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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雷楔(二)

 冬歌文苑 2022-12-01 发布于北京

雷   楔

还无君||贵州

六七月的天气,雨天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往往是陡雨骤晴。二蛮回去的第二天,太阳便从大青山头上走了出来。亮而热的阳光,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之前的泥泞小路晒得尘烟四起。正值暑期,寨子里的学生娃变成放牛娃,康二爷最喜欢和邻居们的孩子一起放牛。天还没亮,孩子们要趁太阳还没出来,赶紧将牛或牵或骑赶到山上,大青山是他们经常放牛的地方。康二爷也起得早,背上那只上了年纪的帆布包,拿着那把一边尖一边扁的小药锄,伙同孩子们来到大青山。每次到了山上,康二爷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分给孩子们,条件就是帮忙看牛。拿到糖果的孩子们当然是极为乐意的。这时,康二爷便躲进大青山里。他能找到很多草药,什么地瓜细辛、茅草细辛、鸡血藤、麦冬等,半早上的功夫,他准能将那只帆布包塞得鼓鼓的。其实康二爷找这些药也挺不容易的,有时手脚被利刺划得血流不止,还要防毒虫的叮咬。可喜的是每次康二爷总是非常高兴地走出大青山的林子,和孩子们有说有笑地回到家里。

时间过得真快,康二爷觉得还没挖到几袋药,孩子们又回到学校上课了。

一天,康二爷割草回来后,看到天气非常好,便要将挖来的药拿出来晒。药还没拿完,背后夏大叔背着小儿子一阵小跑,还没到就大喊还:“康二爷你在家,太好了!你看哈之娃娃,一早上吐到头。”

“哟,搞乃子咯?快背走屋都来!”康二爷把手里的药丢在地,走进屋去。

康二爷看那孩子:眼睛虽是睁着的,但没有光彩,脸色如同白纸,嘴唇泛出紫色,头皮还渗出粒粒汗珠。康二爷伸手把了把脉,弱是弱了点,但还算平稳,这时才舒了口气,朗声说道:“没事!可能是闯到不干净的东西,我画道符给他化水喝就好了。”说着走到里屋,拿出朱砂和银珠,还有一支秃了的毛笔和一只小瓷碗,又拆一张宽约五厘米,长约二十厘米的黄色纸条,用秃笔蘸了趸好水的朱砂银珠,先在黄色纸条上画一个变了形的“敕”字。然后在各个空隙中画了些形状和大小不一的“鬼”字。画好后,康二爷拿了个干净的碗,舀了点水端着进了里屋,这次他随手关上了门。从箱底拿出雷楔,在碗磨了磨,那原本无色的水变红后,收了雷楔放在原处便出了里屋。当着夏大叔和他儿子的面,把那张画好的符点燃放在碗里,纸变成黑灰,和着那水挠匀后给夏小川喝下。“没事了,坐哈就好了。”说着康二爷从窗洞里翻出两只小瓷缸放在桌子上,提出酒壶,倒满小瓷缸推一杯给夏大叔,两人喝起酒来。

“爸爸,我饿。”两人的酒还没喝到一半,夏小川说话了。康二爷看看小川,眼睛放光了,脸也不白了,嘴唇红润,只是说话的声音小了点。

“我就说马上好!你看看,不假哈!”康二爷喝了囗酒说道。

“是咯,太感谢二爷咯!我带小川回去整点东西给他吃。”说着端起酒杯想一饮而尽。夏大叔脸带喜色,很是感激。

“坐起……坐起,就在这里煮点面给他吃就可以了嘛,小娃吃倒好多哦!”康二爷阻止道。

“秀珍,煮碗面来。”夏大叔坐下后,康二爷对着正在弄猪草的老伴喊。

老伴秀珍对康二爷的事一般是不过问的,康二爷怎么给人家看,怎么给人家治,她都不管。但只要康二爷有什需要帮忙的,她也不会吝惜自己的那双手和浑身的力气。这应该是信任和支持,几十年来,老两口从没发生过口角,感情十分的融洽。

“晓得了,一哈就好!”秀珍在外面回答。

康二爷和夏大叔继续喝酒。

来到康二爷家,没有不喝酒的人,除非是像小川这样有病的小孩。其他的无论男女老少,就连抱在怀里的婴孩,也要用筷子头蘸点酒放进嘴里。奇怪的是这些小孩尝到酒味后,最多将眼睛使劲闭一闭,嘴角抽蓄两下,从不啼哭。有的还微微露笑,表示乐意。

“哎哟!太麻烦我家二奶奶咯。小川,快谢谢二奶奶。”酒还没喝完,秀珍端着面进来了。夏大叔连声道谢,显得很激动。小川也懂事地说了声“谢谢二奶奶”的话。

小川吃好后,夏大叔的酒也喝完了。康二爷还想倒一杯,夏大叔说是将事甩起来的,还要赶忙回去做。康二爷便不留,只是给了一小袋药,说是拿回去熬水喝。夏大叔又感谢了一番后离去了。

