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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爱(作者 / 剪风)

 剪风伴读 2022-12-02 发布于甘肃

蓝字

无言的爱
作者 / 剪风

今天周末,早晨起来,打开窗子,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斜飞进来,冷风直往怀里钻,外面的树枝呜呜作响,我赶紧关上窗。看来今天又是雪虐风饕的一天,望着窗外的白色世界,我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
二○○七年,一进腊月便雪花纷扬,寒风呼啸。整个县城山水同色、天地同色,无一处不白。那时候我已怀孕八个多月,唯恐在外面滑倒,因此鲜少出门。从新闻上得知,不仅甘肃,全国二十多个省市都在持续降雪,这场雪给人们的出行和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甚至是灾难。
十七日早晨,我突然感觉肚子疼痛,想着也快到了预产期,于是赶紧让老公收拾待产的包袱,带我住院。
下午两点左右,我剖腹产生下了儿子。孩子七斤二两,他强劲有力的啼哭告知我们,他很健康。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初为人母的我更是喜不自胜。婆婆一直抱着孩子,哪怕睡着也舍不得放下。不善言辞的父亲慈爱的看着他的小外孙,时不时的用他那粗糙的手逗一逗孩子的下巴,露出憨憨的笑。病房里大人的欢声笑语和婴孩的啼哭构成和谐动人的画面,让人暂时忘却了屋外的寒冷和灾难。
到了晚上,我感觉特别饿,但是想起医生说没有排气之前是不能进食的,便忍住没吃。
第二天,我依然不能进食。本来伤口疼痛,加之饥肠辘辘,人显得特别虚弱。父亲看着我难受的样子,一心想偷着给我塞点吃的,无奈几次都被母亲看到,未能成功。母亲斥责他,他便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笑着,仿佛一个犯错的小孩,时不时挠挠后脑勺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后来父亲终究是没敢违背医生和母亲的命令,再没敢偷着对我进行投喂。
窗外的雪花漫无目的、东倒西歪的飘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一个流浪儿失去了回家的方向。所有走进病房的人都说着外面如何的寒冷,如何的大雪纷飞。而病房里其乐融融的画面和外面的景象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第三天一早,母亲急匆匆来到医院,问我能吃了吗?我说可以吃了,都快饿死了,看见待产的那些孕妇大快朵颐的样子,真是羡慕的要命。
母亲赶紧给父亲打电话:“他大,给娃打上些鸡蛋汤,多打几个鸡蛋,蛋要包住,不要打碎,你过来的时候路上小心,别滑倒。”
母亲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想父亲一定是等不及母亲下令让他做饭了,所以没等听完母亲的嘱咐就挂掉了电话。
家里离医院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父亲就来了。他的大鼻头冻得通红,仿佛喝了酒似的,鸭舌帽上、肩上还落着未消融的雪。他放下一大缸子鸡蛋汤,才腾出空去抖落身上的雪。可是饭缸子太大,我的伤口还没长好,无法正常起坐。母亲看着我艰难的样子,问父亲拿小碗了吗?父亲抬头,露出歉意的表情,说:忘了。母亲责备父亲做事情考虑不周到,我想父亲一定是太着急给我送吃的了。然而这一切难不倒父亲,只见他拿出一次性杯子给我舀着吃,既不烫,端着还轻便。产后三天才进食的我,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像极了一只饿狼。
父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够你吃的!”
吃完一杯,父亲给我再续一杯,每一杯里都盛着两三颗鸡蛋。就这样我吃了一杯又一杯,缸子里的鸡蛋怎么也舀不完。
母亲生怕我吃坏了肚子,赶紧说:“吃上些就行了,饿了再吃,一次吃太多,消化不了,肠胃也负担不住。”
我笑着问父亲:大,怎么这么多鸡蛋啊,你究竟打了多少颗?父亲挠挠后脑勺,憨憨的说:“十八颗左右吧”。我听了,一下子笑的止不住,连伤口都绷的隐隐作痛。一屋子人听到这话,全笑了,他们说父亲的私心太重了,只害怕自己的女儿饿着。父亲一言不发,只是嘿嘿的笑,看看我,又看看孩子。
父亲没有读过书,在工厂里当水暖工,一辈子出了太多的力,看上去明显比母亲要苍老很多。父亲所在的工厂搬迁到外地以后,他就办理了内退,但为了贴补家用,他不听母亲劝阻,一直跟着私人干活,直到后来把自己累出病来才罢休。父亲个头很高,却没有一点西北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他特别理解母亲的辛苦,时常帮母亲干些家务活,就连缝被子这些细活也不在话下。父亲寡言,但是他敦厚、朴实、谦和、勤劳的品格一直影响着我们,这也是他留给子女们最宝贵的财富。
那一刻我望着父亲眼角的皱纹,眼眶潮湿,我知道那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不只是皱纹,更是他对家庭的责任,是对子女的爱。而我除了索取,从来没有为父亲做过什么。也许,于父亲而言,我能吃掉这十八颗鸡蛋,我脸上满足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看着缸子里剩余的鸡蛋,一股甜蜜又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窗外,雪花飞扬,冷风肆虐,而十八颗鸡蛋,能抵御世间一切寒冷。
2018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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