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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上将杨得志回忆遵义城走出来的勇士们

 兰州家长 2022-11-03 发布于甘肃

遵义城走出来的勇士们

我们攻占了遵义。

这个时候,由于撤离中央根据地三个多月来,一汽在强敌围追堵截的逆境中浴血苦战,全军八万人已折损过半,大家已是相当疲惫了然而,我们红军指战员看到红旗在遵义城头高.荡飘扬,真好比朦朦月夜中看到黎明前的曙光,受到莫大的鼓舞。

隆冬季节的黔北高原,朔风穿胸透背,天气干冷异常口我们这支队伍,经过长途跋涉,连续作战,由于脱离了根据地,得不到补给,不少人身着夹衣,打赤脚穿着草鞋一个班十儿名战士,所穿衣服(很难说是军装了)竟有七八种颜色和式样。有的同志甚至把未经剪裁的棉布捆缠在身上,象原始人那样,也有人披着用细麻绳串在一块的光板狗皮,羊皮,护着连衬衣也没有的前胸后背。至于口粮也越来越困难了。冻饿交加,指战员中病号增多,体力普遍大大下降。

经验证明,健壮的体魄是部队战斗力诸因素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完成未来更加艰巨的战斗任务,就得想方设法尽快恢复和增强指战员们的体力,这是一项不容忽视的任务。

遵义是座比较繁荣的商业城市。当时一块“大洋”可以买到五六斤猪肉,或三四斤盐巴(此地盐比肉贵),或两三丈布匹,或一斗多米.市内的一家“太平洋药房”,药品也比较齐全我们从江西出发时,各连都带了一些银元,前一段多在人烟稀少的荒山僻岭间行军作战,银元没有地方去花黎林同志和我商量决定,让各连拿出一部分钱来,改善部队生活。

那时干部和战士一样,个人没有什么钱,一切都得靠组织安排。我对连队干部们说二“把你们的'小金库’打开,买些吃的用的给大家。要买些活猪,把战士们这一年多掉的肉补回来。把身体搞好,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细心的黎林同志笑着嘱咐大家;“有一条,猪肉不要搞得太多.那东西吃多了要'跑肚子’哩!另外,要强调群众纪律,特别是买卖要公平,态度要和气。”

上级遍知说:由于我们刚到遵义,群众对红军还不了解、部队上街买东西要用银元和铜板,不要用纸币(那时各单位大都有我们在江西发行的中华苏维块纸币,也有缴获的国民党中央银行印的伪币,由于群众怕“变”,不愿意要这种货币),没有银元的单位,可以拿纸币到毛泽民同志主持的“没收委员会,去兑换。而我们红一团因为没有在遵义停住,有的连队买了生猪还没来得及杀,便开进到了桐梓、松坎一线任务是在随时准备战斗的前提下,整顿部队,组织和派出工作队到农村,宣传党的政策,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组织地方武装,建立革命政权,扩大红军。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已经在遵义城召开了只是感觉到,在与政人一江(长江)之隔的桐梓、松坎以及嵋潭等地部署这么多部队(红一、三、五、九军团都有),显然是有重要意义的后来才知道,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从正而掩护遵义,保证遵义会议能在一个比较安宁的环境里顺利地进行。

我们在这一线住了十天左右,没有进行什么大的战斗。大转移中能够有这么几天间隙,是非常难得的。部队除了做群众工作之外,都抓紧时间把买来的布请房东剪裁、缝制成新军装。有些性急的战士还自己动手做军装,虽然笨手笨脚,可房东大娘、大嫂要帮他,他还不肯。红一团参谋长胡发坚同志,参加红军前在家学过裁缝。这回,可真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成了大家的“技术指导”,忙得不可开交。同志们做成的军衣虽然式样不大一致,但颜色大体相同新军装一穿,部队集合起来,可神气了。战士们兴奋地说:“嗬,象个工农红军的样子了”

不久,我们就得到了有关遵义会议后的第一个消息。

这就是中央改组了领导机构,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三同志组成了军事指挥小组,负责全权处理最紧迫的军事指挥工作也就是说,毛泽东同志终于又回到了军队的主要领导岗位。这是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大家日盼夜想的事。因为毛泽东同志领导、指挥红军时的节节胜利,和他被排除领导之后的不断失利,形成的鲜明对照,太强烈,给大家的印象太深了。

