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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亡杖》︱董辑:道辉现象的四个组成部分

 置身于宁静 2022-10-30 发布于浙江

  道辉的诗歌似乎是向内的,它们不朝向读者,只朝向诗人自己。而这种“诗写”(道辉发明的一个词)一写就是几十年,几十年来道辉的诗歌风格不变,道辉一直在写道辉范的诗歌,不管中国诗坛如何变化,如何潮流,他一直在这么写,这就不是简单的读懂读不懂问题了。

——董 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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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 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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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居长春。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后非非诗人,民刊《非非》《非非评论》编委、副主编,《东三省诗歌年鉴》编委。主要写作诗歌、评论、随笔等。90年代开始,在《作家》《花城》《作品》《诗歌月刊》《扬子江评论》《诗选刊》《非非》《诗》等上百家国内外报刊、杂志、民刊发表作品,诗歌自2001年以来被多次收入辽宁人民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海峡文艺出版社等出版的年度诗选和其他选本。2012年由福建漳州“新死亡诗派·天读民居书院”出版有诗集《夜晚的超现实》(获2012年“新死亡诗派年度奖暨中国诗人免费诗集奖”),2014年出版诗集《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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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辉现象”的四个组成部分

◎ 董 辑

  “道辉现象”是中国先锋诗歌写作中比较被公认的现象,这一现象自出现之日起,有几个特点值得注意。一是持续时间长;二是呈越来越强的发展态势;三是不管中国诗坛如何变化,如何潮流,道辉诗歌的先锋色彩不变;四是道辉现象呈创作和活动的二合一式,近些年来尤其如此。

  分析“道辉现象”的组成部分,是一件饶有兴味和具有一定启发性的工作。

  “道辉现象”的第一个组成部分,就是道辉本人,道辉本人的性格、气质和才能特点决定了“道辉现象”的出现。道辉是一个“大能”、“高能”的人,是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他身上有很多标签,而且每种身份都不是浪得虚名,都具有很高的完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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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辉是诗人,著名诗人,中国著名先锋诗人,这一身份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就已经得到公认;道辉是福建代表性诗人,这一点也无疑义,福建是诗歌大省,能成为福建诗歌的标签式人物,道辉不简单;道辉是著名的诗歌编辑家、出版家,这一点也是公认的,从写诗开始,道辉就开始编辑出版诗歌民刊,印制诗歌书籍,他主编的《诗》,至今已出版24卷,每期都容量巨大,成为中国诗坛一景;他主持的新死亡天读民居诗歌奖为中国许多诗人印制出版诗集,至今也有几十部了,影响很大;道辉还是诗歌活动家,从初入诗坛的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道辉就在不间断地搞活动,先是地区性的小活动,然后是地域性的中型活动,然后是全国性的大型活动,累计活动次数早就过百次了,这种对活动的热情和行使活动的精力,都非一般人所能为;道辉还是中国重要先锋诗歌流派“新死亡诗派”的创始人、代表性诗人和理论家,新死亡诗派是第三代后中国先锋诗歌的重要流派,代表性诗人很多,有成就的公认的诗人很多,是上世纪90年代至今一直活跃着的中国先锋诗歌流派,是福建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先锋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个流派能持续至今,壮大发展至今,和道辉本人的工作与创作是分不开的。近几年来,道辉出版了几部诗学著作,已经成为卓有特点的诗歌理论家。道辉的诗歌理论内容厚重,从文体到语言到思考,个人性极强,且不论他表达的是什么,就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呈现方式和力度,就足以让人惊叹。道辉诗学理论独特的语言、独特的运思方式和独特的表达方式,是当下中国诗歌理论界的一道风景线。道辉还是很有特点的书法家,他的书法独辟蹊径,颠覆历史,是个人性书写的极致体现,实际上是将涂鸦和无障碍书写乐趣推向极致的产物。

  福建是中国诗歌大省,道辉是福建诗歌的重镇,那自然也就是中国诗歌的重镇,近些年来,道辉的影响正在越来越大,实际上道辉已经完成了他个人的经典化过程,这个过程,在这几年已经完成。

