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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是哪位学者说过的了：读红楼，各个年龄段会有不同的理解……（大意如此）。信哉，斯言之不谬也！ 这次，我借着纪念《红楼梦》程乙本行世230周年，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纪念以脂批庚辰本红楼梦校注本出版40周年的当口，我把这两个系列的标准版本，又重新较为细致地分别读了一遍，果然有了新的理解，应该算愚者之一得吧！愿与诸君分享并就教于方家。  《红楼梦》程乙本与与以脂批庚辰本为底本的校注本 年轻的时候很服膺前80回与后40回不是一人所著的说法，而且也觉得两者之间存有明显差异……因此不但全盘接受新红学的研究成果，也对由脂批生发的曹学、探佚学产生过极大的兴趣。但通过这次重新阅读原著，结合相关红学研究著作和文章。我早年的观点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动摇。总结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点： 首先，《红楼梦》前80回固然很伟大，但对于一个“十年辛苦不寻常”的名著而言，它不是一气呵成之作。而且，对于一个北京西山“著书黄叶村”的落魄贵族子弟，尤其处于“举家食粥酒常赊”的生活状态，和他一部未见于世的作品，存在太多的不确定，不稳定因素，或说变数……！我相信书的初稿，不但前80回已经基本定稿，后40回也完成初稿的说法。所谓“迷失”云云，一个当时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物和家庭及其社会交往圈子，不排除能产生文学天才，但并不具备很好保存纸质艺术品的诸多条件！有太多偶然和必然的不确定因素……品类未必齐全的朋友圈子，怎么不可以对之做些假设？诗酒狂放或略有才情的酒徒，喝多了，席上借阅书稿……回途遇雨，酒后手脚不遂，难免不慎将腋下所挟书稿，掉落于西山泥泞道路上的积水之中，使后40回书稿变得“漶漫不可收拾”……不得不劳驾后世的程伟元、高颚的“截长补短，抄成全部……”。类似的可能……太多了吧？比如，也有的说曹死时，连出殡抛洒的纸钱都没准备，邻居不识字的婆婆出于好心，把后40回的手稿剪了纸钱，以至于造成“金瓯之缺”……等等。总之，对于《红楼梦》原稿而言，贫穷，绝对会形成了太多的破坏因素！虽然没有兵燹，“虫吃鼠咬”等，但“光板儿没毛”的原稿，还是没有保存下来。  程乙本《红楼梦》 其次，曹雪芹不是神，做不到不食人间烟火。“十年辛苦不寻常”，十年啊，对他而言，生存压力有多大？恐怕难以想象！他不可能靠着“日落西山餐暮霞”来活着！对吧？这里面的艰辛和诸多不确定性就更多了……“四十萧然太瘦生”“几回掩卷哭曹侯”，这不是泛泛的一般同情，而是全面了解了他的生活状况，并深刻理解他的抱负之后，发自心底下的泣血感叹……当然，也有过对曹“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的善意提醒……说明曹雪芹偶然也有过“没眼色”的时候。但是，我们要宽厚，或说是宅心仁厚地理解一下：人穷志短，即使是文人，谁没有过在极度贫困压力下，出现过一两次人格分裂的时刻？！。从前80回看，《红楼梦》是一部需要精雕细刻高度艺术加工才能完成，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学巨著。不是43天就可以杀青，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丰乳肥臀》！不谈别的，仅生命给他的长度，能否在后40回也完成这一点？就很值得考虑一下！“四十年华付杳冥”，反正他只活了四十五六岁，顶多四十七八岁，这是经过几代人反复考证，并被红学界普遍认同了的结论。  程乙本《红楼梦》里的后四十回 第三 ，作品前后呼应，基本完成悲剧结局……等等，有目共睹，毋庸赘言。至于“宝黛爱情”，那是书中的文学艺术构思，“三生石上旧精魂”，“神瑛侍者”、“绛珠仙草”等等，必须拉近与神话和魔幻的距离，方可演绎下去，这也应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第四，一定不要忘记，书中另一条主线是描写现实中的贾府贵族家庭生活。现实的贾府，既是开国八公勋贵之家，又是贵妃元春娘娘的娘家。府中最高统治者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诰命夫人——保龄侯史侯家的小姐，三代荣国公继承人贾赦的母亲——贾母！孙子贾宝玉，一度被视为是能挽救贾府颓势，继承“赫赫扬扬，已历百载”家业的唯一男性继承人。这样的家庭，子弟，尤其重要子弟的婚姻，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木石前盟”必须让位于“金玉良缘”。87版电视剧的“奉旨成婚”也好，程乙本书中的“调包计”也罢，这都不重要。也不是问题的实质。那个时代，那样的家庭，皇权、父权至上，是不容许贵族集团家庭成员，尤其在职官僚家庭成员婚姻有自主倾向的。甚至也不能有这方面的想法。像第97回中贾母说的；“咱们这种人家……这心病也是断断不能有的。”这就是男权社会专门针对女人的道德规范。所以男人像贾赦、贾珍（除了与秦可卿的暧昧，事关人伦礼仪外）、贾琏等三妻四妾，哪怕“贪多嚼不烂” ，斗鸡走狗，眠花卧柳……即使公然把情妇弄到自家床上行淫，也不是大问题。而女人则不行，别说像尤二姐“失脚于。一个淫字”，就是动动心思，也会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招人轻视是绝对且铁案如山的。