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954年7月的一天，在繁华的上海街头，有两个皮肤黝黑、衣裳朴素的乡下人来找陈毅市长。执勤的警卫战士将他们拦下来了，不准他们进入，也不给予通报。 这时，其中一位着急了，大声嚷道：“你去打个电话问问，就说是陈大冒子来看望陈市长了。”  那么，陈大冒子是谁？他与陈毅老总之间有何感情呢？ “为何叫陈大冒子？”1941年春天，新四军的军部设在苏北盐城，抗大五分校驻扎在盐城的永宁寺里。这座古老的庙宇，庭院很大，松柏成荫，气象肃穆，石砌道旁还有几个小池塘。 这一天，抗大五分校年轻的炊事员陈再发，为了给大伙改善伙食，不顾春寒水冷，跳到池塘里去摸鱼。陈再发抓鱼手法独到，他几乎像是把手伸到鱼篓里抓鱼似的，手到擒来。 抗大五分校的同志纷纷围拢过来，或抬筐捡鱼，或站脚助兴，不到2个小时，陈再发就捉了50斤鱼。 正巧这时，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到抗大五分校来检查工作。在同志们兴高采烈地围观抓鱼的时候，陈毅也走过来观看。他对这个不怕冷、不怕苦、性格爽朗、动作敏捷的年轻战士很感兴趣。  从抗大五分校同志们的介绍中，陈毅了解了一些关于陈再发的往事经历。 陈再发刚参军几个月，是盐城农村一个贫苦的孤儿。当他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只好在乱坟岗上搭个窝棚住宿。 农忙的时候，他打短工，找不到活儿的时候，就靠乞讨为生。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他就与几个无家无业的穷苦孩子在窝棚里，摸纸牌，以小赌博为乐。也正因为养成的赌博这个不良嗜好，日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当然，这是后话了。 1940年冬，新四军打到盐城。陈再发听说新四军是一支抗日的队伍，便从老家跑到城里参了军。这个陈再发能吃能干，吃苦耐劳，能挑起二百多斤重的东西健步行走，同志们都很喜欢这个憨厚朴实的大力士。  陈毅听了关于陈再发的介绍，也看了他现场表演的抓鱼，脸上不觉得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那个时候，在盐城的新四军战士，有许多是从江南打过来的南方人，也有许多是从山东南下的北方人，籍贯、语音不同的同志亲密相处，爱开玩笑。北方人管南方人叫“蛮子”，南方人管北方人叫“侉子”，陈再发是不南不北的当地人，怎么称呼呢？大家就管他叫“陈大冒子”。 “只要我陈大冒子死不了，文件丢不了，小把戏也丢不了”这天，陈大冒子正做着饭，抗大五分校的负责人找他谈话，说：“陈大冒子，把你调到军部去好不好？军部需要搞后勤的，你力气大，能挑东西，又可以给首长们摸个鱼吃。” 陈再发听了，很高兴。从1941年5月起，他就调到了军部炊事班当采购，经常出去置办东西，挑粮挑菜。当行军转移的时候，他就负责为陈毅军长挑文件和书籍。 当时，行军转移多半是在夜间，陈再发能够挑着一百多斤重的铁皮木板制作的文件箱，持续夜行50里。  1941年夏秋，军部转移时，陈再发挑着陈毅的文件和书籍，从盐城步行到阜宁县停翅港村。 此村有一个大水塘，水塘中隆起一个小洲。相传，过去曾经有凤凰在港中小洲上停歇，因而此处称为停翅港。
后来，陈再发的担子上，除了重要的文件和书籍之外，还增加了一个小男孩。他就是陈毅和张茜的长子陈昊苏，当时刚出生几个月。 这一次长途行军，是在日伪军“扫荡”游击区的危急时刻，途中要穿过敌人的封锁线，要横渡旧黄河、大运河，情势相当严峻。 这天夜里，要渡老黄河了，张茜嘱咐陈再发说：“陈大冒子，你可要当心小孩子呀！” 陈毅说：“小孩子不要紧，要紧的是全军的文件，那可是我们的政治生命啊！”  图 | 陈毅、张茜和两个儿子的合影 陈再发听后，激动地说：“请军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只要我陈大冒子死不了，文件就丢不了，小把戏也丢不了！”这里的“小把戏”，是陈再发对陈毅儿子陈昊苏的爱称。 在持续行军了几十里之后，部队在一个小镇附近歇脚。张茜赶紧过来关切地问陈再发，累不累？