  说起道辉这个人,我不觉想到一个词,“大佬”,道辉是不折不扣的诗歌大佬,这一点在中国诗歌界中应无异议。“大佬”现象是中国诗歌界(尤其是先锋诗歌界)的一个传统,从今天派、朦胧诗、第三代直到如今,而且这一现象只在诗歌界中有,小说界、散文界、戏剧界、文学评论界,都没有。“大佬”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是亦正亦邪、亦庄亦谐的,既可以用来称呼体制内的大人物,也可以用来称呼体制外和民间的大人物,这个词很人性。一个人能被人以大佬称之,那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充满人性和具有“跨界”、“兼容”色彩的人,他们往往具有体制内外江湖民间通吃的特点,往往能够兼容创作、活动和团体,他们愿意活动乐于活动,有自己的队伍,有比较高的江湖地位,具有领袖的魅力,在诗歌界内外都具有超强的影响力,这些大佬,其实是中国诗歌内在的推手和操盘手,是中国当代诗歌史的线索和节点,他们以自己的力量、才能以及性格,推动着中国诗歌不停向前。北岛、芒克、多多、徐敬亚、周伦佑,韩东、于坚、马永波等等,都是这样的诗歌大佬(这些是我行文时想到的顶级的诗歌大佬,还有其他级别的大佬,在中国诗歌界,每一地域,都有每一地域的诗歌大佬),他们往往具有超越文本和学术的综合影响力,道辉接过了中国诗歌“大佬”传统这一接力棒,这对福建诗歌,对中国诗歌,都是好事,都将起到必要的推动作用。

   “道辉现象”的第二个组成部分,是道辉伉俪的合体与合力,没有道辉夫人,诗人、艺术家阳子的付出、助理和助力,“道辉现象”的完成度不会这么高。中国诗坛中,夫妇二人都是著名诗人的不少,比如韩东、小君,杨黎、小安,王寅、陆亿敏等等(这三对都离异了)(应该还有很多),但是夫妻二人一直合力做一件事的不多。道辉和阳子夫妻则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合力推进新死亡诗派,写作具有强烈流派特征的先锋诗歌,合力做与诗歌有关的工作和活动。这其中,道辉是主导者,阳子是最主要的助理和助力者。阳子本人是新死亡诗派代表性诗人、画家,新死亡诗派的影响,和阳子的创作是分不开的。夫妻诗人阳子和道辉不但是当下中国的诗坛佳话、美谈,更将被载入史册。新死亡诗派的发展壮大,以及道辉现象的出现和确立,都和阳子的工作分不开,没有阳子的协助和事无巨细的工作,道辉本人可能无力完成和完成好这么多工作。大能、高能的道辉和天才、天赋的阳子的结合、互补,对中国诗坛来说,是一件幸事,中国诗坛因之而有了“道辉现象”、有了女诗人阳子、有了持续发展至今的“新死亡诗派”、有了以“新死亡诗派”为根据地的各种诗歌活动和诗歌出版。

  道辉现象的第三个组成部分,就是道辉主导的诸多活动,这些活动是道辉现象的重要组成部分。道辉从刚开始写诗不久,就开始搞活动,先是本地几个人的小活动,然后是地区、地域的活动,最后走向全国规模的大活动,累计次数早已经过百了,研究者其实是可以加以研究并写成一篇大文章的。这些年来,道辉主导的诗歌活动影响越来越大,其中重要的就有已经连着举办了八届的“漳浦诗人节”,还有“首届八闽民间诗会”、“南方诗会”、“新死亡诗派20年暨中国先锋诗歌十大流派研讨会”等十多次大型的全国规模的活动。道辉具有极高的活动热情和精力,他的活动,不但宣传了他自己、新死亡诗派、漳浦和漳州,更强化了福建诗歌的力度和弘扬了中国诗歌尤其是体制外诗歌和先锋诗歌的活力和魄力。这些活动能够完成,能够持续这么多年而势头越来越强劲,和地方的支持、朋友们的帮助和厚谊等都是分不开的,但更是道辉、阳子夫妇意志力、愿心、行动力、能力和执行力的具体而微的体现,是他们二人心灵热度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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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其实也是中国诗歌发展与壮大的一个表征和主要运行方式,中国诗歌的发展和壮大离不开活动,小说、散文、戏剧、评论等可以独立写作,可以在书斋、书房中由个体完成,但是诗歌的发展离不开活动,从今天派开始,中国诗歌就一直在活动中萌芽活动中成长活动中发展活动中壮大和收获,诗歌的运行似乎特别需要活动,所谓诗可群也,诗人具有天生的抱团和流动倾向,诗人们汇聚一堂,互相交流互相砥砺,发现朋友和对立面,接受来自于他人他诗的刺激和促进,特别有利于诗人的创作和人格的发育与形成。可以做一个形象的比喻,诗人像水,必须流动,才有可能汇聚成大江大河,才有可能找到自己创作的源头活水,才能把自己的小水汇入到诗歌的大水中去,才有可能掀起波浪,才有可能发出声响。一个小说家可以独自写作而不闻窗外事,他或者她可以写成一口深井,写出一眼甘泉;一个诗人不活动,不流动,就有可能变成一口枯井、一口苦井,就有可能水源枯竭,就有可能囿于自己的局限而越来越干涩。因此,活动家对中国诗歌来说是珍贵的,没有活动家,诗歌不流通,诗人不流动,久而久之,不利于诗歌的发展和诗人的成长。

