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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点，前老板突然来电：别在你的猫窝睡了，快来接我，我刚拿下3千万的项目，给你公司做，你明年就可以买大别墅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最后说了句位置共享给你了，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打开聊天界面，他果然发了共享的位置，地址是某KTV。 我立即拨打回去，电话一接通，都没等我说话，他立即说：到哪啦？快下高架啦？好的，我们再等你一会，不过你就开一个2人坐的跑车来，我们4个人也坐不下呀，我再多叫两员工来吧。 他说完，又挂了电话。我没再打过去，凭借曾合作过几年的默契，我知道他需要我配合他演戏。他一定是在客户面前表演财大气粗，需要我开着我的小跑车去露个脸，给他增加可信度。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飞快起床，跑去接他。可是如今，我和他因为钱闹翻，已经快2年没联系，大半夜的，他莫名其妙来电话让我去救场，有点荒唐。 可是现在软件开发的行情不太好，很多公司现在懒得自己开发ERP系统，基本上就愿意掏点钱租一下。我公司一年到头，别说3000万的订单了，300万的都不多见，所以，3000万的订单，如果他分包一些给我公司，我多少也能挣点。 到了包间，前老板立即拉着我，认真地向那三个客户做介绍：这是我公司的副总，年轻有为，技术和管理水平两手都硬，除了在我公司这里做副总，人家还有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呢！ 那三个客户里，带头的那位立即说，扫一下，加个联络方式。但是前老板阻止了，他说，扫什么啊，多麻烦，我一会拉群，大家再加！ 寒暄过后，我问前老板其他来接的员工什么时候到，他说他们过来比较远，可能要40分钟左右。 那三个客户赶紧说，那太麻烦了，叫网约车就行，酒店又不远。前老板半推半就，和三个客户一起就朝门口走了，出门之前，跟我说：你先买个单，明天到财务报销哈。 我只好招呼门口的服务生来买单，包厢费和酒水、小费等，他们四个一晚上花了20000多。我非常不爽，因为前老板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他极有可能以分包项目给我为由，让我承担这种交际成本。可是想到3000万的项目，我默默支付了。 等我从地下车库开着车到酒吧门口，发现前老板拉着一个客户的手，还在使劲说话，网约车司机非常不耐烦地在催促，我知道，前老板是故意的，他想让客户看到我的跑车，以我的实力去烘托他。所以，他故意拖延时间。 果然，我一开到网约车后面，前老板立即热情地朝我招手，然后殷勤地打开网约车的门，请客户上了车。等网约车走了之后，前老板才兴高采烈地上了我的车。 他刚坐稳，我立即问：合同签了吗？什么行业的啊？系统什么时候上线？我这边要准备多少人的团队跟你配合？ 他哈哈大笑，车内狭小的空间，立即充满了酒气，我只好开窗。他说：敞篷吧，开跑车不敞篷犹如锦衣夜行啊。 我没搭理他，只关心项目，继续问：是ERP系统吗？都要求什么模块啊？客户之前有系统了吗？我们从零开始做、还是在原有系统的基础上二次开发？客户对开发语言有要求吗？我了解下，看看我这边要不要招聘。 他却不回答我的问题，伸手摸了摸我挂的一路顺风，说：这些不急着讨论，这个项目开工前，他们要去公司实地考察，你安排一下，就去你们公司吧，我公司最近装修，员工都在家休息呢。 我一听，心想这还差不多，愿意让客户去我公司，证明他确实想给我分包一些活，不然今夜就白忙活了。于是，我就没提给他结账的20000多酒钱，毕竟，我曾因为钱的事情和他翻脸，不想在重新合作的第一时间，又立即提钱，让大家都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第二天一到公司，我立即找来技术总监，跟他说了3000万项目的事情，让他关注一下团队，近期有离职最好先不批。谁知他一听说是我前老板的项目，立即说：你上当受骗你了，你那个前老板早破产了！他怎么可能有3000万的项目给我们。 我惊讶不已，总监说道，我们前几天招聘，有他公司的程序员来面试，说那老板欠不少钱，早申请破产了，现在还有些员工拿不全工资呢。我本来还想等几天你过生日，把这消息当礼物讲给你听呢。 我赶紧去翻看前老板的圈子（和他闹翻后，我就屏蔽他了），发现他最近常常晒出入高端场合的照片，时不时还发自拍照，照片上的他神采奕奕，服饰讲究。我突然想起来，他这人从前很低调，现在这么高调晒这些，反常得很，看来破产这事可能是真的。 