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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马哈

 林歌作品 2022-11-02 发布于河南

011 

现在还是来说说老幺的那辆“雅马哈”的来历吧。

某天早晨,老幺不知道脑袋抽了哪根筋,居然跑出去溜达了,推门一看,立刻眼冒金光,犹如见到传说中的神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发现那是一个废品收购站,也就是经常过来敲门问我们有没有废纸卖的那家。

收购站的垃圾堆旁边横着一架大铁驴,虽然整体构架还在,但肢体支离破碎。老幺就是看到这个眼冒金光的。他一洗往日的那种颓废之气,做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甩头发的动作,就朝着那垃圾堆冲过去。

我以为他要去泡老板娘了,结果他却跟老板套起了近乎,从鸦片战争降到八国联军进北京,从九一八事变讲到南京大屠杀再讲到八年抗战的艰辛,讲得那老板一怔一怔的心说这孙子说什么呢。正在老板云天雾地的时候,老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刚刚买来还没开装的帝豪烟往老板手里一塞,然后,径直走向那辆几乎散架的雅马哈。

他一边推一边愤愤地说老子最讨厌日本人了老子你也讨厌日本人是不是看我替你报复去将这辆日本货作为甲级战犯好好修理一顿天天骑着接受老子屁股的压迫。

老板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心说你小兔崽子不会想用这包烟换老子这一堆破烂吧,刚想上前阻止,老幺已经推着破车架出了院门不见了踪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就是老幺从一个无产阶级变成一个有车一族的经过。

当然了,后期还是经过多次加工的。老幺不仅自己减衣缩食还经常压迫我手里可怜的票子,买了一大堆零件回来,七掂八弄终于搞得像是摩托车的样子了。而且为了显示自己的爱国,用油漆把“雅马哈”三个字喷成“未来的主人翁”。

老幺刚刚改装完毕,我就马屁兮兮地凑上去说让咱看看这个“未来的主人翁”是啥样的,好使不。结果怎么弄它就是一声不吭毫无反应,跟性冷淡似的。我急了,骂骂咧咧地说,怎么?看不起我们人类是不是?为了你,老子把买保险套的钱都贡献出来了对你又洗又擦的侍弄了大半月,竟然两个谢谢也没落着,真是不懂规矩。

我越说越生气,对着它屁股就是一脚。那摩托车终于反应了一下,只听得“哐当”一声,立刻瘫痪在地,接着一阵哗啦啦,散架了。

没办法,只好重新改装。在经过了拆了卸,卸了拆,在这段时间里,我和老幺把从机电维修方面的书籍上自学来的各种技能在它身上进行各方面的实验,最后,它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我们把它当成小白鼠而施加的各种酷刑之后,终于哼哼唧唧有了点儿摩托车的样子了。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噪音太大,还不怎么听指挥。

当我们花费了吃顿早饭的时间终于把它发动起来的时候,整个古城里都怦然有声,轰隆隆作响,弄得跟日本鬼子的飞机溜过来搞空袭似的。

假如我们手痒脚痒屁股痒再骑着它在空地上没事走两步的话,估计你很快就会明白“地动山摇”这个词语的真实情景是什么样的了。

还有,我刚刚之所以说它不怎么听指挥,是因为,白天当你想骑上它沿着古城那些古老的街道到处转转兜风的时候,任凭我们怎么机关算尽,怎么破釜沉舟,它就是不声不响不让你发动起来,让你对着他干着急,就像是泡妞的时候你这边干柴烈火欲火中烧了,对方还躺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嗑瓜子还问你为什么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上楼上的。

可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在大家都进入梦乡睡得正香的时候,它却来劲了,在院子中央连蹦带跳连吼带叫还自己翻起了跟头,嗡嗡嗡自己发动了起来,吓你个半死,以为又开始闹地震了。

众所周知的是,“雅玛哈”这种机型庞大笨重,外观愚蠢至极,往那一站跟头趴着的大河马似的,发动起来之后是什么样的声势也就可想而知,反正每次老幺将它发动之后,我都误以为它会像俄罗斯制造的T-54型号的坦克车一样,冲到街上横冲直撞。

但事实并非如此。

所有的事实其实是这样的,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发动起来之后,骑上去,刚想在那个刚刚在我们前面经过的小妞儿漂移单轮独立耍帅抖威风的时候,结果,我们加油门的那只手还没有松开呢,它浑身一阵乱颤,使劲哼哼了几声,噗嗤一下,居然熄了火,弄得我们在那小妞儿面前极没面子,紧接着,只见“蹭”的一下,居然被那小妞儿的脚踏车给超了过去。

我想,此刻,那个小妞儿的嘴里一定在骂我们傻逼。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悻悻地从车座上跳下来,对着它那难看的大屁股狠狠地踹上一脚,去你妈的大傻逼。结果雅马哈居然哼哧一下,又突然惊醒了,活蹦乱跳的,犹如吃了伟哥,呜呜呜地向前一阵猛冲。那气势,猛烈得任我怎么在后面呼唤也无法让它慢下来,好让我重新坐到它的大屁股上去。

最后,等到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地终于追上刚想重新骑上去的时候,它居然又在那里气喘吁吁了。

所以,我只好对着它的大屁股再来一阵猛踹。

所以,在经过了古城那段时间骑雅马哈的经历之后,我飙车的技术有没有长进我不知道,但是,我短跑的速度和踹人的技术提高了不少是肯定的。

当然,这也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比方说,以后在我很不争气地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因为赖床快要迟到了,我就会用我追雅马哈的速度往教室里面赶。在路上看到别人不紧不急居然还在那里慢慢磨蹭的时候,我就有种忍不住在她屁股后面狠狠踹上一脚的冲动——他妈的,一点儿时间观念也没有!