事实最能够说服人,教育人后来,通过中央和军团等各级领导的正式传达,我们才比较详尽地了解了遵义会议的精神。许多过去有怀疑,不清楚的问题~一特别是第五次反“围剿”为什么失败;大好的中央革命根据地为什么全部丧失;撤离江西后为什么象“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等等,才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如果说十几天前占领遵义时,大家象在朦朦月夜中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那么遵义会议之后,真如同看到了中国革命胜利的红日。正如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指出的,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红军和党中央的领导地位,使红军和党中央得以在极其危机的情况下保存下来,并且在这以后能够战胜张国焘的分裂主义,胜利地完成长征,打开中国革命的新局面。这在党的历史土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

我们占领遵义后,蒋介石既怕中央红军北进四川,同活跃在那里的四方面军会合,又怕中央红军东出湖南,同战斗在那里的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会合,除指令湘、鄂、)J1,陕四省敌军,分别继续围攻红四方面军及红二、六军团外,还调集了他的嫡系薛岳兵团和黔军全部.以及川、湘、滇和广西军的主力,向遵义地区进逼包围。遵义会议结束前后,薛岳指挥的吴奇伟、周浑元两个纵队八个师,已尾追我军进入了贵州。

整个形势虽然依旧是敌强我弱,但遵义会议后在毛泽方同志亲自指挥下的中央红军从遵义城走出来,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变被动为主动,纵横驰骋于川、滇、黔广阔的战场上,迂回穿插i一敌人重兵之lal,在运动中调动敌人,打击敌人从著名的四渡赤水,到巧渡金沙江,经过四个多月的转战,打破了敌人数十万重兵的围追堵截,使蒋介石妄图围歼我军刊日、滇、黔边区的计划成为泡影。红军取得了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胜利。

四渡赤水之战,是毛泽东同志高超的指挥艺术的生动体现,是我军战史上以少胜多,变被动为主动的光辉典范不要说敌人,就是我们自己的一些同志,对于时面贵州,时而云南,一会又到了四川这样大的迂回、穿插、奔袭、激战,当时也不能完全理解。

二渡赤水之后的遵义之战,击溃和歼灭敌人两个多师,俘敌三千余人,是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这一胜利,迫使蒋介石亲自赶到了重庆而我军却由贵州的茅台一带,三渡赤水河来到了四川的古蔺、叙水一带当蒋介石断定我军又要北渡长江,而急忙调整部署时,毛主席又令全军从古蔺下面的二郎滩、太平渡等地四渡赤水,返回了贵州,并且在敌人未搞清我们真实意图之前,分兵向南急进,前锋出人意料地直逼防守力量薄弱的贵州省会贵阳。而蒋介石当时正在贵阳督战毛主席这一着“棋”,何等得厉害啊!

红一团到达距贵阳市只有几十里路程的时候,上级要求我们大造攻打贵阳的声势。战士们听说蒋介石就在贵阳城内,求战欲望更高了,准备攻城的工作更认真了。大家借绳子,绑梯子,张贴标语,完全是一副决心攻城的架势。后来我们才知道,毛主席这一决定的主要目的,是要如惊弓之鸟的蒋介石,调云南军阀龙云带主力出滇为他“保驾”,而我们则可乘龙云大兵出滇之机,直扑云南,威逼昆明,把敌人甩掉。毛主席当时曾说;调出滇军就是胜利!

战事的发展正如毛主席所料,蒋介石果真给龙云下了死命令。而正当龙云带兵入黔时,我军则舍贵阳而西行,过北盘江,进入了敌人兵力空虚的云南进入云南,红一团先到了曲靖平原的回族地区,然后来到了距昆明一百华里左右的篙明县。篙明守敌是地方部队,战斗力很弱,又没有料到红军会来,所以,那天担任我团前卫的第三营,在营长尹国赤同志指挥卜,很顺利地全歼了守敌,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和崭新的军装。

团部抵达篙明城内时,三营大部分同志把刚缴获的军服都穿上了,一个个神气得很找们刚住下,敌人的飞机来了。但是没有轰炸,也没有扫射,转了几个圈,投下一些传单便走了。敌机走后,团部号目(司号长)张生荣,通信班的宋玉林、游好扬等同志边笑边喊地拿着传单给我和黎林同志看,原来飞机丢下来的不是传单,而是要篙明敌人死守待援的命令。这时我们进城已经三四个小时,怪不得张生荣他们边笑边喊呢!黎林同志对他们说:“好了,赶快通知部队派好警戒,抓紧时间烫脚,休息。明天还有任务哪!”