我赶紧上网查，发现前老板的公司确实7个月前更换了法人，然后3个月前发了走破产流程的公告。 我立即拿出手机给前老板打电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我？ 他耐心地跟我解释： 因为投资失误， 现金流出了点问题，导致公司几个项目没能按时完成，被索赔，所以才不得不把公司给处理了。 但是，他已经用堂弟的名字注册了新公司，3000万的新项目会用新公司的名义去签合同，不会被老公司拖累。 我一听，更加怒了：你昨晚给我打电话，说的是拿下了项目，但现在你的意思是合同还没有签？ 他解释：合同已经谈妥了，等他们来公司实地考察一下，就可以签了。 我懒得听他解释，直接告诉他：你还是把昨晚的酒水钱还给我吧，这个项目我不参与了。 他急了：你怎么格局这么小呢？就盯着这点酒水钱？做生意，公司注销重新注册，都是正常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申请破产，就是真的破产了，我在这一行干这么多年，人脉还在那呢。 我回复他：3000万的项目，按照首付30%，中途50%，尾款20%算，那就意味着等项目顺利上线验收，最后的600万才能拿到，这么长的周期，你有钱垫资吗？我听说你那家公司还拖欠不少工资。 他说，其实，也没有3000万那么多，客户是想分几期开发的，第一期可能就搞几个模块，估计是300万。不会有风险了，欠员工工资的事情，都是以讹传讹的。你信我，不要信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我现在就安排客户后天去你公司参观，参观完就签合同了。你放心吧，这个项目事关我身家性命，我肯定确保成功的。 天，不只是合同没有签，3000万还一下子变成300万。这不是耍我吗？ 然而，哪怕是300万的项目，在如今的行情里，也算是大订单了，再说他公司已经那样，团队估计也没了，真的拿下这个订单的话，估计主要活都得分给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同意了他的计划，他也就把公司布置要求发给了我： 在我公司的官网上放上他新公司的名字，写清楚两家公司是战略合作伙伴； 在公司里放上各种有他公司名字的宣传物料，给他一个独立的办公室，门牌要写他是总经理，做出他新公司实际和我公司是在同一个办公地点的样子。 当我安排网站编辑上去修改公司介绍时，技术总监来阻止我了，他说： 万一签了合同，他收了首付款90万就跑了怎么办？客户肯定来找我们麻烦。 我其实也有这个担忧，可是我已经在他的客户面前露过脸了，就算我现在停止和他合作，他真的拿客户的首付款跑了，我也脱不了关系。 我告诉总监，我会想办法加上客户的联络方式，然后找机会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客户知道真相后，如果还愿意和前老板合作，那就不能怪我了。 在客户来参观的时候，我确实如愿加上了他们的联络方式，但在，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和客户单独聊的时候，前老板已经从包里掏出合同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和客户在我公司签了500万的合同，然后我又客客气气地把前老板和客户送出了公司的大门。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直冒冷汗。500万的合同，按照首付30%，这几天客户就要打150万给前老板，如果他拿着钱跑了，客户肯定要来我公司闹腾的。 可是，在他们签合同的时候，我不能阻止；在签完合同，前老板说他要带客户们去步行街上喝个茶的时候，我也不能阻止。毕竟，万一前老板确实有诚意跟我合作，而我却出来阻止，搞黄了合作，那这一切不是白忙了吗？ 技术总监想了想说，这个前老板真不厚道，开始说3000万，后来又说300万，结果现在签的是500万，没一句实话。要不现在就联系客户，把我们给他抬轿的事情说一下？反正还没有打款，来得及阻止。 我虽然冒冷汗，但还是犹豫不已。我确实担心前老板拿钱跑人，但我也迫切希望这个项目能顺利推进。 正当我坐立不安的时候，前老板突然回来了。他笑着从包里又掏出了几份合同，他说： 放心吧，项目会顺利的！这个项目全部给你做，我就赚一点跑腿的费用！你就当我是你公司的首席销售，如何啊？我们的合同你看看，你不吃亏的。 我仔细翻看了合同，一份是两家战略合作的合同，交叉持股；一份是项目分包的合同。按照这些合同，这个项目确实几乎是给我们公司的，只是，前老板要了10%的酬劳。 见我沉默不语，他说道： 不瞒你说，我真的很难。