物,饿得不辨稻粟黍稷。

除了当知府那段时间,还多少有点积蓄,李贽几乎一生身无长物,都是寄居在友人家里,做天涯客子。

妻子黄氏一生与其相随奔波,甚至连回福建老家探望瞎眼老母的钱也没有。

离开黄安,黄氏及女儿劝他回故乡,李贽不愿,年愈60的黄氏,独自南归,而后听闻老头子出家为僧,心情抑郁,南归次年便病逝。

抛官别家,抛妻弃女,这李贽是否铁石心肠?

妻子去世的噩耗40天之后传来,李贽潸然泪下,亡妻夜夜入梦,何其凄凉!

慕名前来拜访的刘东星,对这个有官不做,有家不归的狂浪之人,充满疑问。

李贽推心置腹,层层剖析自己缘何落发出家,以方外之友为伴的生活态度。

他不愿为福贵功名劳心伤神,不为儿孙做牛马,不图什么流芳之名,只求超越生死轮回。

这样的李贽,这样出淤泥而自洁的李贽,一番话之后,好佛的刘东星成了李贽的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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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的狂浪

李贽的身份是前知府,虽然卸任,但是还保留着一定的地位和有待。

这位流寓客子,在麻城的时候,竟然剃发出家,但是保留胡子。

沙门之内,不向当权者下跪,双手合十作揖即可,不归谁管束,自得清静。

李贽要的就是这份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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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知府要剃度,一直尊崇他的麻城县令邓鼎石痛哭流涕,甚至抬出老母亲劝阻,李贽依然故我。

剃头留须的李贽变成僧不僧,俗不俗,道不道,儒不儒的怪模样。

他给好友的信里也阐释了自己为什么剃度的理由,一则不堪其扰,二则被世俗子,假道学指责异端狂人,他就索性成竖子之名,突然剃发出家,不是我本心向佛。

李贽质疑孔子,他在《藏书》里振聋发聩:“勿以孔夫子之定本行罚赏!”他强烈地抗议思想专制说:“执一便是害道!”

他不是反对孔子,孔子言行操守之高,其思想宏大不可否认,李贽反对的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的孔子。

越集权,越专制,文化的发展也越窒息。

李贽反对的是拿孔子的思想做文章,压制人们的思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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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芝佛院供菩萨,也把孔子搬进大殿,而且写了《题孔子像于芝佛院》,于孔子不知是敬还是戏。

李贽幼狂妄自大的一面,他后来研读易经,对孔子的大智慧又有了新的折服。

李贽不是不服孔子,而是不服把孔子的思想变成加在世人脖子上的一把枷锁。

他提倡生而为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女人的见识也不见得就比男人短。

李贽交友,不以身份贵贱而论。 王爷请他,他推说天寒不去,有头有脸的人物,下帖请他讲学,他亦婉拒。

偏少年招手邀他喝酒,他却欣欣然往之,畅饮而归。

于他,“学堂会讲,不过是鹦鹉学舌;少年聚饮欢歌,自得天机也

李贽交友,不分圈层等级,只要有一点值得自己学习,无不与交酒食之交,市井,之交、遨游之交、坐谈之交、文墨之交、骨肉之交、心胆之交、生死之交等“十交”。

他反对对女人的歧视,对于被人们诟病不耻的司马相如卓文君的私奔,赞颂为真爱无敌。

他讲课,弟子数千,不乏女弟子。

他与官宦之女孀居的梅澹然来信唱和,谈论佛法事理,连梅澹然家的女眷也乐于向他问佛。

他把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集结成书《观音问》

别人拿此事抨击他,各种污言秽语也泼向梅家妇人。

他写信给她们:别人说我出格,由他去,辩解无益,不懂的人说再多只是徒增烦恼,别人再问,就当面唾他。

他抨击耿定向之类人的虚伪:开口闭口,子曰,嘴里说为他人,不过是自私,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全是为自己打算,口是心非,倒不如市井小人来得 坦荡。

他斥责道学家们道貌岸然,'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 。

他为古人翻案,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是呆,但其大一统,功大于过。

他甚至说;一个贪官可以为害至小,一个清官却可以危害至大。

对于同时期的海瑞,他敬重其清廉,但也抨击其迂腐,说他可作“万年青草”, “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者。

这样离经叛道的李贽,让崇拜他的人对他迷之又迷,让恨他的人恨得后牙槽发痒。

但李贽却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佛家所说的游戏三昧,道家里的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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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李贽,祸从天降

李贽有清醒的自知:他说自己个性褊急,自视甚高,其心狂痴,行为轻率,与人交往,老盯着别人缺点,遭人厌恶。志在温饱,质本齐人,自己一身臭毛病,心口不一,还骂别人。

这样的李贽,一方面以其才情吸引了不少读书人,比如后来高中状元的焦竦,生死相依的御史马经纶,公安三袁袁家兄弟。

另一方面,李贽越是惊世骇俗,越是让某些人惶恐,甚至有些人总想逮机会教训这个世人眼里的老妖魔。

谨慎的人,不敢接触他。

麻城有位颇有才情的老寡妇,李贽登门拜谒被老妇人拒绝。

有些本来亲近的人怕引火烧身,渐渐疏远了他。

李贽自问:“心上无邪,身上无非,形上无垢,影上无尘,古称'不愧’'不怍’,我实当之。

当时却被看做狂徒,异类。

李贽多年漂泊,客居友人家里,一生无资产,生活全靠友人接济。

70岁的时候应梅中丞(梅澹然父亲)之约,车马劳顿去了大同,过雁门关时怆然涕下。

中丞念他年事已高,劝其留下,李贽婉拒;“本无家可归,原无路可走。若有路可走,还是大门口。”