直率憨厚的陈再发说：“累倒是不累，就是肚子里又开始唱戏了。” 听到这话，张茜明白什么意思了。陈再发干的是力气活，消耗的体力多，吃得也就比常人多。还没到开饭的时间，他又饿了。于是，张茜赶紧跑到小镇的街上去，掏钱给陈再发买了一大包煎饼。 1945年夏天，在夺取抗战胜利，我军发起大反攻的形势下，新四军军部从洪泽湖西岸的黄花塘经过淮阴等地，向山东临沂转移。 这时，陈再发的任务，还是为陈毅挑东西。这一次的长途行军中，陈再发的担子又增加了分量，除了原有的文件、书籍、两岁多的陈昊苏外，又增加了一个小男孩——在黄花塘出生的陈丹淮。  从苏皖交界的黄花塘，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长途跋涉，穿越苏北大地，跨过大江小河，陈再发不知流过多少汗，吃过多少苦！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毫无怨言，整天乐呵呵的。他为自己能为敬爱的陈毅军长挑文件和小孩儿而感到自豪。 陈再发这个出身贫苦的青年，参加革命已经四、五年了，同志们都称赞他是个力大如牛、吃苦耐劳的好同志。可是，他身上有个缺点，那就是不大注意学习，在思想上对自己的要求不严格，所以，在前进的道路上也犯过一些错误。 1946年，华东野战军司令部设在临沂时，我军在陈毅司令员的指挥下旗开得胜，连续打了几个打胜仗，俘获了几个国民党的将领。 当时，被俘的国民党将领的“太太们”闲来没事，聚在一起玩牌赌博，陈再发也围着看热闹。他觉得挺好玩，竟然也参加了玩牌赌博。 陈毅听说后，严肃地批评了他。陈毅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参加革命好几年了，怎么还犯这种错误呢？作为一个革命军人，竟然去和俘虏太太赌钱，你这样影响很不好。这跟你住在坟头时，玩纸牌可大不一样啊！”  陈再发意识到犯了错误了，低下头来，一句话也不说。 陈毅这次真的发了大火了，一个军纪严明的队伍，是不允许出现这种影响恶劣情况的。于是，陈毅下令：“关他三天禁闭！” 到期后，陈再发被放出来了。陈毅再次找他谈话，对之好生教育了一番。 后来，陈再发随军南下，在第三野战军司令部当了司务长。 陈再发和同乡人吹牛，带着4个猪蹄去见陈毅市长全国解放后不久，陈再发作为一个老兵复员回老家了。陈再发的军龄较长，是个老同志，可是没有文化，当地的区政府对他的工作安排感到为难。此时，陈再发说：“我在部队的任务是挑东西，现在回家了，还是让我挑东西吧！” 陈再发主动要求当一名搬运工。  区干部对他这个当兵十多年的人能否胜任搬运工的工作表示怀疑，让他挑一副重担子试试看。陈再发二话不说，挑起两百多斤重的大米，一口气就走了一里地。这个特殊的技能，让区干部感到非常地震惊。从此，这个在革命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力士，便在家乡当上了搬运工。 不久，陈再发结了婚，成了家。原本靠着他大力士的能力，努力工作，可以让家人过上一个幸福、安逸的小生活。但他是个花钱没计划，并且还忘不掉小赌博。这样一来，陈再发的复员费很快就花光了。陈再发没了钱，又过上了贫困的农村生活。 平日里，陈再发心直口快，说话比较随便，当一群搬运工坐在路边休息时，陈再发就会讲一些战争年代的故事，讲他敬爱的陈军长。这时，搬运工们、邻居乡亲们便围过来听他讲。 有些人对他表示尊重，有空就请他再讲一段；也有些人表示怀疑，他们不相信一个穿草鞋、扛大件的穷搬运工怎么会与大名鼎鼎的野战军司令员、上海市长陈毅一同工作过？甚至还有人嘲笑他说：“陈再发啊，别吹牛了，你要是给元帅拉过马，现在还能在这儿呆着？” 陈再发被这话给激怒了，嗖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他大声说道：“谁吹牛？不信你跟我去问问陈军长！”  陈再发即使有一些缺点和错误，可他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从来不会吹牛撒谎。 1954年7月，陈再发和一个说他吹牛皮的同村人一道出发，到上海市去看望陈毅市长。算一算时间，他们已经分别了好多年了，陈再发左思右想，该给陈军长带点儿啥礼物呢？ 