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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汉的十一位帝王中，汉宣帝刘询应该是最特别的一位。甚至是中国古代的帝王里，他都算是特别的——养在监狱，长在民间。 汉宣帝原名刘病已，是武帝长子、曾经的太子刘荣的孙子，也就是武帝的曾孙。他和汉昭帝也经常打包成“昭宣中兴”而出现，就像文帝和景帝的“文景之治”。不过文帝和景帝是子承父业，昭帝和宣帝两人在辈分上却是爷孙，虽然两人不过相差三岁。昭帝是武帝最小的儿子，宣帝是武帝大儿子的孙子。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帅一张帝王图，我认定他是汉宣帝 图片来自网络 武帝29岁那年才有了这第一个儿子刘据，自然是欣喜若狂，他为这长子举办筵席，请东方朔和枚乘作祝文。刘据七岁那年，被武帝立为皇太子，由专人教他《春秋》。太子一成年，武帝就为他修建博望苑，好结交宾客，至于结交什么样的人，全凭太子喜好。武帝对这太子的培养，倾注了很多心血，其他的五个儿子都没有这样的用心栽培，甚至是最宠爱的小儿子汉昭帝刘弗陵。 武帝一年一年老去，也一年比一年多疑。他的宠臣江充和太子有间隙，怕太子继位后为难自己，便在武帝面前诬告太子和皇后卫子夫一起行“巫蛊事”，妄图谋害圣上。太子百口莫辩，起兵讨伐江充，兵败后逃亡又被捕，皇后自杀，太子也自行了断，他的家人全部被捕入狱，包括他刚出生的孙子刘病已。后来所有人皆遇害，除了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监狱管事人丙吉看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请女犯人哺乳他，一直长到五岁。
古早剧《乌龙闯情关》中的汉宣帝，发型太不走心 图片来自网络 武帝终于醒悟，知道自己当年错杀太子，于是大赦天下，这五岁的皇曾孙也走出监狱，回到了自己外祖母家中。武帝专门命令掖庭抚养，仍纳入皇室宗籍。当时的掖庭令张贺感念皇太子旧恩，也可怜这个五岁的男孩，就自己出钱养育他，还专门请人教他读书，等他长大又为他娶了妻子。在外祖母家、岳父家和张贺的支持下，他高才好学。不过也喜欢到处游玩，最喜欢五游原。他在市井里和乡人斗鸡走马，打成一片。这段经历，使得他熟知民间疾苦和吏治得失，也使得他和其他的皇室自私不同，他们生在宫中，由后妃和宫女养大，贵气有余，刚气不足。 刘病已18岁这年，21岁的昭帝驾崩，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大将军霍光和昭帝皇后上官氏开始在武帝的子孙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当时，武帝的六个儿子中只有广陵王刘胥尚在人世，在亲疏上，他是第一人选。刘胥力能扛鼎，不过力能扛鼎的人物向来都没好下场，秦武王赢荡因为没扛起来压断了腿，死了；西楚霸王项羽也因此骄傲自大，最后自刎乌江。刘胥不仅能扛鼎，还能徒手和猛兽搏斗，只是动作粗野，本人又常常寻欢作乐，怎么看都不是帝王人选，所以排除。
别看鼎不大，不要随便扛 摄于上海博物馆 第二个人选是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最合适，于是召刘贺先去长安城参加昭帝丧礼，丧礼结束他被赐予皇帝玉玺，袭皇帝尊号。不过他才即位27天，就被各方投诉，说他荒淫无度。于是大将军霍光和群臣商议，禀告上官皇后，最终废了这个27天皇帝，送回原籍。后来宣帝即位，封刘贺为海昏侯，封地就在今天的南昌。两千多年后的2011年，海昏侯刘贺的大墓被发掘，随葬品轰动全国，在2015年被评为全国十大考古发现。
海昏侯墓出土的马蹄金、玉牒、玺印 图片来自网络 接下来，他们想到了这位生活在民间的皇曾孙刘病已，无父无母，而且生活在乡间，在朝廷没有任何势力，清清白白，况且刚刚成年，熟读经书，节俭有爱，真真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位出生差点被杀、养在监狱五年、长在民间13年的青年不知道进入未央宫的那一刻，都想了些什么？ 新皇一登基，大将军霍光主动将政权归还，不过宣帝不但不收，还特地加封霍光食邑一万七千户。他像曾经的昭帝一样，大事小事都要先征询霍光的意见。霍光家人人位居高位，尊贵和权势无人可比。 和昭帝一样，他被干涉的除了政权还有皇后人选。他做了皇帝，皇后便是自己在民间同甘共苦的妻子许平君。只是大将军的小女儿也入了后宫。当时的皇太后，也就是昭帝那位年幼的皇后上官氏，正是大将军的外孙女。霍光夫人想让自己小女儿做皇后，于是毒死许皇后，霍小姐也随即被立为皇后。
