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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李红伟 |炎黄杯中外文学艺术精英赛

 世界文艺图书馆 2022-10-21 发布于江苏




煎饼卷起的人生(散文)
文|李红伟

煎饼:一直是山东人的主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和煎饼的故事,或像宋朝李觏“一枚煎饼补天穿”样豪放,或像清朝蒲松龄的《煎饼赋》般抒情。
小时候,能吃顿饱饭是种奢望,一般大的同辈多都是面黄饥廋,没精打采,缺少应有的皮劲;长辈们因饥饿则身体浮肿,满脸青菜叶子色,一声声长吁短叹,由衷道:啥时候能天天吃上滑(纯的意思)地瓜干的煎饼,少活二年都行。
那时家里的主食以稀汤为主,少量玉米面做的糊糊中,夹着大量的野菜,还不管够,每人只能吃一碗,不例外的齁齁咸,不等吃完就要寻水喝,大人们形象的称之为“水饱”。很多小孩因为饭后缺了水落下个“齁歇”的病根。
能有半块无论什么面烙的煎饼,那都是件惊喜的意外,因为这是“硬饭”。
煎饼:做工繁琐却又简单,无论是谷类、薯类;鲜的、干的经水泡发后,用石磨磨制成糊,在没有电的年代,成宿的推磨是极考验体力和耐性的,能边推边睡才是高手;然后上“鏊子”烙,既可以糊状“摊”,又可以膏状“滚”。手艺精的妇女烙的煎饼可如蝉翼状半透,这一直是评价谁家媳妇“巧”与“拙”的不二标准。
早年间缺粮食,煎饼主要还是地瓜干的,偶能有点谷类、豆类加入那便如山珍般香甜。
吃煎饼,也是对咀嚼力的考验,人工推磨制成的糊较粗,煎饼就更难咬的很。姥爷吃煎饼是最有仪式感的,哪怕有棵葱卷,也是要先扒好了,摆在盘里,饭桌上一定要铺好一方手巾,煎饼要在手巾上仔细的卷起来,庄重的双手送入口中,额头青筋暴粗的咀嚼完后,便是细心的把撒在手巾上的屑渣順到汤碗里,嘘溜起来。煎饼可以干吃,但卷着菜吃最好,咸菜、青菜、肉,一切的一切都能卷来吃。在姥爷这里我见过卷炒盐粒的,也见过实在没得卷,又硬的难以下嘴,就先把一个煎饼用盐水浸湿,再用另一个卷来吃的。
卷煎饼的绝配是豆沫,煎饼硬,特别是放久了,能拱的太阳穴疼,但卷上豆沫,立时就大有改善,既中和了菜的苦味,又使得坚硬的煎饼松软许多,这也许是一物降一物的一种吧。后来有人考究说:煎饼卷能万物,是国外洋快餐的鼻祖,我觉得这更像山东人的性格:大度、包容、有亲和力。
母亲是烙煎饼的高手,也总能想出办法改善家里的伙食,春天缺粮,野菜、榆钱、槐花总能时不时的出现在煎饼里,最惊艳的是春天地里的大麦草掺地瓜干做的青绿色的煎饼,味道是现在超市里的青团一类不可比拟的;秋天,山里高耸的柿树上总能有几个人们无法采摘的柿子,经历了霜露后,如糖稀般跌落在山石上,母亲便细细的刮来,烙成三两个煎饼,兄妹几个总能分上一块,那香甜的滋味和母亲脸上的慈爱总是一生酸楚的回味。
沂蒙山的妇女光会烙煎饼不行,还要会馇豆沫,豆沫做法极简单粗放,主料无论是山野寻的、田里种的统统以豆面熬煮,便成了。这个过程叫“馇”(cha),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方言,后来查了字典才知道,竟是标准读音,边拌边煮之意。
过去那些年,日子艰苦,粮食紧缺,菜更是奢想。但贤淑的主妇们总能想出办法,开春,去山野里寻来的苦菜、婆婆丁等野菜,热水焯烫,去除苦味,便是馇豆沫的上佳食材;秋天,地里的地瓜秧、萝卜秧子等晒干储存,这也都能馇豆沫用,节省点能吃一冬。