我特意招呼站在一旁的侦察参谋,说二“特别是你肖思明,更要早睡”因为肖思明在团部人员中,能睡觉是出了名的战斗时如果没有他的任务,不论枪炮声多么激烈,他也能睡得十分香甜;行军中不论黑天白日他也能睡有一次,他边走边睡,被路旁的树干碰得头上起了个大包,也毫不在乎。还有一回,团部那些小鬼,在他睡着时,把他从这屋抬到那屋他也不醒.同伴们把他扔到地上,他才突然醒过来,揉搓着惺松的双眼问:“有情况吗?”

是呀,当时他们只有十六七岁,放到现在,还是些背着书包上学,靠家长和老师照顾的孩子哩。可那时,他们战前要侦察、传令,到部队了解情掀战斗中和战士一样打仗;战后还要做机关工作,辛苦得很累得很应该说,他们所付出的体力消耗,和他们年龄是不完全相称的。有时候,行军六七十里路,他们便高兴地跳起来,孩子般地喊着:“今天才走了六十里,脚上也没打'炮’,讨便宜了,讨便宜了!”兴奋的劲头不亚于打了一个胜仗.什么苦,什么累,他们是全然不顾的苦和累,安逸和享受,这在当时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人谈论的题目。

篙明一带山势不算太高,但连绵不断因为头一天三营先到篙明,第二天部队继续北进时,前卫营的任务仍由他们担任。

三营一早出发,爬上一座山顶的时候.我和黎林同志才赶到山下同一座山,三营往那边下,我们从这边L口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刚爬到山半腰的时候,山那边突然响起了枪声,并且吹起了冲锋号。我和黎林同志以为三营和敌人遭遇了,便加紧步伐往山顶急奔,还没有到山顶,枪声却突然停止了,前后不到十几分钟,怎么打得这么快?我觉得有点蹊跷。

我和黎林同志刚到达山顶,随三营行动的肖思明连跑带窜地向我们奔来,气喘吁吁地说:“周(恩来)副主席,刘(伯承)总参谋长找你们哪!”

“在哪里?”我问

肖思明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指着对面的山说:“就在那座山上”他停了停,稚气的脸上带着紧张和不安的神色继续说,“不好了,一三营把周副主席和刘总参谋长带的军委纵队给打了!”

“怎么回事?'’黎林同志急切地问

原来,三营下山的时候,正好碰上周副主席、刘总参谋长和中央机关供给部及卫生部的同志一起,沿着山下的一条大路行进,因为三营大部分同志穿的是头天在篙明缴获的敌人的军装,掩护中央机关的部队误认为三营是敌人,便开了枪。他们一开枪,三营便摆开了阵势,机关枪一架,冲锋号吹响了。供给部、卫生部老同志多,掩护部队少,只得往对面山上撤。三营营长尹国赤看出对方不象敌人,中央机关的同志从三营的号声中也听出了是自己的部队,便连发信号,这才避免了一场大误会。

“机关的同志有伤亡吗?”我问肖思明肖思明摇摇头,说:“亏得三营长没下出击的命令。真危险哪!”

”尹国赤呢?”黎林同志问。听口气,我感到他似乎要发火。

肖思明还是心神不定地说;“正和周副主席谈话哩—真吓人,要是真打起来那不麻烦了吗?”

我对黎林同志说:“走,咱们去看看周副主席和刘总参谋长去吧。”

黎林同志一边走一边摇摇头,嘴里嘟嘟嚷嚷地叫着:“尹国赤呀,尹国赤!”

我心里也想,这顿批评是跑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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