书中那些除了宝、黛孩童时期，到“一年小二年大”过程中，发生的那些亲近行为，尤其私赠旧帕，帕上提诗等，都是逾矩行为。而多次“砸玉”，听说“黛玉要回南”以致疯癫……等等，都是贵族大家庭里不合人情的荒唐举动。试想黛玉日后果真嫁了别人，她婚前的那些闺阁“私密”，用不着别人“嚼舌头”，恐怕连她自己想起来都会脸红的吧？冠以贵族小姐中的才女，这没问题。但作为当时大家庭的淑女佳人，就因此种种有了商榷的余地……当然，放到书中，西方灵河岸，赤瑕宫，绛珠仙草，太虚幻境，孽缘前定……就似乎有了浪漫主义的合理性！但是，在现实的荣国府，所谓“宝黛爱情”，基本还是贾宝玉这个贵族公子哥儿和林黛玉这位贵族小姐的不成熟心思和类似后世小资诗人的天真。 作者曹雪芹画像 第五，到了后40回，贾宝玉、林黛玉已经成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尤其贾宝玉再不能整天在“丫头队里混”了！一个当时贵族官僚家庭的公子，尽管已经被亲人们宠成“巨婴”，但也不能不被动地“干点儿”正事了！所以，“奉严词两番入书塾”，讲讲“举业”，说说“八股”，惹得一些红学家大惊小怪，只能说明他（她）们是脱离历史背景的管窥蠡测罢了！见识问题。 第六，到第90回，“老祖宗”贾母一改此前支持“木石前盟”，看好，呵护林黛玉的一贯态度。郑重其事地向薛姨妈提起宝玉的婚事，明确表示要选择薛宝钗做孙子媳妇。很多人把这作为所谓“后40回严重违背曹雪芹原意”的铁证！但我重读后，根本不会再这么认为。不说当时的历史背景，那样的家庭！就是今天，谁希望自己的儿子、孙子的配偶是个“药篓子”、“病秧子”？不但贵族官僚，任何家庭，也不会喜欢未来的家庭主妇只是个动辄“对月伤怀”“临风洒泪”，无事去“葬花”的美人灯！贾母的态度改变并不奇怪，是家长对所钟爱孙子婚姻大事的现实考虑，超越了对外孙女情感呵护使然。是比较现实利弊后的态度转移。所以，第90回提及此事，作者写来也显得波澜不惊。这是当时贵族家庭顺理成章的常态嘛！对懂得人情世故的读者，并无生硬之感。指责“不符合”这，“不符合”那，呵呵，那只说明你的无知！虽然，到后40回，林黛玉“好歪派人”“牙尖口利”“孤芳自赏”“小性子”……等等毛病改了不少。但动不动“三道鼻涕两行泪水”却已形成习惯。而且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且会根深蒂固，作为贾宝玉亲生母亲的王夫人，对“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晴雯尚且深恶痛绝，何况让昔年小姑子贾敏的女儿“林妹妹”本人来做自己的儿媳妇？！我想，她多半是不会很感冒的……  87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要知道在现实中，“于国于家无望”的“小玩闹”贾宝玉多半是不行了！但这，更显得未来的“宝二奶奶”，在荣国府将至关重要！“于世路上好机变”的贾琏和“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的凤姐夫妇，“终究还是要回那边的（贾赦那边）”。所以，符合封建道德规范和大家礼数，并有才干，同时体态丰满，容貌美丽，身体健康的薛宝钗，必然是未来“宝二奶奶”的不二人选。这是当时的世俗情势，更是古今家庭的普遍道理。在贾府，能决定贾宝玉婚姻大事，并有一票否决权的，只有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人。“最高三人团”，已有两人主意已定，一人顶多无可无不可。你说林黛玉还有戏吗？至于贵族公子哥儿贾宝玉的一点个人情愫，以及从少年延续下来的“率性而为”，根本不在“三人团”的决策考虑范围之内！  《红楼梦》中的一首诗 第七，综上所述，“空对着晶莹高士山中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最终出家，“悬崖撒手”，不但是小说的归结，艺术的构思；也是宝、黛、钗格局的时代选择。而一度琴瑟和谐，暗结珠胎，留下遗腹子，“兰桂齐芳”乃是俗世的人性——贾宝玉对“宝姐姐”，除了不接受她的思想，对她的美貌也是很羡慕的！进考场，“中乡魁”，大小“红学家”多是胶柱鼓瑟。我则认为更是贾宝玉对家族，尤其是对父母和妻子的最后交待。同时，也是对世人的一种傲气回应：哼，不就一个“时文八股”吗？我贾宝玉“非不能也，实不为也！”。要考，我就中它个前“七名”！至于“巨婴”不改其“情种初心……，应是正邪两赋之人的“一种专注“情怀”。所以，“宝黛爱情”值得曹雪芹一类“正邪两赋之人的肯定和歌颂。但并不会为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所承认，没有存在的前提。而“却尘缘”，“归彼大荒”，则不过是“石头”在小说中的最终归宿描写，维持前后呼应的章法而已！所以，把后40回一笔勾倒，应该不妥……而部分肯定后40回的胡适、俞平伯，“犹抱琵笆半遮面。而全部肯定后40回的林语堂，尤其白先勇，则敞亮多了。毕竟，他们二人都是知名作家，总比现在网上故作高深，“无限解读”，“深度解读”的伪红学家们要靠谱得多了！当然，作家中，也有张爱玲这样的，把“红楼未完”定为“世间三大恨”之一，比周汝昌减一格说《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附骨之疽”。但用“通向女人心灵的是什么什么”的貌似坦率，来曲折辩解她与汉奸文人胡兰成的私情，終显出她的乖张和放荡！所以，我是不会看《红楼梦魇》的……我有我的心底标准。  拙见浅陋，欢迎批评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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