中秋过后,瓜熟稻香,那熟透了的果实味道,一阵一阵地飘进村子。人们闻到丰收的味道,脸上挂满了笑容。康二爷家地里的庄稼也一样需要收割了,虽然不多,但也得收回来。但收庄稼的事,康二爷很少涉足。这不,就在夏小川得病后的第三天,小二蛮带着他孩子的舅舅,提着一壶酒(十斤装的壶),一袋米(二十斤左右)来到康二爷家。说是特地来感谢康二爷的。说是上次按照康二爷说的去做了,又吃那几包药,喝了那小瓶子里药水,没几天他岳父就好了。本来早就该过来感谢的,但想到等到打了谷子后,顺便提点新米来给康二爷煮稀饭吃。

对于别人送来的东西,康二爷是不拒收的。人们也知道,找康二爷办事从不说钱,而康二爷也从不收钱。所以,办完事后,人们或三五斤,七八斤,又或是十斤二十斤地提来一些白酒,所以康二爷家里从不缺酒。其他东西也送,只要康二爷家里没栽的作物,人们都会送些来。康二爷爱喝酒,每天早中晚都喝,但没有人看他像喝了酒的人。他更喜欢别人到家里来喝,多少人他都能陪,可每次别人都醉了,康二爷还能翻书画符,所要做的事一样不差。人们经常谈论这事,可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二蛮和他的舅哥在康二爷家喝了一天酒,太阳快落山时,才二偏二偏地消失在黄昏的余晖中。

冬天悄悄地来到卫家坪,转眼又到了年末。

大雪初融,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们,女的烫着各种发型并染着不同的颜色,时髦靓丽,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遮不住那丰满而突出的身材;男的则西装革履,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项上还搭着一条或洁白,或花白的长围巾,陆陆续续的回到这简陋的小山村。

今年与往常不同的是,卫家大儿子喜贵带回一媳妇儿。那媳妇高挑个儿,面容白皙,洁白的牙齿,一口普通话清楚明了。关键是出落大方,懂事可人,一回来就爸爸妈妈的叫个不停,家里家务收拾得样样停当,老两口那个开心高兴自不必说。儿子媳妇儿刚一回来,老两口就商量找康二爷看个日子,给他两办个团房酒。第二天,卫老汉带着儿子,提着两瓶高粱酒来到康二爷家。康二爷翻书看过后,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二。

康二爷经常给人家翻书看黄道吉日,特别是结婚的日子。每次帮人家翻过后,都想给自己家也看一个好日子。可每想到两个儿子,出门几年杳无音信,心里就不是滋味。每次和秀珍谈到这事时,俩老只能长长的叹气。年初盼到年尾,每年都是只看到别人家的喜事,听不见自家的音信。每到逢年过节,康二爷总会悄悄地向村口张望,希望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可是每次都是悻悻而归。

为了喜贵的婚事,爸妈决定将喂了近一年的大猪杀了。

腊月二十这天天刚发白,寨上的七八个年轻人,用一大铁钩钩住还在睡梦中的大肥猪,死拖活拉地从圈里拽了出来。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惊醒了周边熟睡的人们。七八个壮汉你推我拉,欢声笑语地将一头三四百斤的大猪死死地摁在杀凳上,然后一人使劲拽住铁钩,一个死死地抱住一只前脚,猪尾则由一个重量级的大胖子死死地吊住,其余的人站在旁边随时候命。那猪是一点也动弹不得,只是拼命叫。俗话说:“千年的老母猪,终究要挨一刀。”猪就是餐桌上的一道菜,无论活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命运。所以,不管是旁观的,还是亲自动手的人都不会有丝毫的可怜。杀猪匠早已将磨得锋利的刀操在手中,看众人将猪固定后,他转到猪头背后,用嘴咬着杀猪刀,腾出双手将猪头使劲地往后掰,让猪的喉部平整的亮出来。之后左手死死地抱住猪的下颌,腾出右手拿刀,看准猪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度插进去拔出来,等一旁端盐水盆的人将盆放好后,那猪血才如柱般喷到盆里。那猪在作最后挣扎时,力大到不可想象,所以先前摁着的人在由衷地夸赞杀猪匠时,决不敢掉以轻心,直到猪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时卫老汉将准备好的纸钱在杀口地方蘸了血,撕下几张用火点燃后,在猪身上绕三圈,并念道:“翻身翻身,从此猪身翻人身,下辈子做个大官吧!”这算是整个杀猪过程中,唯一的一个善举。卫老汉烧完纸钱后,年轻人们又七手八脚地将猪刮毛,开膛破肚,不到午饭时猪肉便可以上桌了。

(未完待续)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还无君,原名万有江。一九八零年生于贵州黔西,喜欢读书、习字。偶有创作散文,小说、文言故事等。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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