汉宣帝与霍光，图片来自网络 霍皇后被立四年后，霍光去世，宣帝亲自下诏致哀，他也终于可以独立执政。这一天，他等待了8年。宣帝亲政的第一件事，就是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赏罚分明使得各机构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第二年秋七月，大将军霍光的儿子霍禹谋反，这一次，宣帝说：“朕以前是看在大将军的面上，不和你们计较，只希望你们能改过自新，今天我就好好和你们算算账。”于是，霍家的谋反、毒害许皇后和太子的事情全都被揪出来，霍家被灭，霍皇后也被废。宣帝，再不是从民间刚入宫的18岁青年了。 宣帝原名刘病已，这是一个寻常百姓家孩子的名字，而且“病”这个字百姓生活中经常用到，但是他做了皇帝那一刻，人们必须得避讳“病”这个字。这可是这个字太常见，谁还不生个病呢，犯了皇帝名讳的人不在少数。宣帝就给自己改名“询”，因为不常用也就不怕人们说漏嘴。这小小的举动，真是特别的贴心。
汉宣帝应该就像这碗面一般贴心吧？图片摄于咸阳 他勤俭公正，赏罚分明，鼓励人们学习政事文学法理以及工匠技艺，因而有学识的人和能工巧匠们都精益求精。此外，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于是天下百官称职，百姓安居乐业。 宣帝让汉朝再一次名声赫赫，只是没有靠武力而是内政清明、社会安定。匈奴单于来朝，北面称蕃臣；乌孙公主也归附汉朝。在这样的功绩面前，他没有自我膨胀要去封禅泰山。只是继续昭告百官君臣同心，是非分明，各得其所。之后的人们盛赞他为“中兴之主”，他和汉昭帝一起组了个“昭宣中兴”。 公元前49年的冬天十二月，汉宣帝驾崩未央宫，年43岁。他的一生，从深牢大狱走入广阔自由的民间再到权利森严的未央宫，曲折而艰难，不过他最终以荣耀结束。
汉昭帝从出生就得到武帝格外偏爱，宣帝呢，一出生就在监狱长大。做了君王后，他们都被霍光操纵和安排，也都没有婚姻的自由，宣帝甚至因此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发妻。可是，昭帝一生都活在霍光的阴影中，21岁就撒手人寰。宣帝呢，他等来了亲政的那一天，而且做得非常出色，把被汉武帝挥霍一空的大汉朝重新拉回安定富足的轨道。这两个只相差三岁的皇帝，完全不同的人生结局是为什么呢？因为宣帝进宫的时候已经成年？还是在狱中和民间的生活，让他坚韧、豁达？又或是来自忠臣、外祖母以及结发妻子的爱护给了他力量？或是他在经书中和游历中获得的智慧与见识？这一切，都让他拥有比昭帝更大的生命力和爆发力。 他的一生，绝境中乐观，做时平民欢乐，受制于人隐忍而不屈服，手握大权时谨慎大度，作君王又公正谦虚，真可谓适时而动。他的气度、生命力和智慧令人叹服。
汉宣帝的杜陵，今西安市三兆村南，图片来自网络 《说文解字》里说“善闻周达谓之宣”，宣帝不正是这样善闻周达的君主吗？我们完全可以对他说：“我宣你”！他完全可以“宣”而告之。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选定的皇太子刘奭，柔弱贪玩，不足以担负天下。这个日后的汉元帝不仅败了汉宣帝的功绩，还选了一个更不成器的汉成帝，大汉也跟着一步一步日落西山。但是，宣帝不是不知道刘奭不是个合格的储君，他也曾经想过换太子，可终究顾念太子母亲许皇后和自己同甘共苦的恩情。在家国大事面前，他的理智让位给了私情。他忘了周文王当年传位给次子姬发而不是长子伯邑考，因为储君担负的是天下，所选之人应该是合适的，而不是先出生的。
我们在周原遗址博物馆书写金文，雪晴摄于陕西扶风周原遗址 一个王朝的兴衰荣辱，很多时候可能只是一念之差。它考验的，是国君的气度和眼界。 参考文献： 《汉书卷八.宣帝纪第八》 《汉书卷六十三.武五子传第三十三》 《汉书卷六十八.霍光金日磾传第三十八》 《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 以上皆出自《汉书》［东汉］班固，中华书局2007 秦汉历史系列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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