这个项目我没有能力做，但这些都是我多年积累的人脉，我不能不用起来。 我们的合作，对我们来说是双赢的。我的公司可以积累项目案例，而你得到实实在在的项目做，对不？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看合同，看完之后，就签字盖章了。之后，我问他： 你现在情况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 他说：要到睡大街、饿肚子的程度了。能点份外卖给我吃吗？我所有的额度，刚才都拿来给客户买礼物了。现在真一毛钱也没有了，一会你还得给我点现金，我才能活到客户打来首付款的那天。 我这会真是大吃一惊，他是个老油条了，公司经营出事情，怎么的也会留有一些吃饭的钱吧，竟然会那么严重？我赶紧点了外卖，然后继续听他讲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一是投资失误，做了高端餐饮。贷款买了郊区的2栋小楼做私房菜，弄一半黄了，小楼被拍卖还债了。 二是有一个大项目，完工之后，对方公司破产了，他的索赔讼诉还在排队等开庭。 三是几个项目被索赔。 总之，按照他的说法，就像雪崩一样，突然之间扑头盖脸下来，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当然，外界传言的欠工资确实是真的，他希望拿到这个项目的酬劳之后，能把工资给员工还上。 我问他家人呢，他苦笑着说，早安排他们回老家了。孩子可惨了，上海这边的教育和老家不同，回去之后，除了英语好，其他门课一塌糊涂。 其实，他大学毕业之后就拿到上海户口了，孩子以后是要在上海参加高考的，现在跟妻子回老家读书，等几年再回来，说实话，地方之间教育方式区别很大，如果不是极端困难，任何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突然想起来，当天晚上我送他回家的时候，没有去浦东，而是去了一号线终点站的宝山，我猜他的房子应该是卖掉了。 于是，我问他，是否需要帮他租个住的地方？他说，能这样最好。我现在住的是合租房里的合租房。 我问他什么是合租房里的合租房？ 他说，他租不起1000元的合租房，所以在网上找了个专门送夜间快递的小伙子，小伙子白天睡觉，他晚上睡，两人合用8平米的房间和一张床。 我看着他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皮鞋一尘不染的样子，真的很难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似乎是为了让我相信，他说，你给我一间办公室，我以后每天来你这里办公，我手里的人脉还是可以用的。 你再帮我租间房吧，帮我搬家去。让你看看一个负债累累的老板，是怎么过的。 我赶紧叫来行政，让她出去找中介看房子，行政出去之前，前老板特别叮嘱：要合租的就行，10平米左右就好，只要有单独的房间就行。最好来公司能地铁一个小时以内到。 我一阵心酸。他从前住在中环内，买两套房子打通成一套，加起来200多平米，时不时地请高管们去家里吃饭。而我住的是80多平米的房子，还养了2只猫，每次一谈到房子，他都说我住的是猫窝。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于是问他：你当时没有20000快吧？你怎么敢点那么贵的酒呢？如果我不去买单，你怎么办？ 他说，我猜你会去。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去，我会送走客户后，主动找夜店协商，看怎么赔偿，签欠条吧，大不了被起诉，债多了不愁。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我破产的事情，很多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我如果表现得很寒酸，没钱没团队，这些人不会把订单给我的。 我忍不住笑了，他说的倒是实话。如果没有我驾着跑车去兜了一圈，没有我提供忙碌的软件开发公司给他做背书，这个订单确实拿不下。 他说，当初我们因为钱闹僵，你离开我公司出来单干，现在我落难了，你愿意帮我，真的是以德报怨了，有格局。 我老实告诉他：我是奔着你说的3000万项目去的，不然我不会去接你。你当初太过分了。你承诺说我要是做出500万的利润，就分一半给我，结果只奖了一辆60万的跑车。而这车虽然在我名下，可是你却要求放在公司里，公司有需要去接客户的时候，谁都可以开走，我自己一个月也开不了几次。 他说， 没办法啊，以前我们的客户都是小老板的多，美女销售开着小跑车去接他们来谈合作，成功率确实高多了。马太效应啊，你现在管理咨询这个副业搞得炉火纯青的，不会不知道啊。 