介于此种原因,我总是劝老幺赶快把车子卖掉,也许卖不了几个钱,起码能够把你那包“帝豪烟”的钱给赚回来吧。

我说,老幺,你看,我们名义上骑着摩托车出来兜风的,可事实却是,我们骑摩托车的时间还没有摩托车骑我们的时间长嘞,假如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们还没有兜多少风,自己都要给累疯了,到底哪值哪不值,你自己掂量下吧。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每天花那么多的汽油钱养着它,一个不好,被小偷给顺手牵羊牵了去,那我们就是赔了力气又折车呀,多不划算?

老幺说,我这不是羊,是雅马哈。

我说,你他妈猪脑袋啊,你以为小偷只会牵羊不会牵马呀。而且你再想想,如果我们卖了它,不仅不用再花汽油钱养着它,不用担心被小偷顺手牵了去,说不定它还可以供养我们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呢。

  我以为这话有道理得简直是至理名言了,可是,老幺却总是拿它当宝贝。每当我跟他提卖车的事情的时候,他就跟我急,说什么?你要卖我的老马?那以后你让我骑着什么去兜风呀?难道骑你吗?

我说,老幺老幺你应该把眼光放远点儿。你看啊,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出去兜风呢,当然是件很有面子很拉风的事情了,可是,两个大老爷们儿却骑着一堆破烂出去招摇过市,那好像就有点儿太不像话了吧。这不仅会使我们帅哥的伟岸形象大打折扣,而且还会打破这座城池千年的宁静感。你的这匹老马停放在古城里面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给那些捡破烂的老大爷老大妈给宰掉了。再者说了,骑着这种车子上大马路,估计会给那些大卡车给踩得很惨的。

听到这话,老幺就会忿忿在车背上乱抡一通拳头,大叫道,别废话,你到底坐不坐呀,不坐自己走着回去吧,反正也没有人逼你。

我赶紧跳到车背上,扶牢他的后背,说道,坐,坐,坐,不坐着,万一你在大马路上给大卡车踩扁了的话,那谁给你收尸呀?

话未说完,老幺猛然发动“坦克车”,轰隆隆地上路,方圆数十里浓烟滚滚,尘土飞扬。

然后,我听见一个刚刚在自己影碟上看完《大话西游》的家伙指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大喊道,喂,老婆,快点儿出来看耶稣呀。

012 

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面,骑着我们这种声势浩大的摩托车虽然算不上什么有范儿耍帅够酷的事,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而这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怕交警查车。一来古城的街道上,行人尚不如织,车辆更不如织,而来古城居民代步的工具居然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品的自行车,所以交警队觉得在这种地方安插个交警简直就是浪费人才。既然大家基本上还处于水深火热的水平,那身上肯定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所以,政府一致决定,应该好钢用在刀刃上,便把全部的警力全部都调进了市里,专门查那些开着高级轿车的去了。

所以,我们的这辆“老马”在滚滚的自行车流当中就异常显眼,当然,也异常现眼。

如果把把这种声音大得可以惊动象群的摩托车开到市区的话,丢人现眼不说,但是被送进垃圾处理站里面用铲车给砸成铁饼一定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们很有自知之明,一般不轻易去市里丢人现眼,整天就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面到处转圈子,在那些仍然脚蹬着“大铁驴”的古城居民当中找一找优越感。这种感觉很像开进口车的家伙看不起开国产车的,而开国产车的则看不起什么车也开不起的情形。

所以,当我们骑着这辆硕大无朋的摩托车在古城里兜风,并且在马路上和那些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的居民齐头并进哄抢道路的时候,无形中就会觉得,自己比他们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啊。当然了,档次是高出来了,可是,挨骂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因为当我们的摩托车声势浩大地从他们的身边轰然而过的时候,方圆数十里之内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浓烟滚滚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刚才开过去的不是一辆摩托车,而是一只正在燃烧着的汽油桶。

这是机油燃烧严重的征兆。

我们骑着这辆机油燃烧严重的摩托车在古城里像少年啦飞驰的时候,往往会造成这样一种情形:一个潮流时尚刚刚做完面膜变成了西欧白种的女人,从美容院里闲庭信步地走出,往街边一站正向路人搔首弄姿炫耀呢,结果,被我们的摩托车这么一熏啊,立刻变成了刚果妇女。

 “刚果妇女”完全不顾自己的高贵大方,张嘴就问候我和老幺的亲人,露出一嘴大白牙,那副呲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厄瓜多尔的大鲨鱼。我和老幺回应她的则是,在她面前把车刹住,然后把油门开到最大,呜呜呜呜呜,直接再把她熏成乌尔开溜的老太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老幺飙车的技术还是蛮不错的,好得甚至有点儿离谱,在古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他就敢把油门直接加到一百二。行人往往还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一大堆滚滚浓烟浓烟裹着一堆破烂呼啸而过,以为以为神舟十号发射这里来了。

等到他们看明白那其实是一辆摩托车的时候,我们却已经来个急速大刹车,在街边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跳下来两个大傻逼,灰头灰脸地走出滚滚浓烟,蹲在路边,一人抱着一根柱子,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着,鼻子和耳朵眼儿里还在不停地向外排烟,仿佛刚才燃烧机油的不是摩托车,而是我和老幺两个大傻逼。

我们排烟完毕,又飞快地跳上机车,呼啸而去,仿佛是急着去拯救超级赛娅人似的,在现场只留下一大团的烟雾。

我坐在后座上,虽然两手紧紧地抱着老幺那尚不能称做虎背的熊腰,但是,仍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就要从后座上漂移起来,开始做自由斜抛运动。那个时候,我吓得不仅说不出来一句话,脑袋里甚至连主谓宾定状补都分不清了,只觉得地狱之门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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