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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汉时期，有相当多的知识分子为了获得达官贵人们的举荐而聚集在洛阳城。我们接下来要读的几首诗都是产生在知识分子积极求仕而不得的景况下。这几首诗，分别是《橘柚垂华实》《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会》《明月皎夜光》《东城高且长》。这五首诗，除了《橘柚垂华实》之外，其他四首均出自《古诗十九首》。它们本来并没有固定的先后顺序，但是为了便于学习，我勉强把它们排出一个顺序来，大体上勾勒出一个知识分子从离家求仕到最后灰心绝望的全过程。橘柚垂华实 橘柚垂华实，乃在深山侧。 闻君好我甘，窃独自雕饰。 委身玉盘中，历年冀见食。 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 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 《橘柚垂华实》是一首咏物诗。咏物诗是托物言志的诗歌，通过对事物的咏叹体现人文思想。咏物诗中所咏之“物”往往是作者的自况，与诗人的自我形象完全融合在一起。这就是诗歌鉴赏中的“托物言志”，再加上“写景抒情”四个字，运用好了，解读一般的诗歌都是没有问题的。托物言志的诗歌解读起来是最为容易的，诗中的物，就是所要表达的人，物的特性，就是人的品质。 屈原的《橘颂》据说是中国第一首咏物诗。我们来看一下它其中的几句。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你天地孕育的橘树哟，生来就适应这方水土。禀受了再不迁徙的使命，便永远生在南楚。你扎根深固难以迁移，立志是多么地专一。写橘树的难以迁徙、立志专一，其实就是写诗人自己的矢志不渝。那么，《橘柚垂华实》中，借橘柚写了一个怎样的人呢？“橘柚垂华实，乃在深山侧。”华，意思是美好。垂，指的是果实累累，枝丫下垂的形态。这些都喻指人物的品德美好或者有真才实学。这样美味的果实，最大的价值就是被食用。但是橘柚却是生长在深山之中。“乃”便是表示转折，传达出虽然有才华却不为人知不被任用的遗憾。“闻君好我甘，窃独自雕饰。”终于为人所知的时候，“橘”是非常欣喜的，而且迫不及待地投其所好，按照“君”的口味来雕饰自己。雕饰是独自进行的，也是偷偷进行的。“窃”字既体现出了“橘”的暗喜，又透露出“橘”的矜持。雕饰，于人而言，似乎并不是增长才干，而更侧重于指包装自己。有华实，又暗自雕饰包装，果然得以进献给某君，“委身玉盘中”，似乎是得到了某君的赏识。“橘”的美味，又加上光洁的玉的衬托，这里，“橘”有一种如愿以偿的快意。但好运却就此打住了，“历年冀见食”，是从“橘”的内心渴望来说的，从外在的角度而言，则是“橘”“历年不被食”。它迫切地希望得到品尝，但终究没有等到。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某君并不赏识它的“芳菲”。“芳菲”，是芳香，“橘”的芳香并不合某君的口味。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下一句用了一个“忽”，原本非常新鲜的青黄之色经此打击忽然变了。这其实也是在暗指人的衰老，似乎得到了某君的赏识，一直期望能够被进一步引进，但是最终希望落空，而年华也白白地耗在等待上了。放弃？还能再找一个能如此接近引荐者的机会吗？还有其他更好的机会吗？不一定。于是，他选择了忍着满腔的愤懑继续恳求，“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如果想要人们知道我，还需要您来帮我引荐，让我展翅高飞啊！他把希望继续放在这位“君”身上。这也更显出他内心的委屈和痛苦，也更见出岁月流逝之下实现理想的迫切。积极求仕并不是可耻的行为，这是追求个人人生价值实现的一种合理的、正常的途径，只要他不以妨害他人的方式进行，它便是无可厚非的。即使是李白，也曾汲汲求仕，写过“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的诗句，拍过“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马屁；孟浩然为了求官，也曾给丞相张九龄写诗表明心意，“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但正如《行行重行行》中的主角一样，《橘柚垂华实》一诗中的“我”也面临着同样的悲剧——将自己的价值、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这是时代的悲剧，身处帝国时代，想要不依附于他人、不委曲求全、不投其所好而得到赏识与任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进与退、用世与归隐之间，不少有识之士做着艰难的抉择。值得庆幸的是，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当下及未来的我们，拥有更多的选择。无论是经世致用还是遗世独立，我们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追求，而不必愤懑、焦灼、不甘。即使退一万步来讲，为理想而包装推销、委曲求全，可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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