初中时,包产到户使得家里煎饼可以放开了吃,但主要原料还是地瓜干,吃久了,胃里时常反酸。玉米面的要在农忙时节来犒劳体力劳作,白面就只有逢节令才可以珍馐般露一两次脸。
   住校的原因,只有每周末才可以回家一趟,主要任务就是要把下周一周的口粮背到学校。等我上高中时,弟弟、妹妹也都上初中了,背的饭也升级成了玉米煎饼。所以每个周日都是母亲最忙碌的,头一天晚上磨好的玉米糊,照例是奶奶一粒粒亲手剥的,这也是瘫痪的奶奶最要紧的营生。母亲会早早的忙活起来,等我们兄妹被满院的香味唤醒时,母亲面前已经堆起了高高的一摞金黄金黄的煎饼。母亲也总能变戏法般从炉灰里扒出几个烧好的地瓜或玉米,就这样娘几个多少次依偎在鏊子窝里,听她讲唯一一次进城的见闻:哪里的工人,天天都吃大白馍,我娃们要争气!初升的朝阳和炉火的映衬,为母亲那菜色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老人喃喃的教诲随着鏊子上升腾的薄霭弥漫开来。  
校园生活多彩难忘,整乡里的同龄人背着不同的煎饼,带着相同的梦想聚在一起,啃煎饼、就咸菜、擘画人生。上半周的煎饼还是蛮香的,临近周末时,便会长出一种蓝色的细毛,蔓延开的煎饼上面全是蓝色的斑点,宿舍的铺板成了晾场。临吃,拿起两个来互相摩擦,将上面的毛与斑点摩掉,擦不掉的蓝斑用手抠,或者使小刀刮去,用开水一泡,滤掉头遍水,吃到嘴里,满口的发霉味,恶心的想吐,接下来几天,喘气放屁都是发霉的味道。
后来,到了大城市读书、就业,每每友人相聚,必会聊到煎饼、豆沫,也都感叹:从小真是吃的够够的,又嘬酸、又累牙,还有那菜干馇的豆沫很难消化,草心。
家乡来人也无不欣慰的告诉我:老家里也多不吃煎饼了,大白面馍可以尽情的海咧了。说话时一脸的自豪的确也感染了我。但是心底那对煎饼的眷恋却又无时不如丝般缠绕。
确实,沂蒙山告别了贫穷与落后的第一步便是:当初走亲戚挎笎子的礼品馒头成了家常。但在吃了几年馒头后,人们又开始怀念煎饼了,总觉得馒头过于寡淡,连饺子也要用煎饼卷来吃才有味。可当人们再支起鏊子,准备大烙一番时,却发现老一辈手生的拿不动、少一辈更是无人能拿起小小的煎饼坯子了。
于是精明的煎饼专业户、专业村迅速发展起来,煎饼再一次高端大气的登堂入室。口味琳琅、品种繁多的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前几日,竟然见到过与临沂炒鸡搭配着卖的煎饼,号称卷鸡、蘸汤专用。山村游开启了沉浸式烙煎饼体验,在央视节目中还见到过多彩的煎饼花。从一线城市的高端超市到沂蒙山村的便利小店,都把显眼的位置留给了煎饼,一家一户赖以充饥度日的吃食成了商品、展品、旅游项目。网店经营的更是铺天盖地,价格竟是馒头的三四倍,的的确确出乎想象。
我也有意对这些新生代煎饼多方位品尝过,细腻有余、香醇不足,即便是精心馇一锅豆沫卷上,但总也品不出心底的滋味,这也许就是缺少那能撩人心扉的烟火气吧。

李红伟,男,中共党员,山东省蒙阴县人大常委会城建环保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四级调研员,热爱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网络,曾入围齐鲁晚报第二届青未了散文大赛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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