我只好苦笑，马太效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种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的现象，就是马太效应，也叫赢家通吃。在几乎所有的领域里，只要有谁做出了成绩，成了标杆企业，那么，这个“标杆”的名头，就能给它带来更多的客户和其他资源，而那些客户和其他资源，同样能巩固它的标杆地位，然后吸引来更多资源，形成良性循环。 比如，一个医生，有了某个领域疾病较高的治愈率，那就会吸引更多的病人来，而更多的病人资源，能让他对这疾病的治疗更得心应手，从而巩固其在这个领域的声誉。 比如，一个律师，在离婚官司上屡屡获胜，那就带来更多离婚的案件，同样是巩固他在离婚领域的名誉和地位。 做公司产品的销售的也一样，客户在不了解你的时候，你告诉客户说，你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客户会更加信任你，而你如果能让客户知道你财务自由了，你确实是个成功的销售，那么，你拿下订单的几率就高很多。毕竟，衡量一个销售是否成功，收入是很重要的指标。 那么，到了老板这个层面呢？其实也一样面对马太效应。正是因为赢家通吃现象的普遍存在，许多像我前老板一样的人，就算欠债累累，连饭都吃不起了，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努力地营造有钱有能力的人设。 所以，看到“那些创业失败负债累累的老板，是怎么过的？”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这些负债累累的老板，可能表明上还是风光无限的，但实际可能咬紧牙关，负重前行，饥一顿饱一顿地，一步步朝翻身的方向努力。 创业失败后的老板，一般有三类，第一类是在事情发生前，已经转移好财产，自己名下虽然欠债，但其他地方的钱还在，所以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要重新创业也有资源。第二类是，失败后就躺平了，得过且过。第三类就是我前老板这种人，虽然在低谷，但却仍旧努力往上爬，期待着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所以，讨论第三类老板面对失败的应对方法，才是比较有价值的，它至少能让同样面对失败的人，汲取一些经验和教训。 前老板在失败之后，做对了三件事： 一是积极和各方债主沟通，力求获得各方谅解，给了他延期还款的机会，且没有过多放大他的负面。坦白说，有限责任公司的破产，很多债务他确实可以不用还的，但是他却像老罗一样，主动签了很多欠条，让债主吃了定心丸，他才得以从各种诉讼中脱身，一门心思搞事业。 二是努力维持着自己原有的形象，虽然破产的消息透出去不少，但他“狡猾”地把破产解释成一种正常的“重新开始”的手段，所以对于他的破产，很多人分不清真假，反正看他圈里，每天都活得云淡风轻的，所以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大事。 由此，他曾经的人脉，还是能给他带来不少资源，没有因为担心他破产、怀疑他没有实力合作去抛弃他。 三是放低身段，整合资源，像我这样和他闹翻了，几年不联系的人，他都能厚着脸皮找来，让我成为他搞定客户的“棋子”，可见，他确实是彻底梳理过自己所有的资源，并对这些资源的应用做了精准的推算。 做对了这三件事，再加上他极强的销售能力、以及10多年行业从业经历，他确实能拿到订单，而我也愿意和他合作，愿意让他把我公司当成“孵化”器。后来，在我自己选择专注去做企业管理咨询的时候，软件开发公司这一摊子就扔给他了。 当然，我对他能放心，也是由于他经过了失败之后，对金钱看开了，不像从前一样永远只想着自己吃肉喝汤，员工想喝一口汤都心疼，他自己大方了之后，团队也就稳定了。 总之，创业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我国中小企业平均寿命也就2.5年，而每倒下一家企业，背后就是一个创业者的苦难历程，而这个历程的结果往往是欠债累累。 因为这债务，有的人从此一蹶不振。但那些学会总结、懂得如何在失败中汲取教训、懂得整合资源的人，却能很快翻身，东山再起。 所以，希望每一个创业者，在风光的时候，能够多换位思考，善待员工、客户和亲人朋友，注重诚信，只有这样，当你失败的时候，你才能有资源东山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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