他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突然，他一拍大腿，高兴地嚷起来，说：“陈军长爱吃猪蹄子。” 于是，陈再发带了4个猪蹄子，和同村的一位老乡，踏上了去往大上海的路途。在途中，那个同村人问他：“到了地方了，给陈毅市长买点啥东西呢？” 陈再发拍了拍挎在腰间的牛皮袋，说：“我带了陈军长最爱吃的猪蹄子。” 同村人一脸吃惊的表情说：“亏你想得出来，带几个猪爪子去看望上海市长！简直是疯掉了。” 同村人觉得陈再发不靠谱，想着不要一起去丢脸了。可陈再发却不答应了，拉着他上了车。经过漫长的3天时间，两个乡下人来到了繁华的上海街头。 经过四处打听，他们总算是找到了陈毅的住所。但还没进去，就被守门的警卫战士给拦住了。警卫战士让他们提供信件，他们说没有，无法证明身份，为了安全起见，便不予他们入内。  陈再发着急了，他的肚子又开始响个不停了。他大声嚷道：“小同志，你就说是苏北盐城的陈大冒子带着猪蹄来了！” 一说“陈大冒子”可真管事，不一会儿陈毅秘书给门卫打了电话说：“赶快请进来。” 见面之后，陈毅和张茜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陈毅问陈再发，这些年工作如何了？结婚没有？生活如何了？陈再发一一作了回答。接着，陈再发把带来的牛皮袋放在了桌上，说是带给陈毅军长的礼物。听到这话，与陈再发一起来的同乡，连忙拉了拉陈再发的衣服，示意他不该拿这个寒碜的礼物。 陈毅打开牛皮袋一看，是猪蹄子。他大笑着说：“还别说，战争年代那会儿，这可是补充营养的好东西。你陈大冒子做这个，是绝活，看来今天我是有口福了。” 说罢，陈毅把猪蹄交给了张茜，让她吩咐炊事员加工一下。  吃饭间，陈毅的两个小孩儿都放学回家了。陈再发看着两个小孩，高兴极了，笑着说，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次来只带了猪蹄，不知道小孩想吃什么。 陈毅接过话来说：“快，问候你们的陈叔叔。小时候你们可坐过他的担子哩！” 话落，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 吃过饭后，陈毅和陈再发又谈了很长时间。陈再发也有什么说什么，把这些年输了钱的事，也一股脑的说了。陈再发说，现在他穷了，当搬运工人，借住在别人的家里。有些人瞧不起他，还说他吹牛。 陈毅听了，面露不满之色：“共产党哪有靠吹牛过日子的？你啊你，看来上次关你是轻了些。”过了一会儿，陈毅当着与陈再发一道来的同村人，称赞了陈再发在革命战争年代的汗马功劳。 陈毅对陈再发的生活困难很同情，但对他至今没有改正爱赌博的错误，很不满意。这一次，陈毅再次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劝告他在家乡要严格要求自己，要团结群众，要尊重地方上的同志。不要居功骄傲，闹不团结。 陈再发临别时，陈毅把自己一个月工资的大部分，大约有240元拿出来送给了昔日的挑夫，张茜也拿出了50元来送给他，劝他回去好好地安排生活，千万不能再赌钱了。 往后的日子里，陈再发没有再碰赌博，他记住自己也是陈毅首长身边的人，自己不能给陈毅首长抹黑。后来，凭着他的努力工作，当地区政府给他盖了两间房子，还买了一套炊具。 1979年夏天，陈再发住在盐城县新兴镇的那两间房子里，还在交通运输管理站当搬运工人。这位六十岁的老战士、老工人，总是会念叨陈毅首长对自己的恩情。尤其是陈毅去世那年，他从广播喇叭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大哭了三天。 他与孩子们说：“要是没有陈军长的关心、教育，有几个陈大冒子也死了。” 尾声：对于任何一个功过患难、为革命出过力的老战士，陈毅同志总是忘不了的。对待陈大冒子这样一位确实犯过错误的大力士挑夫，陈毅在政治思想上严格要求他、教育他，在生活上，热情关心他，帮助他。 这在陈毅的光辉事迹中，是平平常常的一件事，但我们从中不是也能在如何按照革命的原则和战友的情谊处理好同志关系的这个问题上，受到某些深刻的启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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