寻常人安居乐业的路,他不走,至于叶落归根,他不曾想过。

他重回芝佛寺,之前因为李贽好友不少是为官之人,不便下手,现在,那些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人,攒了20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一把火烧了这个私家寺院。

这群人有恃无恐是因为当地县令,冯应京的支持,这个绳贪墨,摧奸豪的正派人士,世人眼里的清官,要厘清当地风化,捉拿李贽。

冯应京与李贽势不两立,并无利益瓜葛,只是彼此信仰水火不容,一个谨遵圣训,身体力行,一个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

芝佛堂毁之一炬。这个七十多岁的老翁,遭此打击,生命亦如风中之烛。

芝佛寺被毁,短暂避乱之后,马经纶邀其去通州。

通州距离京都不远,李贽这个大学者,朝堂无人不知,甚至因为李贽,朝堂分为两派,一派力挺,一派痛贬。

李贽写了不少著作,让他声名远播同时招来杀身之祸的就是《藏书》和《焚书》,朋友告诫他《藏书》问世将祸逐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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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贽这把老骨头,历经3个朝代,看惯风雨世事,对这一切已无所惧。

在通州,李贽闭门写书,希望把自己满肚子的东西倾倒出来,以开化后辈。

但是时光不予我,李贽耗尽心力,同时也身染重病,他甚至为自己写下了遗书。

他原以为可以寿终正寝,但是病榻前等来的却是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原来朝臣张达中弹劾李贽,说他妖言惑众,有伤风化,狎妓,使得强盗奸人有样学样,强搂妇女,其思想流毒,遗祸后世,坏人心,伤风化,天下之祸未知所终也。

万历帝不理朝政,但对这个动摇统治根基的思想异端李贽,绝不容忍,东厂捉拿李贽,并下令将其书悉数禁毁。

李贽知道自己缘何招祸“罪人著书甚多,有目共睹,于圣教有益无损!”

这个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最终还是用剃刀自裁,血溅天牢。

但是卫道者没想到的是,李贽身死,著作禁毁,而其思想越是远播,到最后李氏《藏书》《焚书》,人挟一册,以为奇货”。

李贽的死,让推崇他的人心生寒意。

士大夫慨然而叹:“卓吾……是世间奇特男子。行年七十六,死无一棺,而言者犹哓哓不已;似此世界,尚堪仕宦否?”

马经纶自责不已,为其收尸,在其墓旁遍植白杨百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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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经纶在李贽墓前嚎啕大哭,哭天指地:苍天啊,这样的人,其前一廉二千石,其后一著书老学究,不慕功名,不贪钱财,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妖人?

没过多久,马经纶在悲愤交加中辞世。

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这样评价李贽:'李贽的悲剧不仅属于个人,也属于他所生活的时代。传统的政治已经凝固 ,类似宗教改革或者文艺复兴的新生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孕育。社会环境把个人理智上的自由压缩在极小的限度之内,人的廉洁和诚信,也只能长为灌木,不能形成丛林。

李贽超越时代的思想,注定是一场悲剧。

李贽的书在明朝被禁,但人们私下还是相互偷传偷印,甚至其书在日本也颇为流行。

遗忘了那么久,到新文化运动,这个高唱自由之歌的人被搬了出来,批林批孔的时候,李贽又作为典型,从历史深处被请出来,供起来。

李贽也是狂人李敖的偶像,在其书《李敖快意恩仇录》里,他认为李贽符合他眼中的性格巨星标准,他喜欢李贽那样的锋利和那股表现锋利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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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独立与自由是永恒追求

纵观李贽,一生为逐自由与独立而活。没有什么能囿禁他,贫困和死亡能囿禁他的身,但囿禁不了他的心。

对世间一切,他并不照盘接受,而是存疑求问。

“学人不疑,是谓大病。唯其疑而屡破,故破疑即是悟”

所以,他不愿墨守成规,他认为世事推移,没有一成不变的标准,即使孔孟之道,也不能变成一种思想束缚,存天理,灭人欲,更是一种极端。

他说人贵自适,士贵为己,何苦为了迎合别人而丢了自己。

哪怕做个真实的自私的庸人,也好过一个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公然提出与传统行为准则根本对立的处世哲学,向迫害人性的封建礼教公然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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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同时期的外国思想家蒙田与他颇有共鸣:“我们为他人生活已经够多了,让我们至少在这余生中为自己生活罢。”

后来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1694—1778)也响亮地提出“敢于为自己思考”。

李贽的思想虽然不成系统,但至少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让一部分人反思与警醒。

时至今日,多少人何尝套着一个模子去生活,那些不按部就班生活的人,似乎就变成了异类,人贵自适,李贽几百年前就提出来了,我们又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人贵有疑,有自己的想法,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

剩女怎么了,不婚怎么了,丢掉体制内工作,姐弟恋怎么了,老夫少妻又怎么了,抛开那些恼人标准,活出自我,即使狂浪,那也是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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