  道辉的诗歌活动,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个是师出有名,其创意具有很强的学术色彩或者拓荒意义,道辉的活动,是有定位有诉求有追求的诗歌活动,而不是热闹一下就完事;二是道辉的活动是兼容的,往往兼容了体制内外官方民间本地外地南北东西,规模很大,不同地区和阶层的诗人都可以在道辉的活动中出现和得到价值的体现。

  近几年来,道辉、阳子和新死亡诗派主导的许多活动,都是全国规模的,来的人很多,预热和宣传很立体,而且往往还结合有民间出版行为,这就使道辉的活动不但是福建的诗歌事件,更是中国的诗歌事件。

  活动,是道辉现象的重要组成部分,抽出了活动,道辉现象的活力和影响力就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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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辉现象的第四个组成部分,是道辉的诗歌写作,这也是道辉现象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中国诗歌界,道辉的诗歌写作以难度和晦涩而著称,没有一个诗人或者评论家敢说自己弄懂了道辉,可以解读道辉,可以分析道辉,可以说清道辉的价值和意义。道辉的诗歌似乎是向内的,它们不朝向读者,只朝向诗人自己。而这种“诗写”(道辉发明的一个词)一写就是几十年,几十年来道辉的诗歌风格不变,道辉一直在写道辉范的诗歌,不管中国诗坛如何变化,如何潮流,他一直在这么写,这就不是简单的读懂读不懂问题了。

  我个人认为,道辉诗歌是中国先锋诗歌(也是世界先锋诗歌)中一个重要分支的极端体现(通过变构语言再造新意识新感觉新价值甚至是新语言;通过破坏语言建设新的诗歌感受力和感知力;通过变构语言和语法也就是创造极端陌生化反使用反日常反常规语言的诗歌语言,带来陌生化的诗意、诗性、幻觉、想象和感觉的不确定性)(注:“变构”“不确定性”,周伦佑先生的诗学理论概念与语词),是个人化写作的极端性产物。

  道辉的诗歌是新死亡诗派诗歌的主要样态,新死亡诗派的诗歌分辨率很高,道辉诗歌的辨识度更高,一大堆诗歌中,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拒绝仿写,他的风格和方法是绝对拒人千里之外的,无人可学也少人能进入。道辉能写出这样的诗歌,细思极恐,因为你找不到他的源头和导师,这种诗歌,是从哪里来的呢?源自于李金发一路?李金发的诗歌是可以读懂的,只不过佶屈聱牙而已;朦胧诗第三代的诗人们都没有这种诗写,这些诗人最复杂的诗歌,都是可以解读和进入的,都有它们的意义世界在。源自于闽南语的字音和字义世界?但闽南话也就是发音不同,字义还是公约的。源自于超现实主义(新超现实)的诗歌理念?但超现实诗歌主要是对潜意识无理性的幻觉幻象表达,抓住想象或者幻觉的新奇神奇无理性远距离拼接也是可以解读和进入的,而且已经成为当代诗歌写作的显性基因,从这一角度来说,道辉诗歌也不是超现实主义就能概括的。而且道辉诗歌的晦涩不但但只在诗意或者意义层面,从语言开始,就是陌生化的晦涩的不可解的超常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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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辉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诗歌?我觉得,道辉诗歌的出现,源自于道辉的创作理念,即他所认为的诗歌及其方法和诗学。道辉对语言、诗意、诗性的看法无疑是极端个人化的,他的语言意识与众不同,一般人都用通约性的语言来写作,谁也不可能离开基本的语言语法语词,只有道辉用“自语言”来写作,他诗歌的语言,从词开始,就是自主的自己的,换句话说,道辉从词开始,就开始自造生词,以此来彰显他的诗意和挤压出新的诗歌感受力和感觉。因此道辉的语言是完全脱离一般意义语言和传统文学诗歌语言的“自语言”,其语法当然也完全是道辉式的语法了。他对语言的使用,完全不在一般的能指和所指的约定架构之中,你按照一般语言来读道辉的诗歌,自然是进不去的,晦涩不懂也就无可厚非了。


  因为这种“自语言”色彩,道辉的诗歌和文章都是加密的,你要分析他的每一个词,找出其词根和其造词的想象力运行方式,你才能多多少少地读懂一点道辉。道辉的诗意是不确定的,道辉的诗歌语言是模糊的自主生发的,道辉诗歌的诗性是游移、破碎、自我诞生甚至自否的。道辉的诗歌则是一种自我呈现的诗歌,它的重要性就体现在他的方法和这种个人性方法所造成的新语言以及这种新语言所带了的莫名其妙、不确定性、无遮蔽联想以及无尽的思索和焦虑,因此,道辉的诗歌也可以说是一种反批评和反大众阅读的诗歌,他的不可理解就是它的重要性,它的晦涩就是它的美,它的价值就体现在变乱语言以及语言变乱后所带来和造成的一切之中。

  因此,在先锋诗歌中,道辉的诗歌也是比较小众的,属于诗歌中的少数族裔(似乎和美国的语言诗派有点接近,和抽象画尤其是波洛克一系的抽象表现主义更接近。重在画的过程和这种过程所产生的不可确定又不可解的结果,以及对绘画本身的解放以及革命,这是一种针对思想思考的绘画而不是针对眼睛和头脑的绘画),道辉的诗歌是反语言造成的新语言,是反通约性语言的“自语言”,是反语法造成的“自语法”,是反常态审美造成的新的诗歌审美,它产生的是惊异、惊讶、惊悚、惊诧、惊动和震惊效果,它具有新鲜、新奇、神奇、迷幻、革命和暴力的诗性与诗意,它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道辉的诗歌,可以把读者带入新的更具有超越性的想象力世界和感觉世界之中,让幻觉真正的超越理性,真正的无理性,道辉诗歌,是语言造成的事实,这种事实,天然的就具有诗性。因为诗性有时候就是无理性,就是破坏所带了的新现实。道辉的诗写对诗歌写作的启发性是很大的,他和它们提供了面对语言的多个角度,促使我们去思考何为诗歌,何为诗意,何为诗歌语言,以及语言的诗性潜能与功能。

  在此,我决定不涉及道辉的任何一首诗歌,因为典型的道辉诗歌一首就是一万首,搞懂了一首的构成方式和运思方式,其他的也大致能懂。我也不想强作解人,非得把道辉的某首诗歌解读成人人可懂的所谓的有价值有意义的诗歌,我只能在总体上泛泛而论,说一说我心目中的道辉诗歌。中国的紫砂陶工艺中有一个流派,这个流派做壶,不以使用和销售以及大众能不能接受为目的,他们做壶,只针对壶本身,只针对壶的色、型和工以及呈现色、型、工的过程、难度和完成度以及效果,这种反历史反传统的、不以用为主、甚至不能用也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看的壶,往往蕴含有极大的艺术张力和智力元素。道辉的诗歌,就是这种紫砂壶。诗人孟浪好像说过:诗指向诗本身。诗歌是可以指向诗歌本身的,有的诗歌,其价值就体现在这么写和这么写出的样态中,至于读懂读不懂,有没有社会意义,是不是在历史的惯性之中,“美”不美,温不温柔敦厚,有没有“境界”,妙不“妙悟”,有否格调,是否性灵,那是另一码事,也是更复杂的事。

  最后,我想问:“道辉现象”,只到“道辉现象”为止吗?“道辉现象”的下一步在哪里?还会有新的组成部分吗?中国诗歌,会否因为“道辉现象”,而出现一点新的东西和不一样的东西?

(2018年6月17日下午于福建漳浦天福丹山石雕园丹岩山庄;2018年6月29日星期五,修改于看世界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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